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山城依據著春日山而建,北面是越后府中之地,再往北去,便是直江津港,泛著粼粼細波的日本海,以及隔海相望的佐渡島。
春日山之山頂之處,赤松之林生長繁茂。
上杉謙信登城之上遠眺,視野十分開闊,此處可俯瞰頸城平原。
而山麓下則是春日町的城下町,有約莫四千戶人家。北行半里,是前關東管領上杉憲政所居住的御館為中心、約有六千戶人家的府中之町。此外,還能望見與此町相鄰的越后國分寺的巨大屋檐。
而向向望去,能看到米山峰頂。南方遠處,妙高山巍然聳立。
眼下妙高山山峰之巔仍是覆蓋著皚皚白雪。
上杉謙信坐在天守閣上一邊眺望著風景,一邊取出自己的愛刀順慶長光,卸掉目釘,取出刀條,再施以打粉,并用奉書紙浸以丁字油仔細地擦拭刀身。
順慶長光又名小豆長光,在第四次川中島合戰時,上杉謙信就是手持此刀殺入武田軍本陣中,連斬了武田信玄三刀。
本來養護刀具之事,自有刀仆來做,但上杉謙信每逢出陣之前,都要親手擦拭此刀,或許這樣的事交給自己做更放心的緣故吧。
眼下春日山城,正是一片臨近出兵前的氣氛,四處都是繁忙景象。
小荷馱隊的陣夫正將竹雀紋的物資,一箱一箱地裝載在車上。
城中足輕奉行正大聲呼喝著,扛著三間長槍的常備足輕,來回匆忙地奔跑著。
而背插著黑色‘毘’字旗指物的旗本武士,此刻正站列成兩排位于本丸中的毘沙門堂之前。
“主公,可以出兵了。”猛將鬼小島彌太郎在上杉謙信身后言道。
上杉謙信微微點頭,站起身來,緩緩地將小豆長光歸入刀鞘之中。
“參見主公大人。”
“參見屋形殿。”
上杉謙信走下天守閣,一旁越后家臣,國人紛紛向他施禮。
而上杉謙信直接走入毘沙門堂內,向毘沙門天祈愿戰事順利,并將供奉于神前的靈水納入水筒之內。
祈禱儀式之后,上杉謙信將“毘”字軍旗交予先鋒,將關東管領上杉家之寶物“八幡之御弓”交予第二陣將領,將自朝廷處拜領的“紺地日之丸”旗交予第三陣將領。
眼下眾家臣們皆拜服于上杉謙信之前,聽其出陣前最后之訓言。
上杉謙信沉默一會言道:“我上杉輝虎受天子赦命,授治罰之綸旨,后又得公方殿恩賜,得賜七免許,授予關東管領,眼下我以天子與公方殿二人之命,命諸位隨我討伐越中,叛亂之一向宗,以解救神保家。”
“愿追隨主公(屋形殿)。”眾家臣哄然答應。
上杉謙信擁有天皇赦命不說,還有幕府將軍任命之關東管領,其以關東管領身份發布‘里書’之文書,于關東一地,等同于將軍的‘御下文’。
所以上杉謙信擁有天皇,將軍這天下最具權威者的號令,也就擁有了最高的大義名分,可以討伐一切叛逆,而關東任何不遵命的豪族皆視為違背天皇與將軍。
上杉謙信得到家臣國人之承諾后,點了點頭,當即坐上了有毛氈鞍覆的戰馬,一旁足輕舉起了朱柄傘,白傘袋為其開道。
這毛氈鞍覆,白傘袋皆是一國守護大名出行,才允許使用的。
在足輕之后則是四人扛著彩色之涂輿,涂輿之上則印著代表日本皇室的徽紋‘菊桐紋’。
這菊桐紋亦是天皇下賜給上杉謙信使用的。
這等威風,且高規格的出陣氣勢,關東武家之中除了上杉家,無人可以擅越使用。
永祿八年三月,上杉謙信率領兩千五百軍勢從春日山城出陣越中,同時為了防止武田家的襲擾,上杉謙信還發布了動員令,命令直江景綱,色部勝長分別率兵進入東上野,奧信濃,加強了對武田家所據西上野,海津城方向的防御。
之后上杉家全軍沿北陸道向西行進,突行極快,只是數日就越過越后與越中交界之天險,親不知子不知,逼近了增山城下。
越中,增山城外。
李曉軍的軍帳之中,小幡曉憲正焦躁地在帳內走來走去。而其余李曉的家臣們亦是坐在一邊,一副神色不爽的模樣。
“簡直太氣人了,主公,如此你如何還能忍受。”
“曉憲,遇大事要有靜氣,現在著惱并非是一個辦法。”李曉坐在馬扎之上言道。
小幡曉憲聽李曉如此說后,氣呼呼地又重復坐下。
這時島勝猛亦然言道:“主公,玄宗自持勢大,并不將我們武田家放在眼底,這次他給我們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苛刻了,如此之下越中將為本愿寺全副收入囊中。”
島勝猛說完看向本多正信,言道:“本多大人,當初本家與勝興寺同盟,是閣下一力主張,眼下本愿寺意圖獨吞越中,將本家排之在外,閣下是否有什么說辭呢?”
島勝猛對本多正信的質問不可謂不重。
本多正信轉過頭看了李曉一眼,言道:“主公,島勝猛大人,玄宗大師之主張確實……”
“正信。”李曉舉起手,示意本多正信不必說下去。
方才李曉去增山城下一向宗軍帳之上,會面此次越中一向一揆的發起人,勝興寺住持本愿寺玄宗。
結果雙方商談一方,雙方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主要是在戰后如何分配越中的意見上。玄宗的意思,此次本愿寺武田家聯合一舉攻滅神保家之后。
神保家領下十數多萬石石高,最終會分給武田家兩千石高,以作答謝。
這個條件一說出來,李曉以及其部下頓時色變。
眼見本多正信一副頗為內疚自責的樣子,李曉安慰他言道:“正信,這事責任并不在你,這亂世本就是以實力說話,諸國豪強,以實力說話,說的粗魯一點,就是有多大的碗,盛多少的飯。”
“本家眼下之勢力,根本無從與本愿寺放在同一位次上,相提并論。所以他們不將我們放之眼底,亦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你別這么內疚。”
本多正信見李曉并未怪他,反正出聲寬慰,不由大為感動。
李曉見此微微一笑,他方才的話雖是這么寬慰本多正信的,但并不代表他真是如此想的。
本愿寺玄宗此次如此摳門,給他開出這般條件。
李曉是絕對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