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107、張夏

陳跡望著醫館門外,包子鋪前已空無一人,仿佛從未有人站在那里凝視過他們。

他開口說道:“得先搞清楚,此人是在跟蹤世子,還是在跟蹤郡主。世子,你有單獨被此人跟蹤過嗎

世子搖頭:“沒有。

“郡主,你單獨出門的時候,有遇到過此人嗎白鯉回道:“遇見過,我記得去年上元節廟會,,我哥和江湖朋友喝酒,我帶著丫鬟去猜燈謎,那人也是藏在人群之

中偷偷看我………

郡主有沒有跟云妃夫人提過此事

"說過,母親讓我別胡思亂想,說不定只是巧合。

陳跡微微一怔。

若按正常人的邏輯,自己女兒被一個陌生漢子跟蹤,第一反應是派人保護,而不是告訴女兒別換思亂想。

云妃很可能知道那個人是誰。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打斷了陳跡等人的思緒,

只見門前一匹棗紅色駿馬急促停在太平醫館門前。

醫館眾人停下交談,目光紛紛投去。

那棗紅色駿馬和駿馬上的人,仿佛天生便是舞臺上的主角,不管唱青衣還是唱花旦,都永遠是最璀璨奪目的那一個。棗紅色駿馬渾身汗液淋漓,在初冬的陽光下,蒸騰著氤氳的霧氣。木貼銀的馬鞍上鑲嵌著金縷與寶石,馬鞍之上,一襲紅衣的女孩翻身下馬,將手中馬鞭隨手一丟。駿馬仿佛有靈性似的,將馬鞭叼在嘴中。細繩也不需要栓在何處,棗紅駿馬便停在醫館門口,哪兒不去。女孩穿著一身打馬球的利落裝扮,徑直走進太平醫館,高聲問道:“誰是陳跡"所有人下意識朝陳跡看去,陳跡站在柜臺后面平靜道:“我是。只見女孩旁若無人的來到柜臺前,仔細打量著陳跡頭上的木簪子,身上灰布衣已經洗的脫漿泛起白色,女孩隔著紅木柜臺看向陳跡,直接問道:“讀過書嗎"“讀過。

女孩又問:”大學,論語,孟子,中庸,最擅長哪篇

陳跡一怔:“這些都不擅長。

女孩微微皺眉,又問:“五禮,五射,六樂,六御,六書,九數,這六藝,你通哪一樣

陳跡思索片刻,回答道:“九數應該還可以。

女孩眉頭皺的更緊了:“會寫詩嗎如果寫過,拿出來看看。

陳跡搖搖頭:“不會。

劉曲星,余登科,白鯉,世子等人面面相覷,都還沒搞清楚狀況。這女孩仿佛從天上掉下來似的,突然就生猛的出現了

卻見女孩站在柜臺前審視著陳跡,沉默半響,似是糾結似是掙扎最終,他干脆利落的挽起袖子,將纖細的手腕擱在柜臺上:“給我診病。陳跡輕聲道:“這位姑娘,我只是太平醫館的小小學徒,學藝未成,還不會給人診病,那邊的老者是我師父,診病要找他。

當的一聲。

女孩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枚銀錠拍在柜臺上,生硬道:"就要你診。

陳跡剛要說什么,卻見姚老頭已經將銀錠收了起來。

姚老頭一邊將銀錠塞進袖子里,一邊慢悠悠道:“病患有這種要求,我們做大夫的便該順從其意,畢竟心病也是病。

女孩看向陳跡:“你師父已經開口了,不要里跡。

白鯉見她態度蠻橫,當即便要上前一步理論,卻被世子拉著胳膊扯回原地。陳跡打量著女孩,對方頭上帶著一只殷紅色的玉警子,通透如傍晚的火燒云一雙丹鳳眼銳氣十足。

可他哪里會診病

原本剛穿越來時,陳跡還想過要惡補一下醫術來著,后來他發下你姚老頭親傳弟子教的根本不是藝術,而是山君門徑,便徹底擺爛了。

現在,該怎么給人診病陳跡沉默片刻,而后說道:“姑娘,你好,我現在需要問你一些問題,你回答后,我會根據我的判斷,按照無,很輕,中等,嚴重,非常嚴重這五個程度來做出評分,可以嗎"這個他熟。

柜臺對面的姑娘先是一怔,而后面色凝重起來:“你在要我"陳跡平靜道:“是姑娘先來要我的。

火焰一樣的姑娘皺眉道:“我何時要你了

陳跡說道:“您并不是來診病的,一進門,便追問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您是誰叫什么名字能回答那些問題,已經是很禮貌了。"

姑娘抿了抿嘴唇:“我只是想看看,你在醫館呆了兩年都學到了什么。陳跡平靜道:"“我學到什么,沒學到什么,與您也無關,想來您也是直來直去的豪爽之人,有話可以直說,并不需要拐彎抹角的試探。

姑娘沒有發火,反而慢慢平靜下來:“你倒是像坊間傳聞那般。

“坊間如何傳我

姑娘想了想說道:“坊間傳你性情木訥乖僻,喜怒無常,常年濫賭且流連紅衣巷這等煙花之地,來太平醫館當學徒也是被家里攆出來的。

陳跡點點頭:“他們傳得都是實話,確實如此。TL

姑娘怔了一下:“你不做辯解

陳跡笑著說道:“既是事實,無需辯解,或者,無需與您辯解。

姑娘挑挑眉毛:“我叫張夏”

“張夏

陳跡眼中微微有些迷茫的看向一旁

劉曲星著急比劃著,卻沒人能看懂他比劃了什么。

張夏疑惑:"你沒聽說過我

陳跡誠懇道:“沒聽說過。

張夏站在柜臺外,旁若無人的自顧自說道:“你也不用裝作沒聽說過我的樣子,我今日來醫館,是囑咐你一些事情,未來我想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我的事情,莫要管我,非要斤斤計較,只會給你自己找不痛快。只要你能老老實實的,我自會每月給你發銀子花,但你不可再去賭坊,不可再去紅衣巷,若教我知道你在外面丟了我的臉,我便斷了你的銀錢。“對了,陳跡也要少來往,逢年過節,我自會替你安排好禮品,送去,但你最好少回去。太平醫館安靜下來,佘登科提著銅稱稱藥的手懸在半空,劉曲星嘴巴長的能塞下一整個包子,世子拉著白鯉胳膊的手力氣越來越大。

姚老頭慢慢捋著純白色的胡須,神情復雜。

陳跡輕嘆一聲:“張夏姑娘是不是誤會什么事情了。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張夏雙手撐在柜臺上,沉聲道:“我父親此時正在你陳府之中,你說你聽不懂我來這里不過是給你提個醒。教你往后如何相處。

陳跡見對方說的直白,便將手里棋子盡數丟入棋簍中,攤牌道:“張二小姐,我連陳府都不回,他們也決定不了我的事我能看出來,你瞧不上我,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去說服你父親打消這荒誕的想法張豆搖頭道:“此乃父母之命,他們決定即可,另外,對我來說,和誰過日子都一樣,聽話就行,你也不必覺得委屈,我身為嫡女,嫁給你這庶子,也算是給你長了臉面,往后吃穿不愁,衣食無憂,自可過些好日子。陳跡望向柜臺對面的張夏:“勞煩回去與張大人說,我今日便會與靖王簽下契子,還請他不要打水泥配方的主意了。張二小姐,不論你怎么想,我暫時還沒有成家立業的打算,請回吧。張夏詫異:“你沒瞧上我你憑什么你與你那嫡親哥哥陳問宗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也不知道父親看上你什么了"白鯉在一旁終于忍不住說道:“你方才說的那些話與入教有何區別即便陳跡是庶子,也絕不會沒骨氣到入贅你張家。張夏斜眼看向白鯉:“你又是何人我與他之事,跟你有何關系白鯉怒氣沖沖:"“我們都是他的至交好友,容不得你這么輕賤他,還有,你說他不如陳問宗,我們偏偏覺得他比陳問宗,

陳問孝強一百倍。張夏疑惑:"“你患失心瘋了嗎陳問宗今日剛奪解元,通讀四書經義,精擅君子六藝,你說陳跡比陳問宗強一百倍。強在哪里

白鯉氣得脖子青筋直跳:"“就是比陳問宗強。

張夏也不與白鯉繼續爭辯,轉頭看向陳跡:敢去說,“你若瞧不上我也正好,自己去與你父親說,讓他斷了我父親的念想,若你不就按我剛剛說的辦。

說罷,張夏轉身出了醫館。

只見她跨出醫館門檻,從駿馬嘴中取下馬鞭,翻身上馬:“棗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