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華最會騎墻看熱鬧,自己的利益是最要緊的。太子讓她來王府當說客,她都可以見好就收,今兒這事,自然也可以在后頭替琉璃燒把火。
對于她這個自己找上宋府去當兒媳的少奶奶來說,雖然膽色令人欽佩,到底腰板還是不及別人tǐng的那般直,所以這些年來也是格外地擁護著公婆,樹立著賢良的形象。宋府少奶奶面上風光,而個中辛酸,也就只有她自己知了。
這種情況下,有個嫁入定北王府做著將軍夫人的親近姐妹,對她來說就是大大有利的事。就算祈允灝如今不為太子所用,也不管將來太子執政還是不執政,只要他手上的兵權不交出來,那就是朝中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有了這層,淑華不管在宋府,還是在太子夫fù跟前,都能占得幾分面子。
所以太子與宋毗才會請了她來王府做說客。而當琉璃不客氣地表達了對太子的態度時,她最后也沒敢跟她翻臉,而是自己找臺階下了,這也是因為,琉璃如今也成了超越何府、成為她背后的一股力量,她的身份有助于她。她寧愿冒著辦不成事的風險,也不會去得罪她,因為,身為祈允灝妻子的琉璃才是她真正應該拉攏的人。
如果說祈允灝的妻子換成了別人,那她就平白失去這股力量了,對于太子與宋毗,甚至是宋夫人與宋子玉,她都少了一份利用的價值,作為淑華,怎么會愿意這樣?
所以,眼下還有誰比她更適合往太子妃跟前放火的呢?
月桂去到清寧宮,淑華正在以皇長孫娘家人的身份準備入宴,聽得月桂將話一說,再聽得琉璃讓轉告的段文蕙竟然覷覦著祈允灝身邊的正妻之位這句話,果然剎那間就明白了琉璃的意思。她們都是一路人,都是為著自己的利益而善于利用的人,琉璃把厲害擺在她眼前,她當然不會糊涂到聽之任之。
喚了月桂回去后,她于是便退到了側殿,悶不吭聲坐著,連宴席都不去入了。
宋毗與夫人作為新娘的父母,今兒是不來的,于是代表著宋府的宋子玉與淑華就成了今日的上賓,淑華這么一坐,自然立馬就有人告訴太子妃了。不到片刻,太子妃便走過來,笑問道:“席面都已經擺好了,淑華如何不去入席?”
淑華yù言又止。太子妃納悶,再追問,她便就道:“太子妃只怕還不知道,說起來真是氣人。皇長孫與長孫妃今日這樣的大喜之日,竟然有人在宮里滋事擾亂,把端慶宮的屏風推倒砸傷了人,您說可氣不可氣?這大喜之日露血光的事兒,真是極不吉利的!這一會兒回府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公公婆婆說這事兒呢!”
太子妃方才可一直在清寧宮忙著,哪里顧得上去問皇后上哪兒去了?聽她說的嚴重,當下就驚道:“有這事?在哪里?誰做的?”
淑華蹙眉道:“具體我倒也不清楚,只是方才聽宮人們口耳相傳,聽見了罷了。聽說這會子皇后娘娘已經去了端慶宮,只是皇后仁慈,這么久沒消息來,也不知道怎么樣呢!”
太子妃臉色刷地就沉了,莫說今兒淑華是上賓,不能按一般臣子對待的,就說她是來自圣上倚重的宋毗的兒媳,在太子地位不穩的情況下,對于她的態度,也不能輕易溥衍。又何況,這被沖撞喜事的不只是宋府的女兒,更重要的是還有她的長子,來日的太子呢!
蓄意推倒屏風砸人,這怎么能容忍?!
“走,本宮與你瞧瞧去!”
淑華就等著這句話呢,當下就抬了步,與她一道往端慶宮來。
琉璃在內殿里上了藥,估摸著淑華差不多要來了,便又讓月桂海棠扶著回到前殿來了,這時候皇后面前已跪了一地的宮人,看起來已經審過了。段文蕙站在旁側,雖然臉色不安,但看起來并沒有承受什么苛責,這與琉璃想象的一樣,皇后明察秋毫,自然不會因為她們的恩怨而去得罪任何一個,最終成了倒霉替罪羊的只有這些無辜的宮人。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婁明珠與陸沐陽見得她來,立即迎上來。琉璃跟皇后行了禮,皇后和聲道:“怎么不去歇著?回頭讓人抬了膳食過來,走的時候再讓人送你上轎便是。”
琉璃回道:“娘娘厚愛,琉璃受之有愧。只是皇長孫大婚,身為臣fù,如何能這般作大拿矯?臣fù便是再難忍受,也是要出來的了。何況太醫方才瞧過,也無大礙,只不過砸傷了脊骨,路還是走得的。”
誰都知道砸傷了脊骨是大事,偏她還咬牙說出無大礙的話來,皇后就算對她沖撞太子有什么看法,這時也不由嘆了口氣,說道:“這幫奴才辦事不力,本宮已經重罰于他們了,回頭我讓人拿些御藥過去,算是本宮給你的賠禮。就看本宮的面子,不要計較了。”
琉璃往段文蕙處看了眼,只見她面現得色,再望向遠處宮門口走過來的一行人,心下便也冷笑了聲,低頭對皇后道:“臣fù遵命。這本就是意外之事,哪里怪得了旁人?只是驚擾了皇長孫之大婚,萬分不安罷了,不知道臣fù要怎么做,才能彌補這過失?”
皇后這里正要說話,門口忽然來稟:“太子妃到了!”皇后頓時皺了皺眉,“她來做什么?”
原來,她不曾驚動旁人來到這里,已經是不打算讓她來摻和,弄得人盡皆知的意思了。畢竟這傷的是祈允灝的夫人,定北王父子倆都是個愛護短的,回頭要是鬧得圣上面前去,這事就不好收拾了。于是對于太子妃的到來,皇后今兒第二次表示了不歡迎。
“母后。”太子妃朝皇后行了禮,看一眼面前琉璃,頓時怒意又起來了:“你既然知道驚擾了皇長孫大婚,那么該當何罪,你可知道?”
淑華使了個眼色給琉璃,要她不做聲。她先前沒曾跟太子妃明說是誰推的屏風砸的人,一則是不愿事后招人記恨,二則便是有意讓太子妃自己去認人。太子妃這人沒什么太多腦子,她要是走到這里什么都知道了,這不就等于告訴皇后這是有人特地給她通風報信了嗎?
所以,這時候當太子妃誤以為站在皇后跟前的琉璃是始作俑者時,她便存心讓她接著往下誤會了。
而琉璃卻早見到了太子妃進來,方才那句話卻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太子妃在對她存有厭憎之心的情況下,肯定會先入為主的認為她罪不可赦,然后對她大加責罰。而她,就是要利用太子妃的無腦,與她的氣惱替自己出氣。
因而這時候,淑華的小心思與琉璃倒是不約而同的同步了。
而段文蕙當然是不知道這層內幕的,方才見皇后一人前來已是有些失望,如今見得太子妃終于來了,眼神頓時輕松起來。
皇后雖然也不知道琉璃背后做了什么,太子妃為何會在自己來了之后還往這沖過來,但是卻是個明白人,知道太子妃不分青紅皂白這么斥責人是不對的,尤其是先前在后殿還針對過人家的情況下,這樣落在他人眼里,就愈加顯得小器而沒有分寸了。
于是沉聲道:“事情沒弄清楚的情況下,太子妃不要胡亂責怪人。受傷的人是將軍夫人!奴才們辦事不力,屏風沒放好,所以誤傷了人。”要她說出來是屏風是誰推的,她還真不能說出來,作為帝后,必備的手段不止是會管治人,還要會安撫和平衡。忠勇侯也是于社稷有功的,她作為皇后,能讓功臣的后輩子孫成為眾矢之的嗎?
不過看向段文蕙時,她的目光里卻還是隱隱多了絲深意。
可是太子妃能相信這話嗎?平時也就算了,今兒是她獨子大婚之日,染了血光那就是不祥之兆,將來陸縝若有個三長兩短,她靠誰活去?而且關鍵是,這事兒居然不是這丫頭做的,那她方才一進門便要對她問罪,落在旁人眼里豈不是是顯得膚淺輕浮?
再回想皇后方才那語氣,愈發窘了。她都當婆婆的人了,旁邊還站著親家的人呢,被自己的婆婆當眾指出錯處,真正是有失臉面。便愈發想找補回來,于是道:“原來不是將軍夫人做的。那本宮倒是誤會你了。”
硬生生與琉璃說了句,然后又回過頭來,與皇后道:“不過母后,好好的屏風怎么會倒呢?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縝兒大婚,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這個機會往里頭鉆空子呢!母后難道不覺得這事情有蹊蹺么?”
她這話里頭的“不少人”,自然指的是駱貴妃與慶王,只是這無心之下,倒又把這對母子給扯了進來,琉璃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既然太子妃有這方面意思,那她也沒有什么意見,反正她對那慶王也沒什么交情。看了眼緊抿著唇不語的皇后,索性加了把火,說道:“殿下此言甚是,臣fù也覺得事有蹊蹺。砸傷臣fù倒罷了,只是往后可千萬莫再有人拿著這事做先例,砸傷了宮中貴主子們反說也是奴才做的,那會子倒不值了。”RS!。(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