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106、風評

午時陽光正好。

醫館門外,四名轎夫緩緩抬起張拙那頂暗紅色的官轎,匯入安西街的人流。醫館內一陣暗香涌動,白鯉湊到柜臺邊上,望著門外問道:“我好像看見張拙張大人了,他怎么探頭看見我們就趕忙走了

陳跡將棋子——收進棋簍:“張大人說中午還要赴宴,便先走了,白鯉疑惑:“張大人專程來找你的嗎是不是想給陳家當說客勸你回家陳跡也一腦門問號:“不,他好像駛來勸我不要回家的。白鯉:“啊"

剛剛翻墻進來的世子,一邊低頭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調侃道:“也許張大人看中你的才干,想要招你進府衙當官來著。鷲蕁馳莢挦流

“不科舉也能當官

世子笑道:"”當然能,以張大人的身份背景,給你舉薦個官職易如反掌,他搞不好真是想要邀請你出任官職的,你可以先去府衙當兩年幕僚,緊接著便是外放一地任職。

劉曲星酸澀道:“陳跡能當什么官他學醫術都沒我學得好,年初的時候,我都能摸準十二正經的位置了,他還記不住涌泉穴在哪里呢!

佘登科雙臂抱于胸前冷笑:"你倒是記得住穴位,可你記不住別人對你的好。劉曲星梗著脖子面紅耳赤:"你放什么狗屁。"

世子感慨:“太平醫館沒有一張嘴是白長的啊。"

此時姚老頭在一旁半拉著算盤珠子,一邊提筆記賬,一邊頭也不回的寡淡說道:“甭亂猜了,那位張大人,一進門便問我陳跡有沒有中意哪戶人家的女子,我說沒有,這小子腦袋可能還沒長好,所以,還沒往這事上考慮過。劉曲星呼吸一滯…

姚老頭放下毛筆,抬頭繼續說道:“緊接著,張大人便開始夸自家女子溫柔,識大體,善操持家務。張大人的意思,你們還不懂嗎"

醫館里突然安靜下來,劉曲星張大了嘴巴,默默看向陳跡,欲言又止。

陳跡看向劉曲星,“師兄想說什么

劉曲星咬牙:“你真該死啊。

陳跡:……

師父都擺明到這份上,他再裝傻充愣也不合適。

“師父,您沒接他話茬吧"

姚老頭嗤笑道:“我又不是你爹,我有什么資格接這種話茬不過人家一大早便趕來醫館,就是想近處看看你,是什么品行,如今滿意離去,恐怕不是要去赴宴,而是去陳府。陳跡皺眉:“這么草率嗎我與張大人合計只見過三面吧,他便能斷定我的品行了"三次還不夠他能為此事專程來醫館一趟,已經是頗有誠意了。他這位女兒很得寵愛啊。這次輪到姚老頭一怔,陳跡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時代的婚姻彼此雙方挑選的并不是人,而是門第,如師父所說,張拙能親自跑來醫館一趟

見見陳跡的品行,已經是對女兒及其負責了。余登科悶聲道:"“張大人有幾個女兒,他如今是要給哪個說媒啊"世子斜靠在柜臺上,若有所思:“張大人女兒只有兩個,年級大些的已經嫁入劉家,應該是年級稍小的那個,可是。…。陳跡疑惑:“可是什么"

劉曲星直白道:“可是剩下的那個女兒是嫡女,而你卻是庶子,會不會張大人還有個私生女啊世子搖頭:“陳跡即便是庶子,那也是陳氏的庶子,陳氏鐘鳴鼎食,世代簮纓,如今家主陳鹿池又貴為當朝閣老,任戶部尚書,張大人若為私生女登門說媒,可是會被陳大人打出陳家的。所以,張大人要說媒的,恐怕正是他那位嫡女。嫡女嫁庶子

劉曲星更酸了

正思索間,白鯉在一旁說道:“但是,這位張拙張大人的風評。

“嗯"

陳跡看向白鯉,白鯉遲疑許久,輕輕扯了扯世子的衣袍,“哥,你來說。世子無奈嘴替:“在張大人手下若想升官,升遷一縣主簿八百兩銀子,升遷一縣縣令三千兩銀子,明碼標價,張府每天門庭若市,門外都是排隊求官之人,據說,還有其它州府的官員,不過張大人信譽倒是極好,你只要給錢,他是真給你辦事。

旁的劉曲星來了精神:“我聽說張大人納了幾十房美妾,是真的嗎

世子笑道:“是真事,每年給他送美妾的官員都不計其數,他也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劉曲星感慨道:“那得需要多少宅子啊

世子說道:“張大人給自家美妾分了三六九等,上三等留在自己宅子里,下六等統統發去田莊干農活去了。白鯉在一旁說道:“陳氏是北方清流,朝堂上魚南方徐家向來有嫌隙。陳跡搖搖頭:“朝堂上,這些不是我考慮的事情,我只是對此事沒興趣。姚老頭譏諷道:“說得好像你能決定此事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能做主的陳跡回答道:“張大人思及磁石,恐怕也是看中了我手里的水泥配方,如今我與王爺還未簽轉讓配方的契子,事情還有轉機,所以張大人便打起了主意,我只需要盡快與王爺簽下契子,讓張大人知道水泥之事再無轉機,他自會棄我如敝履。姚老頭捋了捋胡須,“倒也是,此人無利不起早,乃真小人是也。劉曲星打量著陳跡…。……

世子忽然說道:“不過,張大人年少時并不是這樣的,他十二歲考中秀才,十五歲高中狀元,當時他已有結發妻子,徐閣老托人說媒,想讓他休掉結發妻子迎娶徐家女,被他給拒絕了。當時他對媒人說,貴女無我,仍為貴女。吾妻無我,恐為骸骨。"

"十九歲時,張大人結發妻子因病亡故,他心灰意冷之下,辭官回了湖廣江陵老家。

白鯉疑惑:“咦,那他怎么又取了徐閣老的侄女

"據說是張大人在家賦閑一年后想通了,轉頭便迎娶了徐閣老侄女,從此平步青云。然而就在此時,白鯉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陳跡,醫館對面有人盯著我看,我見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陳跡用余光看去,卻見已經矯健的中年漢子,站在包子鋪的雨棚陰影下,默默注視著白鯉。這中年漢子一身黑色勁裝,虎背蜂腰,螳螂退,極為精悍。陳跡想看清對方長相,可對方頭戴斗笠,面目都隱藏在斗笠之下的暗處,是密諜司的盯梢密諜嗎

不像,密謀不會這么直勾勾盯著人看

他想了想問道:“那主見過他幾次

白鯉回憶道::“四五次,第一次是在東林書院山下的酒肆里,那天我跟著我哥下山。他就獨自一人坐在酒肆里,此人身材特殊,氣質也特殊,所以看了便很容易記住。

“之后還在哪里見過"

"我想想,從書院回來,剛進洛城的時候,他便站在路旁呢。白鯉說道,“一開始看見他,還挺害怕的,以為是什么江湖上的歹人。可后來慢慢習慣了,他就只是看著,看一會兒便走了。

"他有沒有什么其他特征。"

白鯉回憶半響,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有一次與他擦肩而過,我看見他挽起袖子的手腕上有紋身,好像紋著一尊佛陀。

“佛陀嗎、

陳跡皺眉朝醫館外看去,只是包子鋪雨棚下,早已沒了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