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烈陸洲上地勢奇特,群山環拱,自海面上拔起百丈之高,獨間中留有一處盆地,此刻正值大比,是以四面方位之上各豎有一座三十丈高的宏大牌樓,牌樓之后有道道旗門。
門內弟子若是從中穿過,便會被引至那山中修葺的崖亭曲廊之中,各安其座,不至擁作一堆。
汪氏姐妹與李過之到來時,聽得遠遠有金鈴搖響,悅耳潤心,磬音陣陣,渺渺而來,天際有虹光飛舞,瑞彩染云,祥光繚繞,靈禽飛舟往來不絕。
他們方至那山壁前,就有一名騎白鶴的道人迎上來,稽首道:“不知幾位同門是從何處而來?貧道可安排座次。”
如今各家各島弟子紛沓而至,負責引路的執事弟子也是繁忙。
但所有弟子也不會一概而論,總要有個尊卑上下之別,若是那出自名師門下的,便可得個上好亭臺,不但觀覽弟子比斗時舒心暢意,還可帶了仆從女侍進來,得那周到伺候,總之不叫其受了苛待去。
至于那些沒什么名聲,也不是什么厲害修士門下的,那便只能安排他們數十人湊在一處,勉強合用一座樓臺了,如此一來,當然也提不上什么安舒了。
間中還或有平日不對付的同門安排在了一起的,這便不在這些執事道人考慮之內了。
若是犯了門規,自可命力士上前,將他們請出去便是。
李過之也是第一次來此觀摩這大比,他曾從同門之中打聽得這里面的規矩,他也是自恃有身份之人,不愿叫汪氏姐妹與田坤看扁了去,又見這道人修為比他也不差了多少,便主動上前言道:“我乃是瓔仙島于師門下。還請執事給個方便,安排我等有個好去處。”
“原來是瓔仙島門下。”
執事道人聽了他的話,斜乜了他一眼,懶洋洋地丟來了一塊牌符,指了指身后,道:“看見了那兌位上的旗門沒有?持此牌符可去此處,快快去。”
“這……”
李過之不免神色微變,居然將自己安排西位之上?
且這牌符一看便不是什么好去處。吸了口氣。便道:“這位執事,可否換上一個,我可是那瓔仙島門下,家師于諱成耀,乃是孟真人座下弟子。”
他怕道人不知自己來歷。是以又把師門根腳報了一遍,哪知聽了這話,道人皺眉看了他幾眼,面上卻是現出不耐之色,哼了一聲,把胯下仙鶴一催。也不理睬他,就去了遠處。
李過之被扔在了那里,頓時愣住。
汪采婷心思活潑,立時看出味道來了,只是瞧那李過之那難堪的樣子,卻是覺得十分好玩,嘻嘻一笑。揶揄道:“李師兄,好似你那手中那牌符。可去得那上好樓閣哦?”
汪采薇拉了她一把,又責怪地看了她一眼,轉首對李過之說道:“李師兄,舍妹胡言,切勿放在心上。”
李過之臉皮有些發熱,唯有報之以苦笑。
田坤出聲道:“去哪處還不是一樣?何須這么講究?”
汪采薇笑道:“二師兄說得正是,我等乃是玄門弟子,不是那等嬌弱受不得委屈之人,三年清苦日子都過來了,難道還用在乎區區一個座次么?”
李過之聽了,卻是有些慚愧,不過此事卻涉及到他恩師名聲,他倒也不好開口說什么,只得默不做聲,沖著三人點了點頭,看了那牌符一眼,把當先飛舟一轉,往兌位旗門上行去。
那執事道人神色不愉地去了遠處,行不得多時,有一名白袍道人上來,沖他得意洋洋舉了舉手中之物,道:“皮榮,你看這是什么?”
執事道人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珠子,驚呼道:“云,云砂?你是怎樣得來的?”
這云砂飽滿圓潤,算得上是不差的,若是拿去換了,少說也可得上千靈貝,他看得眼睛都紅了。
白袍道人故意又在他面前顯擺似得晃了幾下,這才收了起來,自得道:“適才送了一位陳氏族人入山,聽聞我也姓陳,見我伺候還算周到,是以便順手扔給我這一顆,嘿嘿,這回可去那九城中逍遙一陣子了。”
似他們這等弟子,不過胡亂找了幾口廢池開脈,今生也不指望有多大成就,早絕了修道之心,不過倒可在那九城之中卻吃喝玩樂,享受富貴,做那人上之人。
只是錢財來源不多,平日來也是過得緊巴,今番被喚來招呼諸弟子,都認為是一個肥差,當然是想好好撈一把了。
“陳氏族人啊,那可是五大族之一,陳兄你當真是好運氣……”
執事道人滿臉羨慕,隨后又憤憤言道:“怎不叫我也碰上一位世家中人!卻盡遇上一些窮鬼!”
白衣道人瞧他模樣,奇怪言道:“這是怎么了?莫非沒上遇上一個有油水的?”
執事道人滿腹怨氣,道:“別提了,這半日連著接了幾十人,卻沒見著幾個光鮮的,適才方遇到一人,看起來倒也頗為闊氣,本還以為是哪個世家族人,小爺興沖沖迎上去,哪知此人說什么自己是瓔仙島門下,還想要拿此名頭來唬人,哼!莫非小爺還不知那于島主孟真人是徒孫?只是此人修了數百年也不過是個玄光境界,孟真人還記不記得他還兩說,是以甩給了他一面兌位牌符,他若能送上些好物,小爺還能給他換了,沒想到卻也是個不曉事的,便再也懶得理會了。”
白袍道人聽罷,不由哈哈大笑,隨后不免也回頭看了幾眼,他眼神甚好,除了李過之之外,一眼就看到汪氏姐妹二人,開始還不太在意,旋即臉色微微一變,又湊近了幾步,終于看了個清楚,驚呼道:“皮容,你不要命了?”
執事道人眉頭一皺。罵道:“陳谷,少觸小爺霉頭。”
白袍道人一把拽住他手中的控鶴繩索,急道:“快快隨我來,還趕得上。”
執事道人莫名其妙,攔住他道:“慢著,你且把話清楚。”
白袍道人瞪了他一眼,拉起他道:“來不及了,邊走邊說。”
他把胯下仙鶴急急一催。就往前行去。
執事道人雖覺奇怪。但想來對方不至于耍弄自己,便不再堅持,亦是跟了上去,只聽那白袍道人言道:“那兩女我也認識,乃是九易城中汪族的一對兒女……”
執事道人撇了撇嘴。道:“區區城中一個富戶,縱然是大族又如何?瞧把你急的。”
白袍道人冷笑道:“汪氏姐妹是不怎樣,汪族也算不得什么,但耐不住她姐妹二人拜了個好師傅。”
執事道人突然覺得有些不妙,但仍嘴硬道:“那瓔仙島上,哪有什么厲害人物……”
白袍道人打斷他道:“這汪氏兩女哪是什么瓔仙門下。分明是拜在了那昭幽天池張府主門下!”
執事道人一聽此言,腦中嗡的一聲,面色蒼白,牙關直打顫,“你,你是說,她們乃是張。張衍張府主門下弟子?”
白袍道人重重點頭。
執事道人頭上冷汗直流,張衍在低輩弟子之中名聲響亮。可以說無人不知,此番安排的座次不當,得罪了其弟子事小,若是以為自己故意削其臉面,那可真是要命了。
想到此處,他哪還敢在這里磨蹭,急縱胯下仙鶴,搶在了白袍道人前面,慌里慌張追了上去,遠遠望那艘飛舟,便朝著那里惶急大喊道:“幾位師叔留步,留步啊……”
汪氏姐妹往鴻烈陸洲去時,劉雁依與秋涵月結伴而行,正往那功德院行去
如今大比還未到她這玄光修士出手之時,是以尚還有閑暇來此。
到了功德院外,卻是有人識得她們,立時進去通報,不一會兒,齊夢嬌便笑盈盈地迎了出來,道:“兩位妹妹怎想到來此看望姐姐了?”
劉雁依巧笑嫣然,道:“不日將是那大比之期,是以來姐姐這里小住幾日,免得左右奔波,也可向姐姐討教一二。”
齊夢嬌將她們二人迎入里間,又命侍女來奉上香茶,寒暄了幾句后,話題便繞到了那門中大比之上。
齊夢嬌笑了笑,道:“雁依你如今得了那缺月劍丸,此番大比倒是能為自己爭來不少好處,若是得了那頭名,不定門中還有小神通傳授下來,只是你需小心那袁燕回,聽聞她還請教了不少名家,聽聞劍術已是更上一層樓了。”
劉雁依默默點頭,當日在英羅島上,她便是輸給了此女,致使劍丸遺憾讓人,但她心里也是頗不服氣。
在與那蕭翮幾番交手之后,她自覺劍技大漲,就想要在大比之上再與其較量一番,看看如今到底誰弱誰強。
齊夢嬌看了她幾眼,懇切言道:“雁依,前些時日,我也瞧見了你那師傅了,我觀他也是大雄心之人,想必也有心一奪那十大弟子之位,看在你我姐妹一場,你可回去奉勸你恩師一句,可此次大比不同往昔,無論怎么爭,也未見得會有什么結果,不若暫時放棄,待到下次大比,或還有幾分機會。”
劉雁依心中一驚,道:“姐姐此話何意?”
她知齊夢嬌身份不同,此女乃是齊云天自小收養的徒兒,是以常能知曉一些旁人不知的消息來。
齊夢嬌伸出白玉般的纖細手指,指了指上面,認真言道:“那十大弟子之爭,不過那幾位洞天真人在背后弈棋而已,誰上誰下,皆是在大比之前就有定論,而此番大比,更是涉及到門內大勢之變,你師傅要想破局而出,更是難上加難,幾乎……”
她語聲頓了頓,搖了搖頭,嘆道:“幾乎無有半點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