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七陰謀陽反青妤記
子紓累的一身汗。換下了戲服,準備回屋去沐浴休息。子妤卻想再待一會兒,至少看看茗月的表演再走不遲。
茗月有些羞赧地看了看子紓,湊到子妤的耳邊,小聲道:“你不如先和子紓回去,給他做些宵夜吃。剛才一場演出那么費勁兒,他定會餓的。我的過場演出還有好一會兒呢,等一下你再過來瞧也是一樣的。”
“還是茗月姐性子乖巧,懂得心疼人。”子紓巴不得有人幫他做宵夜吃,咧嘴一笑,也不顧子妤答沒答應,拉著她就準備往內院走。
“呃”子妤被這小子纏住,只好回頭望了一眼唐虞,見他默默地笑著看向自己點頭,便也沒有多說什么,伸手在子紓手上揪了一把:“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姐姐拉拉扯扯,好生走!”
子紓可沒放手,反而將子妤拉得更緊,故作嚴肅地點點頭:“哦,姐姐大人。不過恕小弟不能從命!”
“你這小子,半個月沒被教訓,臉皮倒厚了幾寸”
“哎喲!我就不放!”
姐弟倆邊走邊說,留下候場屋子里的幾人面面相覷,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茗月更是眼珠子都望穿了那片薄薄的簾子。
“唐師父,三樓包廂那里就交給您了,我去督促一下第二場的弟子。”吳師父也笑著甩甩頭,將三樓演出的安排冊子交給了唐虞,拱手和他道了別,直接去了隔壁屋子巡查情況。
剩下茗月和唐虞在屋里,茗月很有些緊張,怯怯地施了一禮就走到一旁去自個兒上妝,生怕和他說些什么。畢竟小時候對這位嚴師的余威存留了許多的印象,一時半會兒可不敢放松警惕。
沒有子妤跟在身邊,唐虞也恢復了平素的嚴厲淡漠,沖茗月點點頭,對她看到自己就像老鼠看到了貓那樣拘謹害怕,也是無可奈何地甩頭笑了笑,并未理會,掀開簾子直接去了三樓包廂。
與一樓大廳和二樓挑高的雅座不同,三樓因為是反過來修建的一個個包廂,全都門朝外圍,所以顯得安靜許多,若不仔細,根本聽不見樓下的喧囂和唱戲聲。
一共六個包廂,每個前面都有小廝候著,負責傳菜。遞話給戲伶什么的,所以他們一見到唐虞,都齊齊鞠身福禮。
另外還有兩個年長些的,算是這一層的小管事,負責協調戲伶的演出時間。
見了唐虞,兩人也主動走過去打招呼,其中一個矮胖些的姓周,另一個干瘦的姓羅。周管事比那羅管事要愛說話些,由他開口將今夜的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唐師父,今夜已經點了戲的有四家,另外兩家說等考慮一下再點。另外這四家里有兩家都點了《白蛇傳》,是青歌兒和紅衫兒的戲。但兩家都要戌時末之前聽戲,而且聽全了,因為他們之后還有公務事要談。給的分銀加了四成,這生意做不做且不說,但不能得罪了這兩間包廂里的熟客。但一出戲演全了至少要小半個時辰,青歌兒和紅衫兒又要求每場至少間隔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所以根本沒法安排過來。您看”
唐虞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你剛才都說了,不能得罪客人,他們可是戲班的衣食父母。說。青歌兒她們在哪兒,我親自去說。”
周管事臉都笑爛了,忙點頭,指了指三樓包廂的盡頭處,專門給戲伶休息候場的屋子:“就在那兒,還有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就得進場了,還望唐師父好生勸勸。你也知道,我們外院的管事身份地位,兩位姑娘又是一等一的角兒,咱們想勸也沒那個身份。”
唐虞蹙蹙眉,對周管事的處事態度不太喜歡,但他畢竟是班主用慣了的人,不好說些什么,只擺擺手:“好了,不用說那些。大家都是為了戲班而已。你先去問候著另外兩間沒有點戲的包廂,若不聽戲,銀子可就少了許多,今晚的份子恐怕湊不齊。”
“是,唐師父說的是。”周管事和身邊姓羅的干瘦男子一起點頭,領了吩咐就忙去了。
回頭看了一眼,見唐虞已經進了屋子,瘦些的那個羅管事低聲道:“周大哥,那唐師父果真是準備接替班主的?”
“誰告訴你的?”周管事臉上的肥肉顫了一下,悶聲又接著道:“他才多大年紀,憑著一點兒資歷就像做班主,誰服啊?”
“可聽說班主極為器重他,后院的弟子們也多服他的。”羅管事拉了周管事到一邊:“我覺得,班主肯定想著把一個女弟子嫁給他,然后留了他在戲班里。將來好順理成章地做班主。”
“也對,我忘了,他好像是江南那邊某個沒落世族的少爺。和戲班也沒簽死契”周管事精明的綠豆眼兒轉了一圈,似在思考什么重要問題。
羅管事又進一步說道:“他若沒起心思留在戲班還好,若真是得班主厚愛流了下來,那咱們就少不得要巴結巴結了。你侄女兒不是一等戲伶么?雖不是四大戲伶中的,好歹也是班主親徒。而且她眼看要滿二十了,最近也沒怎么入宮演出,提前退下來是遲早的事兒。想來要是班主開口,兩人定能成事兒。”
周管事大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地,連連擺手:“不成不成,家里已經給他找了個地主做填房。未來的侄女婿雖然年紀大點兒,但在京城周圍有良田百頃呢,是門極好的婚事!”
“我說周大哥,你這就不沒眼色了。”羅管事聲音低了幾分,小聲道:“百頃田畝一年能出產多少糧食,換成銀子也就五千兩頂天了。可咱們這花家班,每天的銀子流水一樣滾進來。要是你侄女兒做了班主夫人,想要自己去京郊置辦個百頃良田也不是難事兒。而且宮制戲班還有幾分普通地主沒有的體面,別人巴不得倒貼呢,你卻還嫌棄。”
越聽越覺得有理,這周管事有些松動了,想著自己侄女在戲班里也是數一數二的俏花旦。不但身段柔軟,也是出了名的溫柔賢惠。除非唐虞不是男人,否則要讓他上鉤,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旁的羅管事不著痕跡地翹起了唇角,借勢又低聲勸道:“而且老哥啊,你可是在花家班混飯吃的。那老陳頭兒已經過了六旬,想想也做不了多久了,若親侄女兒是班主夫人,這外院大管事的位置不是遲早落在你身上嗎?兄弟我將來也能跟在您身邊,多撈些油水不是?”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忍不住壓低聲音笑了起來。仿佛將來美好的前程已經坐實,就差一覺醒來等著那美夢成真。
羅管事見周管事已經徹底被自己說服了,趁勢又道:“正好,后天公主請了幾個郡主賞花。帖子已經從內務府送來了,你就給你侄女提提,讓她爭取這次進宮。因為肯定是唐虞帶隊,班主這幾日還在應付其他事兒,管不過來那么多。”
“對對對對!”周管事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伸手拍拍羅管事的肩膀:“老羅啊,你放心,若以后老周我富貴了,絕對不會忘了你,絕對不會,哈哈哈哈。”
羅管事趕忙拱手說多謝關照之類的,精瘦的臉上一雙眼睛卻異常的迥然有神。
看來,大家都小瞧了這位姓羅的管事。和看似滑頭的周胖子相比,真正精明的,卻是這個不大在其他人面前言語的瘦子。
且說唐虞來到三樓供戲伶候場的地方,輕輕敲了敲門,里面一個專門負責伺候茶水的婆子來開了門。見來人是唐虞,立刻滿臉堆笑地行了禮:“唐師父,好些日子沒見您來前院值守了。最近可好啊?”
“鄭嬸兒,這兒情況怎么樣?”唐虞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多禮,抬眼環顧了一圈,各個小門都緊閉著,戲伶們應該各自在做著準備。
說著,婆子斟了茶遞過去:“您來了就好,青歌兒姑娘和紅衫兒姑娘在里面鬧氣呢,連戲服也沒換,妝也沒上。若再晚些,可就要耽誤客人點的時辰了。”
唐虞蹙著眉,卻并不著急,拿起杯盞悠悠地啜了一口:“是么?”
婆子瞧著唐虞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急了,小聲道:“點了《白蛇傳》的兩撥客人俱是熟客,又是京中名望頗深的貴人,輕易得罪不得。唐師父還是快些去勸勸!”
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盞。唐虞看了看鄭婆子所指的角落那間屋,表情始終淡淡的,起身道:“反正兩個包廂的客人都點了她們唱,又都是熟客不好得罪。不如直接取消,兩邊都能說得過去。你給青歌兒和紅衫兒說一聲,讓她們都回去休息,這一個月都不用再來前院上戲了。”
說完,一揮袖,唐虞就這樣轉身出去了,留下一臉錯愕的鄭婆子,還有在門簾后面偷偷聽著動靜的青歌兒和紅衫兒。
“唐師父請留步!”
還是紅衫兒耐不住,一掀門簾從里面出來了,神色焦急中帶著一絲倔強:“無論是點戲的客人還是賞錢的多寡,目前都是這個月里最高的,憑什么不讓咱們上戲。”說完,還給自己打氣似地挺了挺胸口,因為她是在是也有些怵這個素來以嚴厲著稱的唐師父。畢竟是她和青歌兒因為分賞錢的事兒鬧別扭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