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是被他們找到了,這下村子有難了。村長抖了抖唇,還是沒敢吱聲。
小姑娘被七仔放到了岸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肚腹鼓鼓地。她的阿娘哭號了一聲,正要撲上前去,被寧小閑阻住了。
她擴開神識,探查了她全身的情況,明白她確實是被溺得暈了過去,但幸好肺里進水不多,大概是她溺水時心情很放松的緣故。若在華夏,這就要指壓法加人工呼吸了,幸好這里不需要這么麻煩。
她扶起小姑娘,將掌心貼在她后背上,將自己的神力渡了過去。
受神力一激,拉吉手腳動了動,突然身子前傾,哇地一聲吐出了小半碗水。這是卡在氣管和肺部的積水了,進了胃的就沒辦法啦。
不過,她也因此而得救。寧小閑將她緩緩放倒,命令村人:“抬進屋子蓋好被,她需要護理!”
周圍的人不懂“護理”是什么意思,但仙姑的命令沒人敢不遵,立刻有人上來抬起傷者。拉吉的阿娘這才撲到女兒身邊,睜著淚水婆挲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去撫女兒的頭發。
拉吉也知道是面前的漂亮仙姑救了自己,因此氣息微弱道:“謝謝仙姑救命之恩。”
寧小閑搖了搖頭:“小事不值一提,但你身上的傷口被水泡過,需要重新上藥。”轉身對村長道,“我昨天交代你給她用的藥呢?拿出來。”
村長哂哂地取出了玉瓶,被拉吉的阿娘一把奪過。
寧小閑對村長淡淡道:“好端端地為何用活人祭什么湖神,從實招來。若有一字虛言,我就用你代替她下水當祭品。”
村長打了個寒噤,趕緊將其中的緣故道來。
原來杏黃村的先輩們和湖神定過協議,只要村民定期獻上祭品并且不下湖捕魚,湖神就會保村子一方平安。這個協議,數百年來一直不變。
寧小閑聽到這里也不覺得奇怪。所謂的河神、湖神,其實都是妖怪或精怪。在這片大陸上。妖怪也并不都是為惡的,有些妖怪與人親近,有些甚至會成為村寨、乃至城市的保護神。他們與人類定下契約,互取所需。村子有了妖怪的庇護,就可以生存下去,而妖怪也定期獲得豬牛羊這些食物,打打牙祭改善伙食。在她去過的巖城的地下河里,那條滄龍就與第一代城主定過契約,守護水道。
杏黃村離最近的城市也有數百里之遙,簡直便是遺世而獨立。這世道不太平,若無“湖神”守護,小村子恐怕早被其他妖怪給踏平了。
湖神與杏黃村的協議,卻在最近被拉吉打破。
原來這附近除了杏黃村之外。二十里和三十里之外還各有一個村落,彼此之間關系不睦。尤其沂北村的村人,在饑荒年代總會偷偷跑到天湖來捕魚,天湖湖神大為震怒,下令杏黃村的村民不許與沂北村結交、通婚。
可是杏黃村里的姑娘拉吉不知怎地認識了沂北村的少年坎布。兩人互有好感,經常偷偷攜手出行。這種事總是紙不住火,杏黃村很快就知道了。村長大怒,讓拉吉的阿娘將她帶回家,禁足了半個月。
也就在這段時間里,怪事出現了。
野獸開始游蕩到村子附近,打量著村人的眼神都不懷好意。過了幾天。干脆就有豹子趁著夜色偷入村中,叼走了兩戶人家的嬰兒。要知道,這在以前有湖神守護時可是從未發生之事,所以杏黃村從未對野獸嚴防死守過。
過了幾天,到野外捕獵的隊伍回來了。多數漢子身上帶傷,都坦言叢林中的獅虎熊豹。不知為何變得特別活躍而兇猛,村人猝不及防,被咬傷了好幾人。
隨后,最可怕的事發生了。
村里有個人突然生病,病癥是頭疼腦熱。然后高燒不退。他嘴角流出來的白沫若是沾到了人,那人也會接著病倒!病人自然都是由親屬朋友照顧的,一開始只有一人發病,結果這樣牽連下去,等到村長發現大事不妙,將病人都隔離起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七、八天,有十人躺下了。
要命的是,村里的巫兇三天三夜沒睡,試了十七、八種法子,最后只能搖頭表示自己治不好這病。
這住在大山里的村人最害怕的事情有兩樣,一是生病,二是生孩子。窮鄉僻壤,醫護條件太差,重癥病人和臨生產的婆娘都可能直接雙腿一蹬進了鬼門關。這病不僅來勢洶洶還會傳染,立刻就令村里人心惶惶。
凡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只會做一件事:求神。村里往天湖傾瀉了大量的祭品,幾乎連村長家養了十幾年的下蛋老母雞都丟了進去,結果連個水聲都沒有——天湖的湖神,沉默了!
這還得了!若無湖神的庇佑,杏黃村從這世界上被抹去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村長慌了,村人慌了,可是拉吉偏偏在這個時候又私自出了村,去幽會情郎了!
這怎么能不讓眾人認定,是拉吉觸怒了湖神,令他不愿再庇護這個村子。惟一的辦法,自然是將她當成祭品投入湖中,去平復湖神的憤怒。
聽村長說完,寧小閑沉吟了一會兒,才問:“湖神長什么模樣?”
誰知道,村中居然沒人見過,至少是活著的人都不曾見過。關于湖神的一切,都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她又好笑又好氣:“那你們如何知道湖神確實存在?”
關于這一點,人們卻理直氣壯:“湖中經常有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游弋,激起暗渦和水花,并且每次都會游來享用我們投入的祭品。”有幾個人還信誓旦旦,說他們看到了巨大的鰭和尾巴。
當然,最有力的佐證,是放在村中祭壇里的一片巨大魚鱗,上面時常有五彩光芒閃現。寧小閑看到這枚魚鱗的時候,光芒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黑黝黝的顏色,和一般的大魚魚鱗沒什么兩樣。村長白著臉道:“自從湖神賜予的魚鱗變成這樣之后,林中的野獸開始騷動,疾病也開始蔓延。”所以,這是湖神拋棄了杏黃村的佐證。
這枚魚鱗的作用,寧小閑比村民還了解。因為這正是湖神留下的信物,當它還有效力的時候,能震懾周圍的妖怪和野獸,使它們不敢靠近杏黃村。其作用,就和她隨云虎商隊走商時遇到的定安柱一樣。不過,現在這魚鱗已經變了色,說明它失效了。
寧小閑聽說了村人的病情時,就決定要留下來了。因為在她和長天看來,這些人患上的疾病,很可能就是肆虐了南贍部洲中、南部的瘟疫!杏黃村可是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落,換句話說,這地方根本與世隔絕,瘟疫能從哪里蔓延過來呢?
還有這突然沉默的湖神,又和瘟疫有什么關系?
思忖中,她走進了拉吉的屋子。小姑娘劫后余生,面色卻很平淡,只是看到她的時候,眼中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寧小閑讓她的阿娘先出了屋子,這才坐到拉吉床邊,一邊幫她重新換藥,一邊低聲道:“其他村子,有沒有患病的人?”她既在其他村子里有小情人,這事就不可能不聊到。
“有!”拉吉輕輕道,“沂北村那邊病情更重,病倒了二十多個。”
果然,瘟疫不僅在這個村子里蔓延。“你這趟出去,可有看到什么異常?”
拉吉想了想,搖了搖頭。寧小閑只好道:“想到什么就告訴我。”她給拉吉開的藥里面有麻粉,小姑娘很快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時涂盡走了進來,將她腦海里關于野豬那一幕的記憶消掉了。
此時寧小閑已經找到村長,提出要見一見病人。村長對她的這個要求并不吃驚,并且早已指定了一個人為她引路,就是昨日在野地從她手里抱過拉吉的那個黑瘦漢子。
凡人的腳程很慢,山路亦崎嶇,黑漢子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將她領到了地方。病人被安置在山里的宗祠廟,離村子很遠,黑漢子離這宗祠廟還有五百米左右就面有懼色,再也不肯靠近了。寧小閑蹙眉道:“你們都不靠近,那誰給他們送飯?”
黑漢子囁嚅道:“每天午后,我們把飯放在地上,轉身就走,自有病人過來取飯。我們第二天才來收籃子。”轉而哀求道,“仙姑,這里面也有我的親人,請設法救救他們!”她默然,揮發他走了。
村長將病人安置在山祠里還情有可原,畢竟處理傳染病的第一要素就是隔離,將病人與正常人隔離開來,掐斷傳染源。不過在醫治無效的情況下,也只能任這些病患自生自滅了。
這里地處荒郊,宗祠又沒有防護力量,若有野獸靠近,這些病患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村人的作法,其實有些絕情了。不過作為凡人,他們又能如何呢?
寧小閑輕嘆了一口氣,抬步走近了宗祠。這個祠堂很小,好在原來村里也一直有人駐守、打掃,所以并算不上破敗。但是祠外的黃土墻上,不知被誰用血紅的顏料寫了“勿近”兩個字,字體歪歪斜斜,顏色腥紅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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