清朝經濟適用男 第十九章 隆福寺的海棠廟會[四]930加更
大船在院門邊打發知客僧離去,進了東廂房,笑嘻嘻里頭喝茶吃點心的連大河,“大河哥,你打算啥時候進去回報呢?”
連大河不急不忙道:“陳大人去直隸了,有比兒在。\\看書閣不著急,我越是慢,夫人越是不會放心走。夫人她必要親眼見著白老五和那丫頭。”
連大船一驚,“大河哥——”
連大河微微一笑,“我自有辦法。”
連大船笑著掩上門,蹭到連大河身邊,挨著他坐下,“大河哥,你說,今兒會不會……”
連大河瞟他一眼,“大當家要是和你一樣沉不住氣,這事兒早完了。”
連大船吐舌笑道:“大當家也忒沉得住氣,這孤男寡女,啥事不干,干坐在一處等消息……”
連大河亦忍不住笑了出來,“就這樣,也是等了多久才等來的。你沒聽見那日高郵酒樓里夫人說大當家——”
連大船連連點頭,笑倒在連大河身上,“我那幾日,走路都是踮著腳尖兒,陪笑得臉都僵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大當家抓著我出氣。”一把抓了一塊頂皮糕塞嘴里,“大河哥,夫人這樣的女人,也忒難侍候,犯著她的性子立時就要翻臉,大當家他也受得住……”
“他樂意。”連大河低聲笑道。“再說了,你沒覺著夫人有旺夫運么?陳大人娶了夫人,不說官品一直向上遭了大難也能逢兇化吉……”
連大船拍腿笑著。坐起附在連大河耳邊。“半葉一直就這樣說。大當家他自打認識了夫人。運道就好得不成樣子。見了皇上。得了官。調了揚州府。做了幫主——半葉不知道地。那一回在高郵結識四爺。還不是夫人引過來地?”連大河摸著下巴。“大河哥。我要是大當家。我也得覺著這事兒有盼頭。陳大人怕不就該英年早逝——”
連大河笑道:“咱們這樣地人自然是這樣想。大當家卻未必。大當家哪會在意這些。怕是連皇帝老爺都沒當回事——沒得好價碼。誰都使不動他。”
連大船驚異道:“那四爺他出地什么價。攏住了大當家——”立時又握住嘴。陪笑道。“我不問。不問。”
連大河微微一笑。“大當家為海靜想著呢……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四爺倒看得明白……”
齊粟娘坐在南院里。從早晨一直等到響午。沒見著半個人進來回報。她雖有些著急。又想著連震云說得在理。這事兒若是讓宋清發現。后患無窮。自然要小心安排。但她早聽陳演說過連震云地手段。現下他面上說得好。背過身去不知又干些什么。只得耐心等著連大河回來。
連大船進門來布了素席。兩人一起用了午飯。連震云瞧著齊粟娘坐立不安地樣子。“夫人要不要出去走走?前殿雖是人多。左右偏殿卻是平常人家不能進地。現下這個時辰。想來人少。”
齊粟娘雖已是坐不住,仍是搖頭,“萬一宋清來了,若是被他人看著我和大當家……”
連震云端茶漱了口,“只要辦事地時候沒留下痕跡便好。隆福寺又不是他家后院,難不成還不許人來?至于別人……”連震云擊了擊掌,“大船。”
連震云對連大船輕聲說了幾句,便讓他退出,待得連大船回來時,手中捧著一只青紗圍帽,“大當家。”
齊粟娘看著連震云手中簇新的圍帽,知曉是外頭廟會攤棚里買的,不禁笑了出來,“當初在壩上時,我可是戴夠了這個,后來便再沒碰過。\看書閣這都多少年了……”
連震云微微一笑,“七年了……”
正是飯時,隆福寺佛殿中的香客和知客僧零零落落。左殿中空無一人,只有地藏菩薩寶相莊嚴。
連震云見得齊粟娘只是隨意看著佛像,全無一點上香之意,低頭看著她,柔聲道:“右殿里是雙面觀音,女客們多是去那邊,可要去上香?”
齊粟娘摸著頭上自頂垂膝地青紗,點了點頭。
雙面觀音座前香煙繚燒,果然有女客在進香,那女客衣飾不凡,穿著十八鑲的錦緞旗袍,看著是滿旗出身。
齊粟娘見得那滿旗貴婦手中持著一支開得正盛的蓮花,默默祝禱,不由在殿外駐足,滿心驚異地看著那不應時地花兒。
連震云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那蓮花,又看了看她,悄聲道:“怕也是花農們使法兒催開的早蓮,你沒瞧見每天給八爺府送花的花車?那些花兒雖是開得極盛,卻比這園里應時的海棠謝得更早……”
齊粟娘掩嘴笑道:“雖是如此,這時節有蓮花還真是稀罕。”
連震云看了看她的神色,柔聲道:“我在外頭等著,你進去和她搭話兒,她必會給你看的。”
齊粟娘連連點頭,陪笑道:“勞煩大當家等一會兒,我看了馬上就出來。”說罷,向連震云福了一福,匆匆進了雙面觀音殿。
那滿旗貴婦梳著兩把頭,扁方上綴滿珠玉,想是出身不凡。齊粟娘持了一柱香,拂開臉上的面紗,挨到她身邊,嗅著撲鼻地苿莉花粉香和蓮香,輕聲笑道:“這位姐姐……”
扁方上長長的紅京絲瓔珞晃了晃,那貴婦睜眼轉過頭來,“你是——”兩人雙目相對,貴婦驚呼一聲,“齊姑娘!”
“雙虹!”齊粟娘大吃一驚。
九爺送給太子的雙虹,已是二十余歲的婦人,歲月讓她的容貌脫去少女的純凈,眼角眉梢俱是嫵媚。她怔怔看著齊粟娘,眼中的淚水慢慢泛了起來,“齊姑娘,打你救了我那一回后,我們再沒有見過了。我娘到現在還念叨你……”
連震云負手站在階下,看著齊粟娘與那滿旗貴婦執著手,嘰嘰咕咕說個不停,到得最后那貴婦招了丫頭進來,送了她一籃蓮花兒,又拉著她上了一柱香,方依依不舍送她離去。
連震云伸手提過齊粟娘手中的花籃,笑著道:“是舊相識地?”
齊粟娘滿臉歡喜,“她原是九爺府里的丫頭,后來被太子爺要了過去。當時聽著很不得寵。這回太子被廢,圈在宮里,她一直盡心侍候。太子復位后抬了她做格格,時時帶在身邊。今日她是來還愿的,只說這雙面觀音靈驗的很,非拉著我也拜拜。”一路走進南院門,嘆道:“八年,她也總算熬出頭了。”
齊粟娘推開內室門,奔到羅漢座榻上坐好,連震云跟著快步而入,笑著將蓮花籃放在小方幾上。他側身坐下,看著齊粟娘伸手到花籃里撥弄蓮花,“喜歡蓮花?平日里也沒見過你用……”
齊粟娘嘻嘻笑道:“不瞞大當
我不會竹花兒,只能繡幾朵蓮枝,平日里自然就要對看些。”低頭深吸了一口氣,“好香。”
連震云哈哈大笑,突地想起那夜江寧撥步大床上的紅綢帳,尤記得昏暗中帳沿一圈蓮枝紋,她在花籃中撥弄地纖手,那一夜也曾與他相親相近,禁不住心頭一熱,慢慢伸手,“這蓮香倒也罷了,這花確是……”
連大船急匆匆進了正房,見得內室門未掩上,一步跨入,“大當家,翁白——”一眼看到房內情景,立時低頭,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縮到地縫里消失不見。
齊粟娘一驚,不由站起,“大船,翁白怎么了?他——他來了?”
連大船背上流著冷汗,結結巴巴說不清話。連震云慢慢收回伸到了花藍邊上地手,“夫人問話,你磨蹭什么?”
連大船立時答道:“回夫人地話,翁白進了隆福寺,好象是來看他爹娘。”頓了頓,突地想起,連忙又補上,“大河哥——大河哥正在布置……”
齊粟娘驚了一跳,“怎么辦,大當家?若是讓翁白看見大河——”
連震云走到她身邊,笑道:“不用擔心。夫人且坐,我去看看。”
連震云將忐忑不安的齊粟娘留在房里,走到院中,他看了連大船一眼,“說吧。”
連大船小心陪笑道:“大當家,翁白方才進小樓里,沒找著人,立時就奔出寺去了。小地估摸著,他是回去找宋清。”
連震云冷笑一聲,“行了,這是小事。皇上巡直隸北漕河,宋清必要馬上趕回去。他現在忙不過來,再是寵翁白,也沒得下大力氣去尋地道理。再說,他也未必想尋。”頓了頓,“大河呢?”
連大船小聲道:“在東廂房里坐著……”
連震云微微一笑,“你就該和大河再學學。”
太陽過了午,漸漸向西。齊粟娘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窗外一株海棠。
那枝上挑到窗前地海棠花,雖是開得艷,梗枝卻被昨晚的雨打殘了,雖是還有幾分京城地陽光照著,落到窗上的枝影也沒了生氣,早晚便要去了。
齊粟娘等得著急起來,“大當家……”
“夫人放心。大河會躲開翁白的。只是怕要再花些時辰。”
齊粟娘點了點頭,“確是如此。”尋思了半會,“大當家,還煩你讓大船去會館里和比兒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連震云將齊粟娘面前的半空的茶盞斟滿,提聲叫道:“大船。”
腳步聲響起,連大船站在緊閉的門外,“大當家。”
“進來。”
連震云看著推門而入的連大船,“去,到會館知會一聲比兒,就說夫人和我商量運私貨的事兒——”看了齊粟娘一眼,齊粟娘微微一笑,“她自然知曉我何時回去。”
連大船退了出去,齊粟娘百無聊賴倚在小方幾上,撐著臉,看著窗外午后地太陽,不自禁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坐在對面的連震云笑道:“夫人累了?對面房里可以……”
齊粟娘連忙搖頭,“出來這么久已經是個麻煩事兒,哪還敢在外頭睡?”看著連震云,“大當家可要歇息?”
連震云搖頭,“我不累。”齊粟娘暗暗松了口氣,連震云含笑看著她,“夫人可會下棋?或是抹骨牌?打雙陸?”
齊粟娘一愣,面上微紅,“不會……我只會叉麻雀牌……”
連震云眼中帶笑,“猜拳、猜枚這些……是酒戲……現下不宜喝酒……”齊粟娘連忙點頭。
“夫人會不會聯詩……”
齊粟娘瞪著連震云,半晌說不出話來。連震云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夫人放心。揚州那些調調兒我也受不住。官坤鹽商還好,圖個樂子就罷了。席上那些名士、士子個個眼高于頂,又酸又硬,實在是不好對付……”
連震云和齊粟娘慢慢說著閑話,忽聽得連大船在外頭咳了一聲,連震云笑著站起,走了出去。
“大當家,我到江浙會館門口,居然看見了翁白。”連大船又是笑又是驚異,“翁白領著七八個人在隆福寺搜尋了半會,實在找不到線索。只在江浙會館門口站了一會,就走了。好似宋清今晚要帶他回直隸。”
連震云慢慢點頭道:“宋清沒有兒子,嫡妻也死了。這翁白倒真是找得……比兒若是我的丫頭,十個都送給他了。”微微一嘆,“海靜的身子不好…我雖是為他謀劃………”
太陽偏西,正是將落未落,齊粟娘看著連震云走了回來,他身后的連大船點起火折子,內室里掌上了十架五柱蓮花燭臺,五十根高燃的紅燭把房里照得極是亮堂。
齊粟娘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方要說話,終是聽到了連大河報門的聲音,“大當家。”
齊粟娘立時從小方幾上彈了起來,大喜道:“大當家,大河回來了。”
連震云只是笑著看她,“大河,進來罷。”
連大河推門走入,齊粟娘急急問道:“怎么樣?把他們抓住了?沒讓翁白察覺?人在哪里?”
連大河頭也不抬,恭敬答道:“回夫人地話,小的布置成白老五帶著那丫頭自行離去的樣子,不會叫翁白瞧出破綻的。白老五不是翁白的親爹,拋開他這個假兒子,也未嘗做不出。”
齊粟娘頓時長出了一口氣,滿臉歡喜,仍是問道:“人在哪里?”
連大河道:“回夫人地話,為防著翁白和宋清追查,小的已經把白老五和那丫頭送上船,押往淮安總壇。”
齊粟娘一怔,“大管事竟是直接把人送走了,難怪用了這許多時辰。”
“若是夫人要查問兩人,小地立時遣人去追——”連大河說罷,就轉身要出房。
齊粟娘連忙道:“既是送走了,便也罷了。”歡喜笑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大管事的手段好生高明。翁白以后跟著宋大當家,前途自然大好。”
連震云笑道,“我聽說夫人喚同仁堂地崔大夫進府里問了,崔大夫原是宮中的供奉,他說翁白現在地樣子十七,明年怕就是十八。翁白極得宋清看重,既是看中了比兒……”
齊粟娘一邊站起身來,一邊搖頭,“這事兒崔大夫也說不準,將來的事兒誰知道。比兒已經十七了,總不能要她慢慢等著看情形。回了揚州,我就和二當家說說,讓他在漕上尋幾個厚道上進的后生,我替她相看……”
連震云隨之站起,笑道:“夫人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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