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劍渴望鮮血

20.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烈日炎炎,天空亮得刺眼,路面的柏油被毒辣日光曬得微微鼓起。

一雙印有“abibas”的山寨兒童運動鞋踩在路面上,在油亮的層面上壓出裂口。

鞋子的主人是個七八歲的男孩,他埋著頭飛快地往前走,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到了街道轉角處,男孩停住腳步,呆呆地望著街邊商店櫥窗里的玩具。

那是一柄仿真玩具劍,貨柜標簽注明原型:切云。

男孩聽說過切云劍的故事。

七十年前,外敵入侵,山河動蕩,風雨飄搖。

南都防線在敵軍轟炸機及炮兵團輪番攻勢下搖搖欲墜,城內數十萬平民面臨滅頂之災。

守軍潰敗前夕,少年俠客于常攜寶劍切云,孤身潛入敵軍后方,一人一劍殺入敵軍指揮部,斬首敵方大將,而后殺出重圍,全身而退。

是役,切云劍斬敵二百六十九人,一戰成名。

有人說,這是抗戰時期為激勵士氣而編造的玄幻故事,漏洞百出,只不過是因為群眾喜聞樂見,才會流傳至今。

但男孩堅信,劍圣不會說謊。

“小非,等等我呀。”

一聲呼喚將男孩拽出幻想,穿短袖校服的女高中生一路小跑過來,揪住男孩的耳朵。

“走那么快干嘛,萬一走丟了怎么辦?”

男孩低下頭,不說話。

女生看看他,又看看櫥窗里的仿真玩具劍,掏出繡有hellokitty的粉色錢包,看著錢包里零零散散的紙幣,她咬咬牙,推門進店。

幾分鐘后,女生蹦蹦跳跳地出來,遞給男孩一個長條形禮盒。

“小非,生日快樂!”

男孩抬起頭,看見她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瘦了四斤。

白雪皚皚,凜風陣陣,路邊的小樹苗被晶瑩的冰霜壓彎了腰。

校服外裹著棉外套的初中男生蹲在居民小區的綠化帶旁,壘起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雪球,奮力砸向自己剛堆好的雪人,發泄煩悶的情緒。

“小非,你怎么一個人打雪仗啊?”

熟悉的聲音讓男生停下動作,他扭頭看向身后,穿著工作服的姑姑凍得雙手抱臂,瑟瑟發抖。

盡管她面色疲憊,卻還是笑容洋溢地說:“等我上樓換個衣服,我來跟你打雪仗吧!”

“不玩了,我忘了帶鑰匙,才在這打發時間。”男生拎起書包。

“玩嘛玩嘛,陪我玩一會兒嘛,南都多少年沒下過雪了,機會難得喔。”

姑姑撿起一個雪球,哈哈笑著砸了過來。

男生躲開雪球,發現不遠處有鄰居在往這邊看,連忙搖頭擺手:“不玩,這是小孩子玩的。”

“沒勁。”姑姑高高噘嘴,挽起個子已長到跟她一般高的男生的手臂,“那走吧,回家,給你燉你最愛吃的番茄土豆燉牛腩,對了,那個興趣班的老師打電話給我了,他說你天賦不錯,建議報個劍術訓練班。”

男生眼前一亮,緊接著又皺起眉:“只要去上了體驗課,他跟誰都這么說,就是想騙我們交錢。”

“這樣嗎?不會吧,我也覺得你很有天賦喔,你練劍的時候很認真,男孩子認真的樣子最帥了。”

“你交錢了?”

“嗯哼。”

“多少?”

“不貴,二十節課才四千。”

“能退嗎?”

“退不了。”

“你剛工作,還在實習,一個月工資都沒有四千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我這么優秀,肯定很快就轉正,以后你每周上兩節劍術課,要好好學哦。”

“嗯。”男生攥緊雙拳,“我會好好學的。”

“加油!”姑姑開心地笑了,露出像雪一樣白的虎牙。

接下來的兩個月,她瘦了六斤。

“對了,下周末你跟我去時裝展吧?帶你去看美女,放松一下。”

“我對時裝展不感興趣。”

“去嘛去嘛,陪我一起嘛”

“好吧。”

“拉鉤!”

“呃,好幼稚哦。”

“這叫童趣,小孩子不懂,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啦……再蓋個章,不許反悔。”

“放心,我肯定會去,只要我能去得了。”

那些曾以為不會遺忘卻早已忘記許久的記憶紛至沓來,爭相閃現。

這是要死了嗎?

可我還不能死。

還要陪姑姑去時裝展,拉過勾,蓋過章,不能反悔。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就這樣去死。

像是即將入睡時被驚醒,好似有一記重錘砸在心房,心臟劇烈地跳動。

“咚咚,咚咚,咚咚。”

許非在劇痛刺激下睜開眼,看見一雙猩紅的眼睛。

時間仿佛有一剎那的凝滯。

下一秒,漆黑劍刃刺向許非的心臟。

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許非本能地翻身躲避,接著,頭腦終于清醒,他撿起長劍,迅速與詛咒劍士拉開距離。

這時,被踹碎左膝的詛咒劍士竟穩穩地站了起來。

許非不敢輕舉妄動,瞇起雙眼仔細觀察,發現詛咒劍士右臂處的黑色蠟狀物質變少了,并非消失不見,而是轉移到左膝處,如同護膝般裹住膝蓋。

真是難纏。

許非視線上移,目光落向詛咒劍士右胸,布滿裂紋的胸甲看起來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破碎。

詛咒劍士又一次雙手持劍,手臂上的黑色物質向全身涌動。

這是在蓄力。

又要放大招了?

許非自然不會傻傻地站在這里等他出手,當即向前一個沖步,全力揮砍長劍。

他不能刺擊詛咒劍士的心臟,因為他身上沒有堅固的護甲,假如他選擇刺出長劍,就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變招防守的難度,即使成功得手,也很可能是與詛咒劍士同歸于盡。

“鐺!”

兩柄款式相同的長劍正面碰撞。

片刻僵持后,許非抽身后撤,以免詛咒劍士故技重施,將黑色物質轉移到他身上,控制他的肢體。

短暫的交鋒之后,詛咒劍士手中覆蓋著黑色物質的長劍完好如初,而許非手中的長劍又多了一道缺口。

再這樣打下去,要不了多久,這柄長劍就會折斷。

不過,許非明顯感覺到,詛咒劍士的力量變小了。

電光石火間,許非想到一種可能,也許是詛咒劍士手臂上的黑色物質就是他的力量來源,在一部分黑色物質轉移到膝蓋上后,雖然他的左腿立即恢復了行動能力,但他手臂的力量也因此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