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 第二百二十二章 風云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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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掖郡,這里是吐蕃在河西的統治中心,也是吐蕃進攻大唐的橋頭堡,一直有重軍駐扎,但從慶治十三年開始,吐蕃的戰略重心便漸漸移到了安西,在和回紇爭奪北庭的拉鋸戰中,河西的吐蕃軍基本上都集中在敦煌郡一線,配合安西吐蕃軍的北攻,這時的張掖郡只有兩萬駐軍。
但大唐宣仁二年末,就在武威郡張煥大舉進攻隴右之時,張掖的吐蕃兵力卻悄然發生了變化,安西五萬吐蕃軍和敦煌郡的三萬吐蕃軍開到了張掖,張掖郡的吐蕃兵力已達十萬,這一切都在極度保密中進行,就連管理張掖政務的吐蕃刺史也不知曉。
宣仁三年新年后不久,也就是吐蕃使臣尚贊婆進京正式和大唐定盟的同一天,吐蕃贊普赤松德贊悄然抵達了張掖郡。
和回紇戰略重心轉向西不同,吐蕃對大唐百年的渴望從未減弱過,十年前,赤松德贊決定西征天竺和吐火羅,便暫時放松了對大唐的進攻,但隨著吐蕃南征天竺的不順利,以及大食出兵阻撓吐蕃征服吐火羅,赤松德贊的目光再一次轉向東方,可就在這時,吐蕃又和回紇爆發了爭奪北庭的戰爭,使得赤松德贊再一次放緩了進攻東方的計劃,也就是這時候,張煥占領了武威郡。
但隨著回紇國內政局變化,吐蕃和回紇兩國罷兵,赤松德贊便再次一舉起了砍向大唐的戰刀。
為了麻痹對方,赤松德贊策劃了一個近一年的陰謀,他提出與大唐會盟,似乎吐蕃是無力進行三線作戰的無奈之舉,其間河湟都督馬重英擅自出兵會西堡,險些壞了赤松德贊的計劃,結果被召回邏些狠狠斥責一通。
一邊與大唐會盟,一邊秘密調兵到張掖準備。赤松德贊更是本人抵達了張掖郡,他要親自指揮這場攻占隴右的戰爭。
武威郡天寶縣西十里外有一座城堡,叫做交城堡。它是大唐目前最西端的一座城堡,遠方便是祁連山支脈焉支山險峻的山峰,它和被皚皚白雪覆蓋地祁連山連為一體,只有在山脈的南麓有一條兩里寬的峽谷,交城堡便扼守在這條峽谷地最南端。
三月十五日,張煥發動河湟戰役第十五天的夜里,本該是月圓之夜卻烏云密布,星月無光。漆黑的山脈仿佛一條酣睡的巨龍,交城堡的八百名駐軍也大多睡了,只有十幾名當值的哨兵無聊地望著天空的烏云,確實,平靜的日子已經好幾年了,一個普通地夜晚相對于數年的平靜是微不足道的,士兵們早已經麻木了。誰也不會想到。一支三千人的吐蕃最精銳軍隊借著夜色和山形的掩護,正悄悄向城堡潛來,已經到了百步外,而在數里之外的峽谷另一頭,十萬吐蕃大軍列隊待發,無邊無際,旌旗鋪天蓋地,仿佛正是他們漫天的殺氣遮蔽了星月。
赤松德贊今年已快四十歲,他地身體里擁有一半漢人地最高貴的血統。他的母親就是大唐金城公主,他身材不高,說話也輕言細語,甚至顯得有些羸弱,但他卻是吐蕃的九五至尊。他一句話便可以決定天下百萬人的生死。
他是繼松贊干布后吐蕃最杰出的贊普。為掃蕩舊貴族,鞏固自己的絕對統治。赤松德贊引入佛教,最終確定佛教為吐蕃國教,改變了由舊貴族控制民眾信仰的局面。
在他手上,吐蕃的國力一度達到地最強盛的頂點,但他野心勃勃,且好大喜功,對大唐的侵略也是百年來最為兇暴,正是由于他這些年四方征戰不止,吐蕃的國力漸漸走向衰落。
此時,這位吐蕃的最高統治者正坐在由五十匹雄壯駿馬所拉地車上,他身后半圓形地白色帳篷儼如一輪明月,他凝視著谷口,正用一種千年不動的耐心等待消息傳來。
忽然,馬蹄聲驚碎了寂靜地夜,一名百夫長飛奔而至,跪倒在赤松德贊面前,“稟報贊普,交城堡已經拿下。”
赤松德贊微微點頭,他回頭對隨軍大論囊熱爾輕言細語道:“你先行一步,告之武威軍民,投降我者,可為吐蕃臣民,我秋毫不犯,但若有半點抵抗,那怕是武威郡的一只螞蟻我也要斬成碎片。”
說完,他緊閉雙目,一言不發,過了半響,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依然輕言細語道:“傳令大軍,進兵武威。”
十萬吐蕃大軍緩緩啟動,伴隨著奪人心魄的低沉的腳步聲,他們儼如地域來的惡魔大軍,劍指東方,殺戮一切,吞噬一切!
金城郡北五十里的黃河沿岸,留守隴右的節度副使賀婁無忌正在巡視烽火臺,都督西征河湟已半個月,一路連戰連勝,十分順利,最新的情報是大軍拿下了湟水城,至此,河湟的大半已歸大唐,雖然一路大捷,但賀婁無忌卻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或許是太順利了一點的緣故。
賀婁無忌站在一座土崗之上,帶著一絲憂慮地望向武威郡方向,他并不擔心河湟的戰局,事前有充分的斥候探察,應該不會有問題,他是有點擔憂河西方面,在張煥出兵河湟前,他一直便是河西主將,對武威總有一種特殊的牽掛,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裴明遠反對出兵河湟時說過的話,張掖郡那邊情況我們并不知道。
應該說都督也考慮到了這個可能,所以武威郡的一兵一卒都沒有出征河湟,二萬駐軍,又有高墻堅城,對付張掖郡的二萬吐蕃軍應該是足夠了,但賀婁無忌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擔憂,他自嘲地搖頭笑笑,難道是自己又想回武威了嗎?
忽然,他身后一名親兵指著遠方大喊,“將軍,烽火!”
賀婁無忌猛地扭頭,他的一顆心仿佛墜入深淵。只見數十里外,兩道筆直的狼煙直沖云霄,這是河西那邊傳來的警報。吐蕃攻打河西了!
他不假思索地掉轉馬頭沖下山崗,“整軍,立即返回武威!”
“可是將軍,都督那邊怎么辦?”親兵的一句話儼如迎頭一盆水,頓時將他澆醒了,是的,都督臨走之前是把整個隴右交給他,而不是只讓他負責武威一域。
賀婁無忌沉思片刻。毅然下令道:“命順化、延安、平涼、綏德四郡的軍隊悉數趕往會郡,再命會郡地船只西靠,接應逃難之民渡河。”
說罷,他調轉馬頭向金城郡疾奔而去。
武威城的戰斗慘烈無比,城內城外尸橫遍野,鮮血將大地染成了紅色,城墻前火光沖天。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于耳。箭矢密如暴雨射向城頭,護城河早已經填平,數百架云梯架上城頭,城墻上,士兵們刀砍箭射,與不斷沖上的城頭地吐蕃兵進行浴血奮戰。
不僅有士兵,數萬百姓也自發地投入了戰斗,年邁的老翁吃力地搬起石頭砸下去,婦人披頭散發掄起木棍砸向沖上城頭的吐蕃兵。少年被射死在城垛之上,一萬名唐軍士兵已經死傷過半,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面對鋪天蓋地的吐蕃大軍,只有死戰到底。
戰斗最激烈之處是在城西。一處城墻在攻城的猛烈撞擊下轟然坍塌一個大洞。數千吐蕃軍嗷叫著如蟻群般沖向坍塌處,一千余名唐軍在林德隆的率領下正拼死抵抗。
林德隆是為治療姑藏縣發生的一場流行疫病而從開陽郡趕到武威。卻正好遭遇到了吐蕃人的大舉進攻,這時鎮守武威郡地中郎將李橫秋已在保衛天寶縣的戰役中陣亡,五千唐軍全軍覆沒,林德隆毅然挺身而出,肩負起保衛武威城的重擔。
此刻坍塌處洞口的尸體已經堆積一丈多高,林德隆身上中了三箭,渾身是血,但他仍然強悍無比地和野獸一般的敵軍拼殺,在他的大刀下,已經劈死了二百多名敵人,但涌上的吐蕃軍實在太多,坍塌地洞口已經三度易手,一千多唐軍也只剩四百余人,可他們沒有一個人逃走,就連林德隆文弱地兒子和他的女兒平平也和父親一起死戰不退。
“爹爹!”林知愚忽然一聲哀叫,一支狼牙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無比留戀地望了一眼父親,身子一軟,倒地死去。
“哥哥!”林平平瘋了一般,她揮刀連劈死三名吐蕃兵,轉身沖倒大哥的身邊,抱起他軟軟的身子拼命地搖晃,但林知愚已經死了,林平平忍不住哀聲痛哭,“哥哥,你不能死,你不是明年還要參加科舉嗎?”
林德隆呆呆地望著長子死去,這一刻他的心已經沒有了,渾身燃燒著刻骨的仇恨,這時,他見幾十名吐蕃軍已經沖破防線,正面目猙獰地舉刀向女兒砍去,他狂吼一聲,幾步沖上去,掄刀猛劈,頓時人頭滾滾,血肉橫飛。
林平平一聲尖叫,跳起來和父親一起與吐蕃軍拼死廝殺,四百唐軍將士在他們這對父女的鼓舞下,也爆發出最后的潛能,一鼓作氣將千名吐蕃兵殺退出洞
二里外,赤松德贊面無表情看著兩軍爭奪武威城地攻防戰,他已經投入四萬大軍,血戰了大半日,死傷近萬人,但城池依然沒有拿下,他扭頭瞥了一眼大將尚息東贊,冷冷道:“再投出兩萬軍,我再給你一個時辰,若還拿不下武威,你提頭來見。”
尚息東贊臉脹得通紅,他跪下道:“唐軍無路可退,所以死戰,我懇請贊普同意放開東門,敵人有了生路,就不會再拼死抵抗,我再用騎兵追殺,他們還是一個都逃不走。”
“怎么打是你的事,我只給你一個時辰。”赤松德贊眼睛閉上,再也一言不發。
尚息東贊猛地站起來,大吼一聲,“命東門撤開圍困,再傳我的軍令,半個時辰內拿不下城池,百夫長以上皆斬!”
吐蕃軍又投入了兩萬生力軍,鼓聲隆隆,喊殺聲震天,吐蕃大軍全力壓上進攻,隨著東門之圍撤離,開始有大量百姓從東門蜂擁逃命,武威城的防線漸漸出現了崩潰之勢,
西門坍塌之處的吐蕃軍進攻最為猛烈,近萬名吐蕃軍輪番瘋狂進攻,最后地四百名唐軍用他們血肉之軀結成一道人墻,為捍衛大唐軍人地尊嚴,進行著最后的抵抗。
林德隆知道大勢已去,東門之圍解開地消息也傳到了他這里,望著女兒倔強而孤獨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她小時候總拎著一只平底鍋和男孩子們打斗,父親的慈愛之心最后一次充滿了他的內心。
他一把拉住平平的胳膊命令道:“你火速去金城郡報信,告訴他們,這不是一般的吐蕃人進攻,是吐蕃贊普親自領兵大舉攻唐,讓他們向朝廷求救。”
林平平倔強地一搖頭,“爹爹,你讓別人去報信,我今天就要死戰沙場。”
“渾蛋!”林德隆勃然大怒,他狠狠扇了女兒一個耳光,“我們父子為國捐軀也就算了,你死了,誰來照顧你母親,你想讓我死不瞑目嗎?”
“爹爹!”林平平含淚重重給父親磕了個頭,她一抹眼淚,翻身上馬向城東奔去。
林德隆望著女兒遠走,他仰頭長嘯一聲,“弟兄們,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來,跟著我殺出去!”
數里外,林平平立馬站在一處高崗之上,她呆呆地望著武威城,忽然,轟地一聲悶響,一股濃煙沖天而起,這是武威城的火藥庫爆炸了,也就意味著吐蕃軍已經攻入城內。
一顆晶瑩的眼淚順著林平平的臉龐滑下,她轉過馬頭,狠抽一鞭,向東狂奔而去。
宣仁三年三月十六日,武威郡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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