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皇后要是想不查下去,一句話就可以拍板了結,可是這時候琉璃扯到了宮里貴主子,方才隨著她一道過來的又有好幾個妃嬪,她要是還拍板說不查了,可就等于在這些人心里種下置她們生死不顧的根了。
宮里頭本就沒幾個可信任的人,位份低的那些更是時刻擔心著皇后記恨打壓,這大殿里還有大批的命fù貴女,當中有些還是妃嬪們的娘家人,皇后要是真這么做了,不只是令妃嬪們記恨寒心,更會令得這些命fù及臣工與她離心,無論如何,為了自己在眾人心中賢德的形象,她也是駁不回去了。
于是瞪了眼太子妃,緩緩道:“既然太子妃與將軍夫人都要求徹查,那就查吧。把方才知情的人再帶上來,說說在將軍夫人被砸之時,有誰在那邊茶室里呆過,進去過。又是何時出來的,都說清楚。”
又不是什么疑案懸案,這么多人瞧著,又是她皇后親自主審,不就幾句話的事么?只是忠勇侯府雖然不如先帝在時那般有聲望了,但是畢竟也是功臣之家,太子妃這一得罪她們,又不知要她花多少工夫才安撫得回來。
這個沒腦子的兒媳fù,她真得找個時間好好教教她怎么長腦子才成!
楊氏與段文蕙心里是最有
的,聽得琉璃居然把皇后說動要徹查此事時,臉色瞬即就白了,楊氏連忙道:“皇長孫大喜之日,如此大張旗鼓的審案怕是不妥。”
陸沐陽聽得她這么說,立時就道:“世子夫人這話,意思是琉璃就白砸了?那那個行兇的人豈不是從此可以逍遙法外,繼續為禍世間害人?”
楊氏被堵得無語,而她這話得罪的可就不止琉璃一人了,皇后身邊那幾個妃嬪立即豎了眉往她瞧來,她們也不是吃素的,身后娘家都是朝中股肱之臣,楊氏這話,等于已讓她們這些人在心里打了記號,回頭定是要與各自娘家人打招呼少與他們來往的了。
琉璃看在眼里,按住心底冷笑,嘆道:“我就算了,只是這事發生在宮里,終是讓人不能心安。”
“將軍夫人莫怕,娘娘既說了要徹查,自是會替你主持公道的。”這時候妃嬪里頭一名年紀稍輕的妃子柔聲說道。
琉璃不認識,陸沐陽便沖這妃子欠了欠身,說道:“琉璃身上有傷,行動不便,沐陽就替她謝過皇后娘娘與安嬪了。”
原來是安嬪。琉璃含笑沖她頜了頜首。安嬪也沖她笑了笑。
那些知情的人都很快被帶來了,都是方才在殿里當差的太監宮女,皇后讓身邊女官陪著太子妃一道帶著她們去各間茶室分開審問。段文蕙額上汗珠已經滴下來了,下意識將破了口子的裙擺往后拂,意想掩飾住。
婁明芳看見了,頓時道:“段姑娘的裙子怎么了?我怎么依稀見著撕了個口子?”
眾人目光立即都往段文蕙看來,段文蕙強自鎮定,說道:“方才聽說表嫂受傷走得太急,所以被桌子掛破了個口子,還沒來得及換。”立馬又轉向皇后:“還望皇后娘娘看在臣女惦記表嫂的份上,勿怪臣女失儀之罪。”
陸沐陽在旁道:“都死到臨頭了還裝!”
皇后瞪了她一眼:“沐陽怎么說話的?”然后也看了段文蕙一眼。
陸沐陽福身站好了,這時候太子妃與被審的那些太監宮女們也都回來了。
“母后,都問過了,十二個親眼目睹的人的供詞都一模一樣。”太子妃沖皇后作著禮,目光卻瞪向段文蕙,十二個人的話都直指向這個女人,她竟敢在陸縝大婚之日公然行兇觸東宮的霉頭,她能饒得了她才怪!
女官自然也向女皇說明了詳情,皇后瞪著氣勢洶洶的太子妃,無奈地嘆了口氣,再往段文蕙看來,說道:“段姑娘,這十二個人都指認你是蓄意推倒屏風砸傷將軍夫人的兇手,你對此有什么話說?”
段文蕙臉色煞白,這個時候饒是她素養再好,也不由得慌了神。她本來可以再申辯申辯的,按照她忠勇侯府縣主的身份,就算太子妃不放過她,可是皇后需要攏絡人心,是不會拿這種事情從嚴發落她的。然而當看到皇后的神色,以及她身后那幫妃嬪們的憤恨之色,她就明白了,皇后早就知道是她推倒的屏風,而且為著這些妃嬪們,也并不會輕饒她!因為對于與駱貴妃平分后宮的她來說,拉攏了妃嬪們的心,才等于拉攏了妃嬪們身后的一眾臣子。
“臣女只是無心之過,并非存心傷害將軍夫人,還請皇后娘娘饒命!”
她撲通一聲跪下去。楊氏也跟著跪下來,這個時候她真是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悔恨還是恐懼,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就絕不會跟段文蕙說太子妃在后殿對琉璃表示不滿的事情來了!這樣一來,不但得罪了琉璃,而且還得罪了太子與太子妃!以太子妃的心胸,她難道會原諒她們嗎?
“求娘娘饒命!太子妃饒命!”
祈氏作為忠勇侯府的二夫人,不得已也拉著段婉如跪下來。這時候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誰讓她們是一個府的?而且作為兩府姻親的關鍵人物,她必須在這個時候表明態度偏向夫家。
梅氏也想替段文蕙求兩句情,可是一想她還是琉璃的婆婆,琉璃無論如何也是定北王府的兒媳,段文蕙欺負了她,自然也就是欺負了定北王府,她縱是還想幫著段文蕙,也不能不顧著定北王的面子。于是看著祈木蘭也想說話,連忙也將她拉住了。
“并非存心?”
皇后冷哼了聲,成兩百斤重的大屏風推倒下來,能是并非存心?這個時候就是她想照顧照顧她們侯府,也是無能為力了。看了地上那對母女一眼,她緩緩道:“段文蕙冒犯皇威公然行兇,致傷命fù,罪不可赦!罰即刻拉到坤慶宮內跪七日!《女訓》抄百遍!罰完之后方能出宮!忠勇侯世子夫人管教夫責,導致今日之事,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娘娘且慢!”
這時候,殿門外忽然又傳來一陣迅急的腳步聲,有太監慌不迭地跑進來,沖皇后彎腰道:“娘娘,慶王爺與祈將軍來了!”
在場眾人一驚,皇后臉上也變了變色。眨眼的工夫,祈允灝與陸詔就已經大步到了,而后頭跟著一眾隨從。
“你們怎么來了?”皇后問道。
陸詔向場下掃視了一圈,負手未曾言語,祈允灝深深看了眼琉璃,咬牙向皇后單膝跪下:“臣聽說內子受傷,故而請示了圣上過來察看,未曾提前知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皇后聽得他已經請示過圣上,面上那絲不悅不得不消去了,當下和聲道:“將軍與夫人伉儷情深,牽掛夫人傷勢乃人之常情,本宮哪有怪罪之禮?快起來吧。”
祈允灝跪著未動,說道:“今日內子無故遭災,臣心如刀絞,現有一請求,還請娘娘恩準!”
“什么請求?”皇后道。
祈允灝看了眼跪在旁側的段文蕙與楊氏,說道:“事情的始末臣已清楚了,內子賢慧善良,從無向惡之心,但今日卻狠遭段氏女之毒手,此事如不從嚴懲治,恐難令臣心服!”
聽到他這話,段文蕙倏地抬起了頭來,臉色頓時慘如白雪。皇后也沉默了,看了他片刻才道:“方才本宮已經對段文蕙做出懲罰了。將軍難道還有什么補充的?”
祈允灝道:“除了皇后娘娘的懲罰,臣另懇求皇后,讓段氏女以今日之過抄寫千
罪己書百張,于各街頭巷尾張帖一個月!”
張帖罪己書于街頭一個月?這不就等于是讓段文蕙直面天下人對她行兇做惡的抨擊了嗎?以她如今尚且未曾訂親的身份,這下她往后還嫁得出去嗎?而且她與祈允灝之間的事幾乎人盡皆知,祈允灝當著滿朝文武家眷的面直接向皇后請求這樣嚴懲她,他對她是什么心意,這不已經明擺了嗎?
于是,圍觀的人對于段文蕙的心情,頓時又不一樣了,如果說祈允灝對她尚有情意的話,那她的作為還可以算是讓人能夠理解,可是身為關鍵人物的祈允灝都毫不掩飾對她的無法容忍,這就顯得她十分的無事生非了。人家對妻子的維護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還不知羞恥從中作惡,不就是自討苦吃嗎?
祈允灝這番態度,使得大家頓時對于前段時間關于他們夫妻倆的傳言,有了重新的評估。
傳言這東西,本來就是真偽摻半的,不是嗎?
“灝哥哥……”段文蕙眼淚滾下來,慘白著臉看向他,“我不是存心的,我不是存心的!你真的不顧你我從前的情分了嗎?”
祈允灝壓根不往她看去,而是定定盯著地下,“段姑娘,我與你只是親戚而已,并無什么特別的情份,請你弄清楚了。”
滿座又嘩然了。
陸沐陽挽著琉璃,抿了抿唇想說什么,看一眼琉璃,還是忍住了。
陸詔繞過祈允灝身邊走了幾步,盯著段文蕙道:“段姑娘,事到如今你還說不是存心的,不是侮辱咱們這些人的腦子,就是侮辱皇后娘娘明察毫的眼力了!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RS!。(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