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 第二百六十二章 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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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籠罩在長安城的上空,夜空依然晴朗,仿佛藍色的天鵝絨平鋪在一望無際的天穹,上面綴滿了星星點點的寶石,但夜里的氣溫卻驟然下降,寒氣凜冽,這種深入到骨子里的寒冷,冷得仿佛將血都要凝固了。
平康坊,夜色中的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已經臨近新年,大多數人都不受氣溫的影響,忙碌著新年前的準備,尤其各大酒店生意異常火爆,預定的酒席已經排到了大年初五,李杜酒樓也不例外,這個裴家的密探大本營也一樣生意興隆,大門前停滿了食客的馬車,仍不斷有客人從四面趕來,伙計們忙得腳不點地,在門口迎送客人。
一名店伙計笑容滿臉地送走一輛馬車,他捏了捏已經笑得發酸的腮幫子,向四處迅速張望一下,想找個地方偷偷歇息片刻,一輛寬大的馬車落入他的眼簾,他記得這輛車似乎已從早上停到現在了,或許是隔壁河東酒樓的馬車,他剛起了溜到后面休息的念頭,身后卻忽然一聲炸響,“王八郎,又想縮脖子了不成?還不快來幫忙!”
伙計無奈地嘆了口氣,“來了!來了!真不讓人活了,老牛還要吃把草、喝口水呢!”他嘟囔幾句,拖著疲憊的身子向店里跑去。
就在他剛剛走開,那輛寬大馬車的車窗后卻悄悄露出一雙眼睛,目光明銳地盯著酒樓的大門處,只見大門處,一個醉漢被人攙了出來,他約三十歲,身體強壯,正大喊大笑地發著酒瘋,正是崔慶功之子崔雄,而攙扶他之人容顏俊秀、身材窈窕,乍一看似乎是個女人。但他的衣著打扮卻分明是男子,此人就是崔雄的知己劉俠兒。
劉俠兒拿著一方手絹掩鼻,眉頭緊皺道:“你喝得太多了,回去你娘子又要責怪了,她不是讓你今天回去吃晚飯嗎?”
“那個黃臉婆理他做什么?我們快活就行了。”崔雄仰天大笑,卻沒留意腳下。一腳踏空,險些跌下臺階去,幾個伙計連忙將他架上車,這時,酒樓掌柜給劉俠兒施了個眼色,命他將崔雄送回去。
劉俠兒卻面露難色道:“最近他娘子越來越兇。還揚言見我一次打一次,我還是不去吧!”
“你自己看著辦吧!”掌柜冷笑一聲,轉身便回了酒樓,劉俠兒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將崔雄扶上馬車,馬車啟動,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送走崔雄,幾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那伙計又瞅個空想溜去休息,可一抬頭。卻愣住了,剛才那輛寬大的馬車已經無影無蹤。
“真是活見鬼了!”伙計撓了撓后腦勺,心中詫異之極。
崔雄的馬車在夜幕里快速穿行,大街上馬車頗多。來來往往行人不斷,馬車里鼾聲如雷,崔雄已經睡得如死豬一般,劉俠兒此時已經媚態全去,眼中露出了男子般的冷色,他陰沉著臉坐在馬車一角,冷冷地望著這個令他厭惡無比的男人。已經幾年了。上面似乎已將他的人生確定,將陪伴這個臭男人走完他地一生。此刻,他的腰間就有一把鋒利的匕首,只須輕輕在崔雄脖子上一劃,他便能完全解脫了,劉俠兒將匕首拔出,目光憎惡地盯著崔雄粗大的脖子,刀鋒在黑暗中閃爍淡淡的冷光,良久,他還是將刀收了回去,殺了此人,他真的就能解脫嗎?劉俠兒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既然吃了這碗飯,他早已是身不由己。
就在劉俠兒內心紛亂不已之時,他卻沒有發現,數十步外,一輛寬大地馬車正悄悄地跟著他。
約行了四五里路,馬車便來到了位于同一坊的崔慶功府邸,目前崔慶功尚未進京,府里只住著崔雄和其妻子以及幾個小妾,馬車緩緩在府門前停下,門前很冷清,掛著的燈籠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光線,劉俠兒跳下馬車,吃力地將崔雄拖上臺階,丟在門口,猶豫半天卻不敢去敲門,他剛走下臺階,四周忽然出現了數十條黑影,將劉俠兒和整個馬車團團圍住。
“想不到吧!你終于落到我的手中。”黑暗中,一名少婦慢慢走出,只見她柳眉倒豎,一雙煞眼里殺氣騰騰,她正是崔雄之妻王田,工部尚書王昂之女,今天王昂專程來看望他們小兩口,王田一早就給崔雄打過招呼,讓他務必早點回家,崔雄平時的荒淫她也忍了,至少在父親面前得給她這個面子,但直到王昂離去,崔雄連影子都沒有見到,王田在激憤下命人去找,結果得知他又是和那個不男不女之人混在一起喝酒。
新仇舊恨終于在她心中集中爆發了,王田用劍指著劉俠兒怒喝道:“打死他!”
劉俠兒多年的訓練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一個后空翻跳上馬車,拔出匕首迅疾無比地刺向馬臀,挽馬一聲長嘶,發瘋似地向前沖去,瞬間便撞到兩人,斜刺里沖到了十丈之外,劉俠兒搶過長鞭,赫赫地猛抽兩鞭,馬車加速,片刻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劉俠兒,再讓老娘抓住你,定剝了你地皮!”寂靜的夜里回蕩中王田惡狠狠地吼聲。
五十步外停著一輛馬車,車上之人一直在冷冷地觀望著這一
永樂坊,張煥府邸,張煥站在崔寧臥榻前,默默地看著宮里來的太醫正給崔寧診脈,中午,崔寧回來后沒多久便渾身發熱,一直睡到黃昏時分,非但沒好轉,身子反而變得滾燙,終于病倒了。
“劉太醫,內子病勢如何?”張煥見太醫臉色陰沉,心中著實擔心。
太醫姓劉,在宮中呆了近三十年,雖然大病沒看過幾場,但好歹也算是個專家了,他診完脈,輕捋一下長須,搖了搖頭道:“病因很簡單,我一個下午就在各府給夫人們看病。\\\都是一樣,穿得太少受涼了,但夫人脈象卻較別人更加虛弱,說明她元氣不足,是底子虛的表現,所以她的病勢也比別人沉重幾分。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多靜養幾日,再好好補一下身子就是了。”
說完,劉太醫來到桌前,大筆一揮便寫下一張方子,遞給了張煥笑道:“其實只是小病。照方子抓藥,靜養個三五天便好了。”
張煥大喜,連忙向楊春水施了一個眼色,楊春水立刻取來一只紅包,張煥將紅包塞到他手中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劉御醫務必收下。”
“不!不!不!”劉太醫感覺紅包沉重。嚇得他連忙推卻,“若被太后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宮中規矩嚴格。請張尚書諒解。”
張煥見他態度堅決,倒不是虛偽客氣,也只得罷了,便將紅包放下道:“那我送劉御太醫出去。”
一直送到門口。劉太醫再三拱手道:“實在不敢當,尚書請留步“那今天就麻煩太醫了。”一直目送他上了馬車,這才準備回去,這時,遠方忽然奔來幾匹快馬,迅疾無比,直向這邊沖來。
張煥微微有些詫異。馬上騎士分明是隴右的騎兵裝束。難道隴右出什么事了嗎?
“站住!”十幾名親衛沖上去,攔住快馬。馬上騎兵跳下地,遠遠地對張煥稟報道:“道路結冰,行走十分艱難,夫人和公子今晚暫歇武功縣,明日才能抵京,夫人命我們先來稟報。”
張煥點了點頭,隨即對親兵都尉李定方道:“朱也是這幾日進京,別在路上遇到了,你帶五百名弟兄連夜趕去武功縣。”
“是!”李定方行一軍禮,快步跑到隔壁軍營點兵去了。
張煥走進府,他正要再去看看崔寧,忽然一名親兵上前低聲稟報道:“胡掌柜有緊急情報要稟報都督!”
胡掌柜就是吳珠越寶行的掌柜,張煥安插在長安地情報頭子,
他既然有緊急情報,必然有變故發生,張煥立刻令道:“帶他到我書房!”
他暫時壓下探望崔寧的念頭,快步向書房走去,片刻,胡掌柜被親兵帶進了張煥的書房,自從張煥去東市視察了情報中心后,胡掌柜便趕回了金城郡,在杜梅的大力下,他地事業開始了巨大變革,開酒樓、買妓院、置客棧,短短地一個月時間內,一個以產業群為掩護的新情報中心便形成了,而且還從隴右帶來二百多人,力量空前壯大。
胡掌柜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屬下參見都督!”
張煥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了,你快說,什么緊急情報?”
“也不是緊急情報,只是個意外發現,屬下覺得事關重大,便趕來稟報都督。”
胡掌柜停了一下,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接著道:“屬下在平康坊買酒樓時就發現隔壁的李杜酒樓頗為怪異,總是半夜有人進出,且施放鴿子,開始并沒放在心上,直到幾天前才終于有人認出,其中一名半夜來客竟是裴家地子弟,叫做裴淡名,昨天夜里,屬下命人射下一只遠方來的鴿子,這才明白,原來這個李杜酒樓竟然是裴俊的情報據點。”
說到這里,他取出一管鴿信遞給張煥道:“這就是從那只被射下地鴿子身上發現,請都督過目。”
張煥接過鴿信,展開,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李正己昨日借虧糧殺副將桑平,任命心腹劉文喜為副。
張煥看罷,不由心領神會地笑了,“不錯,確實是裴俊的情報據點,居然就在你隔壁,當真是有趣得很。”
張煥將紙條收好,他見胡掌柜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話你直說就是了,不要遮遮掩掩。”
“是!”胡掌柜連忙稟報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屬下發現了一件可疑的事。”
“什么可疑的事?”
“屬下今天下午發現崔慶功之子崔雄在李杜酒樓喝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一名兔兒爺不!不!一名舉止女氣地男人將他送了回去,屬下一路跟隨,在崔慶功府前,崔雄地娘子竟設伏要殺那名男人,就仿佛爭風吃醋一般,最后那男子駕馬車逃了出去。”
張煥笑了笑,崔雄有斷袖之癖。他也有所耳聞,如果是在平常,這也并沒有什么奇怪,不過李杜酒樓居然是裴俊地情報據點,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那你說地可疑之處又在哪里呢?”
“可疑之處在那個男子身上。”胡掌柜回憶著劉俠兒那漂亮之極的凌空一翻。輕輕搖頭道:“他絕不是一般的人,他反應極快,輕功也很高明,而且出手果斷迅捷,顯然是受過訓練的高手,都督。我敢肯定,這個男子和李杜酒樓大有關系。”
張煥點了點頭,胡掌柜地意思他明白,就是說那男子是裴俊派到崔雄身邊的臥底,他沉吟一下便道:“你徹底去查清那個男人地底細,一有結果,即刻稟報于我。”
“是!屬下這就去。”胡掌柜剛要走。張煥又叫住了他,“以后你就不要來我的府邸了,我會派人專門與你聯系。”
胡掌柜答應,匆匆離去。張煥則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發現了裴俊的情報據點,固然是個意外收獲,但裴俊派人盯住崔雄。這才是值得推敲之事,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裴俊一定利用崔雄做了很多事,甚至崔慶功叛出崔家都極有可能是裴俊利用崔雄所為,畢竟崔圓就是在這件事上徹底倒臺。
崔雄是個不折不扣地蠢貨,當年他冒自己的功勞時,就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自己能不能也利用此人一次呢?
“方無情。”
“屬下在!”一個身材異常雄壯的大漢象鬼魅一般出現在張煥面前。
張煥背著手凝望著沉沉的夜空,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冷地笑意。
“你替我去殺一個人。”
次日一早。酒醒后的崔雄便匆匆來找劉俠兒,他一早便得知了昨晚之事,立刻當眾賞了妻子兩記響亮地耳光,打得王田嚎啕大哭,他又下嚴令,誰再敢跟夫人去鬧事,一律打死。
崔雄現在已不是白身,因為他在某種意義上是崔慶功放在長安的人質,朝廷便封他為太仆寺少卿同正員,
同正員是指虛職、不管實事,也正對崔雄的胃口,有了這塊牌子,他儼然以朝廷重臣自居,到處尋釁滋事,惡名更勝從前。
“劉俠兒呢?”崔雄沖進李杜酒樓,拳頭在柜臺上擂得咚咚!直響,伙計們被他的惡相嚇得戰戰兢兢,隨也不敢上前應話,最后掌柜不得已上前施一禮道:“崔少卿請息怒,劉俠兒出去避禍了,過兩天便回。”
“避禍?”崔雄勃然大怒,一腳蹬翻了柜臺,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只見塵土中崔雄狂吼道:“他娘的!就是那個臭婆娘做地好事,老子回去宰了她。”
他轉身便向外沖去,掌柜見事情有些鬧大了,他不敢耽誤,立刻跑去找裴淡名匯報此事。
此刻,劉俠兒就站在三樓上地一扇窗前,他臉色陰冷地注視著崔雄氣急敗壞地遠去,
夠了!他心中暗暗狂呼,這樣地生活,他已經受夠了,遲早有一天他會死在崔雄身上。
他摸了摸懷里,這里面存有三萬貫王寶記地飛票,是他這么多年來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賣命錢,有裴俊賞他的、也有崔雄討好送他地,這些錢足夠他舒舒服服地度過下半生了。
這時,他忽然看見掌柜也匆匆走了出去,知道他是去找裴淡名匯報,再不走,自己就沒有機會了,劉俠兒心下一橫,他三兩下收拾了一個包裹,不敢走正門,而是從后窗翻了出去,腳勾住二樓的屋檐,輕輕一縱身,仿佛一只貍貓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地,他辨了一下方向,疾速向酒樓后面的小巷奔去。
可是他剛轉了一個彎,脖子忽然猛地一緊,他竟被一個人的胳膊勒得懸空而起,兩腳亂蹬,沒有絲毫著力之處,緊接著眼前一黑,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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