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新傳 夢斷三國袁紹篡位陰謀破產記(12)
第五章亂世梟雄
第一節董卓入京——袁氏兄弟的逃亡(公元189年)
“太尉郿侯卓,起自東土封畿之外,義勇憤發,旋赴京師,先陳便宜,列表奸滑群慝情狀,辭意激切,感物寤靈。精兵虎臣承持卓勢,奮擊丑類,漏刻之間,靡有孑遺。卓聞乘輿已移河津,身率輕騎,長驅芒阜,上解國家播越之危,下救兆民涂炭之禍,然后黜廢頑兇,爰立圣哲,天心聿得,萬民賴佑。”——蔡邕《薦太尉董卓可相國并自乞閑冗章
成功鏟除宦官的行動,似乎標志著袁紹計劃的大獲全勝。在張讓、段珪等太監投黃河而死,漢少帝與陳留王在北邙公墓里流浪的那個不眠之夜,袁隗、袁紹和袁術一家都留在洛陽城內,絲毫沒有急著尋找皇上的意思。如今,洛陽的軍政大權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天下已經是袁家的了,這兩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小孩遲早會回來給他們當傀儡的,不是嗎?
不過,袁家忽視了一個存在變數的因素——董卓。按理說,董卓是袁氏故吏,應當支持袁家對朝政的控制才對。而且他在事發前已經向西北方撤退,袁紹屠殺宦官時,董卓軍遠離洛陽300里,似乎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趕到。所以,董卓因素不在袁家的戰略考慮之中,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董卓不按常理出牌。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局勢平定之前趕到洛陽,控制皇帝,那就只能聽任袁家擺布。袁家能授予董卓的,最多也就是一個九卿或州牧,但他并不滿意于此。所以,他一得知洛陽城內著火的消息,便立即率領3千兵馬急進,一日一夜狂奔300里,在凌晨抵達洛陽城西。他的辛苦馬上就收到了回報,聽說宦官們把皇帝兄弟帶出城外,而且至今未歸,機智的董卓便立即明白,自己沒有白跑,好運真的來了。
在北邙公墓里,前來迎接漢少帝與陳留王的官員越來越多,為首的是那位以花錢買官聞名的前太尉崔烈。東方破曉時,他們護送著兩兄弟返回洛陽,卻迎面碰上了董卓的部隊。崔烈見狀,拍馬上前,對董卓說:“皇帝在此,一切安全,有詔書命你退兵。”董卓回敬道:“你們各位身為朝廷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國家播蕩,卻想讓我退兵?我晝夜疾行300里趕來護駕,得到的卻是這種待遇,難道我不能砍下你們的腦袋嗎?”然后策馬來到漢少帝面前,教訓說:“陛下縱容太監們亂搞,導致今天的大禍,錯誤不小吧?”少帝一看是眾多羌胡騎兵簇擁而來的董卓,立即被嚇哭了。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怎樣殺害董太后一家的,卻沒想到報應會來得這么快,不禁喃喃自語。董卓連一個字都聽不懂,就又轉到閔貢馬前,對陳留王說:“別怕,我是董卓,到我這來抱。”于是從閔貢手里把董侯抱過來,問他這場禍亂的起因和過程。此時,董侯雖然才9虛歲,比少帝小8歲,但因為從小和董家親近,所以在董卓面前絲毫不緊張,把政變的過程說得清清楚楚。董卓大喜,覺得董侯真是比史侯強多了。
清晨,漢少帝與董卓一行回到洛陽宮中,隨即宣布大赦天下,清理皇宮內外的廢墟。這一清理,人們才吃驚地發現,秦始皇的藍田玉璽不見了。漢承秦制,皇帝擁有6塊玉璽,分別稱為“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除此6塊玉璽之外,還有一塊更重要的秦始皇藍田玉璽,即所謂“傳國玉璽”,上面刻著“受天之命,皇帝壽昌”(一說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在這場袁紹指揮的“排宮之變”中,乘輿六璽倒是都找到了,但傳國玉璽卻失蹤,有人說是被張讓揣著跳黃河了。當日天降大雨,而且此后一連下了3個月,好像連老天爺都在為宦官之死哭泣。確實,漢朝衰亡的命運,此時即便老天爺也難以挽回了。
與董卓抵達洛陽幾乎同時,另外3支部隊也相繼趕到。他們是:丁原和呂布率領的幾千名并州兵,騎都尉鮑信率領的千余名泰山弓弩手,以及張遼在河北招募的千余人。董卓收編了張遼及其部隊,又封丁原為執金吾,呂布為司馬,讓他們統領洛陽的一部分禁衛軍。看到董卓傲慢自大的樣子,鮑信便勸袁紹說:“我看董卓仗著自己兵強馬壯,將有異志。您如果不早作打算,必將受他制約。乘董卓現在新至疲勞,我們發動襲擊,可以將其擒獲!”袁紹不同意,鮑信只好引兵回泰山去了。
袁紹不采納鮑信的建議,有兩方面原因。首先,董卓既是袁氏故吏,又是一介武夫,入京之后,雖然態度驕橫,但遇事也常與袁隗、袁紹商議,雙方似乎沒有立即決裂的必要。其次,董卓在軍隊中威信很高,加以收編張遼,聯合丁原,實力不可低估。袁紹、袁術兄弟麾下的禁衛軍從骨子里怕董卓的涼州軍,鮑信等人的部隊又都是新兵,武力對抗,沒有多少勝算。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洛陽的其它勢力怕董卓,但董卓也有隱憂。他帶進京師的先頭部隊不過3千人,自嫌兵少,擔心別人不服,于是從5個方面著手,加強自己的軍事實力。
按照正史的記載,董卓每隔四五天,便秘密把軍隊帶出城外,次日大張旗鼓而還,令別人以為自己有無數援軍。這條記載不可信,因為此計最多只可用一次,第二次便很容易被別人察覺。董卓并非沒有來自西方的援軍,他在討伐王國時有2萬兵,后來一直沒有移交給皇甫嵩,所以其余1萬多步兵遲早會趕到洛陽來。董卓的另一個西方兵源來自邊章、韓遂,這件事很復雜,留到后文再分析。
除了自己的舊部、張遼的新兵、邊章與韓遂的援軍之外,董卓的第4個兵源來自丁原的并州兵。丁原的主簿呂布見利忘義,董卓于是以高官厚祿誘使呂布殺死丁原,兼并了這支部隊。董卓見呂布文武雙全,特別喜愛,收他作養子,拜為騎都尉,作自己的貼身保鏢。
最后,何進、何苗兄弟的舊部也都倒向董卓,董卓拜劉表為北軍中候,統領這支部隊。這件事很奇怪,因為從軍制上講,何家部曲理應接受袁紹、袁術兄弟的領導,不應投靠董卓;劉表又是袁紹的心腹,董卓不應加以重用。其實,這件事正好說明,袁、董兩家當時沆瀣一氣,不分彼此,所以雙方在人事問題上相互妥協。除了劉表之外,董卓又重用何颙、鄭泰、周毖、伍瓊等袁紹的朋友為心腹,因為他自己的老部下都是武將,沒有行政經驗。
董卓花了3個月時間,整合了上述5支部隊,于是兵力大盛,取得了洛陽地區的絕對優勢地位。粗略計算,董卓的舊部有2萬,張遼的新兵千余,呂布的并州兵數千,劉表的北軍不下萬人,即便邊章與韓遂的援軍尚未趕到,董卓也應至少擁有了4萬部隊。隨后,他又以長期下雨,導致水災為由,迫使朝廷禳災,革除司空劉弘的職務,由自己取而代之。
何颙、鄭泰、周毖、伍瓊等人成為董卓的幕僚之后,紛紛建言獻策,要求錄用在野黨人。董卓欣然同意,于是征名士荀爽、陳紀、韓融、蔡邕、申屠蟠等名士入朝。這些人剛剛動身,便在沿途被加官進爵,備極榮華。荀爽從上路到被拜為司空,只用了93日。在此期間,董卓還拜司徒黃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陳紀為五官中郎將,韓融為大鴻臚,蔡邕為侍中。只有申屠蟠還是像以前回絕何進、袁紹一樣,婉拒了董卓的邀請。
在何颙等人的建議下,董卓又拜韓馥為冀州牧,劉岱為兗州刺史,孔伷為豫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張咨為南陽太守。這幾個人不僅都是名士,而且全是袁氏故吏,與袁紹有不少交情。通過這些人事任命,董卓在士大夫間的威望得到了明顯的提升,從而取代老上司袁隗,成為朝廷的真正領袖。
董卓既然已經獲得了強大的軍政實力,接下來就要推行自己的下一步計劃了。
九月癸酉日,董卓與袁紹進行了一場”決定中國命運的談話”。有關的記載很多,但不太符合邏輯,所以被裴松之認定為“妄之甚矣”。但要說它們全是編造的,似乎也不合理,很可能只是被斷章取義,導致前后順序錯亂,內容缺失嚴重而已。綜合各種史料,并根據日常邏輯對前言后語的順序略作調整,再補充些相關材料,這場談話的大致情況應當如下:
董卓首先對袁紹說:“本初啊,只有賢明之人,才配當天下之主!一想起靈帝,就令人生氣!董侯看上去不錯,我打算擁立他,你覺得能比史侯強嗎?”
袁紹回答:“皇上目前還年輕,也沒干過什么壞事。您如果要廢嫡立庶,恐怕大家不會同意的吧。”
董卓說:“有些人小時候還挺聰明,長大了以后卻越變越笨,我看史侯就屬于這種情況,一點出息也沒有。咱們就先這么辦著,如果董侯也不行的話,再想別的辦法好了。”
袁紹說:“漢家君臨天下已4百多年,恩澤深厚,百姓擁戴。外界盛傳董侯不是靈帝的親生子,如果我們廢掉劉家后裔,另行擁立一個本來不姓劉的人,后果可能會很嚴重。”
董卓說:“老劉家的種就那么好?實在爛泥不上墻的話,我看也沒必要再留著。”
袁紹說:“您這話我可堅決不能同意,別人恐怕也……”
董卓大怒,對袁紹喊道:“臭小子你敢!天下之事,豈不在我的一句話?我想辦的事情,誰敢不同意?你覺得我董卓的刀不夠利嗎?”
袁紹回答:“天下武力強大的,恐怕不光是董公一人吧?這樣,容我先回去和太傅討論一下,再答復您。”然后起身離去,滿座驚愕。
離開董卓家之后,袁紹便把自己的節杖掛在洛陽東門上,以示辭職,并帶著3個兒子(袁譚、袁熙和袁尚)和司隸校尉印章,經河內郡北上,到冀州勃海郡投奔韓馥去了。同時,袁術南奔荊州南陽郡,而曹操東奔兗州陳留郡。
這一天決定了中國未來半個多世紀的內戰命運。
對于這場導致袁紹與董卓關系破裂的辯論,我們至少應該提3個問題:
一、袁紹有必要堅持反對董卓廢史侯,立董侯嗎?
二、袁紹出奔冀州,是一時沖動,還是早有預謀?
三、董卓當時佩戴的武器,是像《后漢書·袁紹列傳所說,是寶劍,還是腰刀?
首先,因為董卓是董太后的親戚,而董太后被何太后兄妹所殺,史侯又是何太后的兒子,所以董卓廢史侯,立董侯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不要說袁紹,任何一個略通人情世故的官員都應當能夠預料到此事。如果袁紹始終堅決反對董卓另立董侯,那么一開始就不必姑息養奸,后來更無須當面頂撞。實際上,支持董卓擁立董侯,無損于袁家的利益,為此與董卓決裂,似乎不合情理。若是為漢朝的未來考慮,又正如董卓所說,史侯懦弱無能,董侯聰明穩重,是更好的皇帝人選。由此可以看出,對于董卓來說,繼續維持漢朝統治是較好的選擇,廢掉仇人何太后之子漢少帝只是為了自保,并沒有考慮到這樣做會招致袁紹如此激烈的反對。
袁紹與董卓決裂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支持漢少帝(史侯),反對漢獻帝(董侯),因為這是袁紹成為何進政治遺產繼承人的最主要前提條件。如前文所述,袁紹一直在社會上宣稱,董侯不是靈帝的親生兒子,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如果擁立董侯(獻帝)是袁紹可以接受的話,那他完全沒有必要與董卓迅速決裂,但這無異于是打自己的嘴巴。實際上,董卓一開始并不認為袁紹會為此與自己決裂,所以放任袁紹等人從洛陽逃走,后來捉拿不得,便又加以寬恕和封賞,以求雙方和解。但袁紹要的是最高權力,而不是董卓的副手。是他袁紹消滅了禍害東漢朝政上百年的宦官集團,是他袁紹控制著首都軍政,而董卓卻奪走了這些應該屬于他的功勛和權力。袁紹本來就是與九卿級別相當的司隸校尉,何進死后又立下大功,理應繼承何進的大將軍之職,至少也該升任“錄尚書事”的三公,可是董卓滿足不了這樣的條件。正因為如此,袁紹才會與袁術、曹操等人義無反顧地出奔,才會在已經得到董卓的寬恕后組織討董卓聯軍,而絲毫不為洛陽親友的安全考慮。
其次,袁紹出奔冀州,顯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早有預謀。否則,他也難以順利地將包括3個兒子在內的家人都帶出洛陽。另據《三國志·武帝紀記載,在逃離洛陽前后,袁紹問曹操說:“如果事情不按照我們的計劃發展,那么哪個方向的土地更適合作根據地呢?”曹操反問道:“足下以為哪個方向好?”袁紹說:“我占據黃河與燕、代之間的土地,聯合北方的游牧民族,南向以爭天下,應該比較有把握吧?”曹操回答:“我任用天下的智能之士,以正道統御部下,無論根據地在哪個方向,都可以獲得成功。”《傅子還記載,曹操又補充說:“商湯、周武占據的地盤不同,不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功了嗎?如果拘泥于山川險固,完全依賴它作資本,就無法隨機而變化了。”
這兩條記載似乎都證明,袁紹早就有意效仿東漢的開國之君光武帝,計劃經營河北,作為自己的戰略基地,而曹操則更為重視人才,并不很看重根據地的方位。后代評論者評論袁、曹二人的優劣時,往往以此作為論據。但是,這些記載的可靠性是值得懷疑的。
首先,后來曹操在吞并袁家勢力后,立即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大本營移到袁紹以前的大本營鄴城,又自領冀州牧,還打算利用恢復古代的“大九州”制度擴張冀州版圖,所作所為,與袁紹簡直一模一樣。東漢末年的河北,不僅經濟發達,人口眾多,而且因為歷史和地理原因,兵精馬多,便于和北方游牧民族聯盟,這是誰都難以忽略的。馬匹是古代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與河北相比,中原和長江流域在這個方面都嚴重先天不足,光武帝以河北騎兵征服全中國,并非偶然。所以,曹操在創業初期不能占據河北,并非因為他不重視河北的戰略優勢,而是時勢使然。
其次,袁紹后來雖然把大本營設在鄴城,但其活動范圍并非僅限于河北,而是多次赴黃河以南的青州、兗州和豫州親征,勢力范圍所及,更遠至江東和嶺南。
第三,袁紹所得人才,比曹操多得多。范曄在《后漢書·袁紹劉表列傳卷尾評論說:“袁紹初以豪俠得眾,遂懷雄霸之圖,天下勝兵舉旗者,莫不假以為名。及臨場決敵,則悍夫爭命;深籌高議,則智士傾心。盛哉乎,其所資也!”一點都不夸張。曹操后來用以在官渡戰場上和袁紹相持的部下,如荀彧、荀攸、郭嘉、董昭、朱靈等,都是袁紹的故吏,大多也是被袁紹派來輔佐曹操的。
最后,在此前和此后,曹操都是袁紹的部下,也因此同時出奔,《三國志和《魏書等史籍卻反復強調曹操一直獨立自主,實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聯系當時的局勢,袁紹可能雖然已經決意前往河北發展,但因為袁家歷來在河北都沒有根基,所以感到憂慮。曹操見狀,便安慰袁紹說:“如果不行,就回中原來。商湯、周武占據的地盤不同,不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功了嗎?如果拘泥于山川險固,完全依賴它作資本,就無法隨機而變化了。只要您選用賢才,遵循正道,無論占據哪塊根據地,都可以取得最終的勝利。”這樣才符合當時的歷史背景。
不過,《三國志的有關記載,也說明了在袁紹集團覆滅之后,人們總結其失敗的教訓,對他晚年忽視人才培養,一意重視地利,終于導致眾叛親離,被老部下曹操、荀彧、荀攸、郭嘉、董昭、許攸、鮮于輔、張郃、高覽、朱靈等人聯手擊敗的歷史事實有共識。但是,創業早期的袁紹并不是這樣剛愎自用的。
袁紹前往勃海郡,是很有戰略眼光的。勃海郡屬冀州,當時的冀州牧韓馥是袁氏故吏,對袁紹比較友好,便于他開展工作。以人口論,勃海是河北第一大郡,在全中國排第8位,超過涼州總人口的2倍,比并州的總人口也要多出一半。正如袁紹的謀士荀諶所言:“勃海雖郡,其實州也。”這個郡包括今河北省東部和天津市南部,首府南皮,夾在幽州、冀州和青州之間,距離兗州和并州也不很遠,占據黃河與子牙河之間的沃土,實在是戰略要點,難怪公孫瓚和曹操都對此地垂涎三尺。
董卓當時佩戴的武器,正如他本人所說,是腰刀,而不是《后漢書·袁紹列傳所說的寶劍。袁紹當時“橫刀長揖”,佩戴的顯然也是腰刀。這看似一件無關主旨的小事,其實卻反映出中國兵器史上的重要變化。從文獻和考古資料上看,在東周和秦朝,中國短兵器以劍為主,而在西漢時期,腰刀便慢慢多了起來,但還沒有普及;到了東漢末年,寶劍的地位已經基本上被腰刀取代了。導致這種變化的原因主要有三種:一,劍的制造成本大大高于腰刀,不經濟;二,劍的招式繁多,訓練周期比腰刀長;三,隨著盔甲制造技術的發展,特別是金屬鎧甲的普及,能刺能劈的劍殺傷力下降,效果不如專門用來劈的腰刀。腰刀雖然未必能劈開敵人的鎧甲,但卻可以使其變形,從而達到傷害對方的目的。劍如果不能刺穿敵人的甲胄,戰斗力就大打折扣了。此外,在遭遇突發qing況時,劍容易卡在劍鞘里拔不出來,而腰刀因為有一定弧度,拔出來很容易。所以,腰刀的普及,標志著中國兵器史上一個新階段的開始,眾多新式武器都將隨之應運而生。
在與袁紹爭吵的次日(甲戌日),董卓在朝廷上正式提出廢漢少帝,立董侯的意見。百官震驚,但只有尚書盧植表示反對。董卓大怒,打算殺掉盧植。幸好蔡邕等人為盧植求情,他這才僅僅被免官,得以迅速逃離洛陽,到幽州上谷郡隱居起來了。多年來,盧植的政治意見始終和袁紹保持一致,后來擔任袁紹的軍師,幫助袁紹對付自己的學生公孫瓚。同時和盧植從洛陽逃走的,大概還有他的另一位學生劉備。
袁紹、袁術、曹操、盧植等人逃走后,董卓要求袁紹的叔叔、太傅袁隗就廢立問題表態,袁隗同意,議案于是通過。當天,董卓逼迫何太后下詔,廢黜漢少帝為弘農王。袁隗隨即走上殿階,親手解下少帝腰上的皇帝玉璽,并攙扶他下殿,向弟弟陳留王劉協跪拜稱臣。劉協(董侯)于是即皇帝位,史稱漢獻帝。
漢獻帝剛剛奉何太后的詔命即位,董卓又宣布:“何太后迫害董太后,導致她的非正常死亡,嚴重違反了婆媳之禮。”將何太后軟禁于永安宮。2天后,董卓毒死何太后及其母舞陽君,又將何太后的弟弟何苗從棺材中刨出來支解。顯然,何進的尸體此時早已找不到了,否則一定也會成為董卓的泄憤對象。
立董侯、殺太后,使復仇成功的董卓成了真正的太上皇。他感到有理由犒勞一下自己,于是拜遠在幽州的太尉劉虞為大司馬,封襄賁侯,空出來的太尉之職則被董卓自己接管。其實,大司馬與太尉是一回事,東漢時期的文獻經常混用這兩個職務。董卓把它一分為二,實際上也就架空了劉虞的軍權。此外,董卓又因擁立新君有功,得以加節傳、斧鉞、虎賁,領前將軍事,封郿侯。為了加強自己的太尉幕府,董卓選擇賈詡為自己的幕僚,隨即加拜為平津都尉,后又升任討虜校尉。
十一月,應蔡邕的表舉,漢獻帝拜董卓為東漢時期從未設置過的相國,有權“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以往,任何貴族大臣入宮都要小跑(趨),并且在殿門外脫掉鞋子和襪子,以示對皇帝的恭敬,而現在這些“繁文縟節”都不再適用于董卓了。此外,董卓的母親也被封為池陽君。
為了維護自己新任相國的尊嚴,董卓加強追捕袁紹、袁術和曹操的力度,給他們制造了不少麻煩。在當年秋天,曹操遭遇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和《三國演義里描寫的不同,曹操并不是因為企圖借獻“七星寶刀”之機刺殺董卓,失敗后被迫逃亡,而是在自己并未得罪董卓的情況下,像一個忠誠的奴隸那樣,跟隨袁紹出城逃難去了。離開洛陽以后,曹操改名換姓,和幾名隨從向東潛行,來到自己的老朋友呂伯奢在成皋的家中。恰逢呂伯奢不在,因為某種原因,曹操殺死了呂伯奢全家。
按照《魏書的記載,呂伯奢的兒子和賓客見財起意,劫走了曹操的馬匹物資,所以曹操親手殺死了他們。而按照郭頒《世語和孫盛《雜記的記載,精神高度緊張的曹操聽到呂家人在廚房里撥弄餐具的聲音,誤以為他們在準備謀害自己的兵器,結果“刺客綜合癥”發作,提劍而出,一連殺死八人,臨走時還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兩相比較,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不過,《魏書這樣寫也有它的道理:作為魏國的官方史書,《魏書有義務秉承孔子的“春秋大義”,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為尊者諱”。像公元前632年的踐土之盟,晉文公召周襄王到會,孔子卻認為:“以臣召君,不宜用以教育后人。”于是在《春秋里寫道:“天王狩于河陽。”好像周襄王只是偶然到河陽去打獵,半路上意外遇到晉文公等諸侯,賞光蒞臨,令諸侯們感激不盡一樣,“君君臣臣”之禮便得到了史家的虛擬維護。曹操貴為魏朝的太祖武皇帝,至尊無上,在深明春秋大義的魏國儒生看來,他的惡行當然也必須嚴加隱諱和篡改了。
離開成皋之后,雙手沾滿呂家人鮮血的曹操來到中牟縣。當時,中牟縣已經得到董卓的命令,讓他們逮捕所有與二袁有關的可疑人員。所以,主管地區治安的亭長將曹操逮捕,押解到縣里。縣功曹以為董、袁相爭,天下將亂,勝負不可知,不宜拘拿袁紹的助手,于是勸縣令釋放了曹操。其實,這背后還另有隱情,因為某位高官一直在背后保護著曹操。
從中牟縣大牢死里逃生之后,曹操繼續向東南方逃走。按照《魏書的記載,曹操在初平年間(公元190~193年)“興義兵”,因此遭到豫州刺史黃琬的追殺。據《后漢書與《后漢紀,黃琬確實曾經擔任過豫州牧,但在公元189年(中平六年)九月甲午日已升任司徒,由孔伷接任豫州刺史。所以,曹操如果曾經遭到黃琬的追殺,只可能是在他和袁紹、袁術逃離洛陽與黃琬升任司徒之間,也就是公元189年九月癸酉日和甲午日之間的20天之內。
從地圖上看,曹操最終未能返回故鄉——豫州沛國譙縣,而是停留在兗州與豫州之間的邊境城鎮——陳留郡己吾縣(今河南省寧陵縣西南)。曹操從洛陽向譙縣進發,沿途經過成皋、中牟、陳留、己吾四地,取道最短的一條路線(從洛陽到己吾,全程約250公里,騎馬者在4~5天內便可走完),行程非常合理。看來,曹操之所以最終沒能回到譙縣募兵,正是由于黃琬的阻撓。
按《后漢書·左周黃列傳,黃琬也曾是黨人,被禁錮了將近20年,與楊彪過從甚密,后來又與王允聯合謀殺董卓,所以他和二袁的關系應當不錯。但是,黃琬肯定接到過董卓命他追捕二袁黨羽的命令,而且積極阻止曹操進入豫州境內,否則也就不會快速升任司徒。黃琬和部分黨人對董卓的態度前后并不一致,其根本原因恐怕還在于政治權力的分配。
《魏書又提到,曹操有一個朋友叫秦邵,字伯南。當曹操被黃琬的爪牙追殺時,秦邵挺身而出相助,結果曹操逃走,秦邵遇害。秦邵只有一子,名叫秦真,曹操感激秦邵,又可憐這個孤兒,便將秦真改姓曹,并收為養子,這就是后來諸葛亮的勁敵曹真。和其它許多歷史故事一樣,這個故事似乎并非完全虛構,但也不完全可信。對照《魏略的版本,再聯系相關歷史背景,便可知道此事其實發生在公元191年底,那位因追捕曹操而殺害秦邵的大人物并不是黃琬,而是袁術,所以我們將它放到后文中敘述。
在僥幸逃脫董卓的重重追捕之后,受困己吾縣、無法進入豫州的曹操宛如喪家之犬,情緒低落,而且非常缺錢,全無一點為袁紹招兵買馬、建功立業的激情和信心了。現在需要有人主動站出來,在精神上為曹操打氣,在經濟上給曹操資助。當然,此種人少之又少,但偏偏給洪福齊天的曹操撞上了。
這位東漢末年的活雷鋒姓衛,名茲,字子許。衛茲家產富庶,慷慨大度,多謀善斷,品德高尚,自幼聞名鄉里。當時天下第一名士郭泰曾經親自拜訪衛茲,見他在市場上買東西從不討價還價,感慨道:“子許少欲。”成年后,衛茲立即被陳留太守推薦為孝廉,擔任車騎將軍何苗的幕僚,何苗遇害后又為司徒楊彪效命。據《后漢書·獻帝紀,楊彪出任司徒的時間是公元191年十二月戊戌日,而此時曹操與衛茲已經起兵了。所以,衛茲在從洛陽趕到陳留郡與曹操見面之前,早已是楊彪的幕僚了,那應在楊彪當年九月丙戌日出任司空之后,而在十二月之前。也就是說,衛茲去見曹操時的身份,應該是司空楊彪的幕僚,而不是司徒楊彪的幕僚。
楊彪是袁逢的女婿,也是袁術的姐夫(或妹夫),在宗法上又是袁紹的堂姐夫(或堂妹夫)。袁紹和揚彪的關系一向惡劣,但袁術卻與楊彪過從甚密,所以整件事情就變得很清楚了:
曹操本來根本逃不出董卓的手心,但袁術在逃亡前與司空楊彪打招呼,請他照顧曹操。袁術此舉,大概有把曹操從袁紹處拉攏到自己身邊的考慮。于是,楊彪授命幕僚衛茲沿途保護曹操,疏通官場關系,最后在陳留與曹操會面,給予曹操大筆金錢。楊彪選擇衛茲,當然是因為此人的家族在陳留很有勢力,陳留與曹操的故鄉譙縣相近,曹、衛二人的性格又相近,便于共事。只有這樣,曹操才可以順利地募集到討伐董卓的兵馬。
見到曹操之后,衛茲很吃了一驚。原來大家都以為,曹操是“天下雄俊”、“亂世奸雄”,但現在這個曹操卻顯得心灰意冷,似乎壓根沒有起兵的意愿。衛茲只好激勵曹操說:“禍亂的根源已經很長了,不打仗沒法解決;現在就得起兵,你不打人家,人家可要打你”。曹操聽后精神重新振作,便開始和衛茲在陳留郡募兵。
為了給袁紹、袁術、曹操等人創造招募軍隊的條件,周毖、伍瓊等人便勸董卓說:“像廢立皇帝這樣的大事,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袁紹不識大體,冒犯了明公,所以恐懼出奔,并沒有別的意思。現在我們如果急著懸賞捉拿他,肯定會逼得他狗急跳墻。袁家四世樹恩朝野,門生故吏遍于天下,如果招募豪杰,組織軍隊,聯合英雄起事的話,崤山以東恐怕就都不再是明公的地盤了。以我等的愚見,不如赦免他們,拜袁紹為一大郡的太守。袁紹一定會為自己能夠免罪而慶幸,不會再反對您了。”
董卓深以這個建議為然,立即以獻帝的名義拜袁紹為勃海太守、前將軍,封邟鄉侯,又拜袁術為后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袁紹在冀州接旨,領受了勃海太守與邟鄉侯的印綬,但婉言拒絕了前將軍的頭銜。隨后,他一面前往勃海郡上任,一面繼續策動韓馥等冀州地方官討伐董卓。
與安撫袁黨勢力同時,為了討好黨人,董卓又與楊彪、黃琬、荀爽等大臣為陳蕃、竇武及所有黨人平反昭雪,恢復他們的爵位,拜他們的子孫為官吏,并派遣使者到其墳前祭吊。看來,此時的董卓已經沉迷于洛陽紙醉金迷的生活,以為自己能夠與袁紹等人和解,從此過上舒坦日子了。所以,他在新年時借漢獻帝之口,宣布改元為“初平”,意為“從此開始,天下太平”。
這一回,董卓可大錯特錯了。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