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小三
第九十四章小三
第二日早飯畢,江白圭無事。隨梔子去廚房清點食材。點完,又見梔子轉去廚房后的菜地數架上的絲瓜,不由得奇道:“娘子,你無事數這架上絲瓜作甚?”
梔子不理他,數完絲瓜,喚尹強家的取出一根長棍,刨出隱在瓜藤下的冬瓜南瓜,點過數記在心中,走出廚房,才答道:“這三樣今年新種,不知收成如何,數一數心中才有數,好曉得夠不夠家中吃用,若是夠吃,今年夏天就不再花錢買。”
江白圭想說何至于此,但想起梔子昨夜在床上輾轉反側,這話又生生的壓了下去,悶聲不響的往前走。梔子盤算著如何不影響生活質量又能縮減開支,也沒心思多話。
兩人回靜心居,梔子攤開紙筆,道:“過一陣說不定又有人來賀。少不得要擺酒招待,我看廚房肉菜不夠,寫張單子讓尹強家的買回來備著。”
江白圭將紙筆奪過,皺眉道:“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多年不曾走動,何苦要去理會?浪費酒菜。”
江夫人將不相干之人攔在門外,來的都是親眷。但梔子看過賬冊,除過幾家嫡親的,其余人家所備的賀禮,或是十文錢一壇的劣酒,或是一包糖果子,俱不是值錢的物事。但來吃酒,全是拖家帶口,老少齊上陣吃過一整日才罷休。明眼人一看就知這些人是聽說江家擺流水席,趁機來改善伙食的。
所以,此話正中了梔子的下懷,江白圭奪過她的紙筆,她非但不惱,還含笑道:“我也不愿攬事,但這是老太爺與夫人的吩咐。”
江白圭道:“祖父與母親是想在親眷跟前撐面子。”突地笑了起來,道,“我有主意,不僅能全了祖父與母親的面子,還能讓那些人不再上門。”
梔子滿面驚訝,道:“你有何好主意?”
江白圭笑道:“你今日擺席,冷盤熱菜樣數照前兩日上,但每樣菜分量只上一半。吃不飽肚子,這些人總不好再上門。”
梔子原本還存了很大的希望,指望他能出一個好主意,聽得是這餿主意,嗤道:“你當那些人也與你一樣?見桌上無菜就只得停筷子?他們不會仗著自己年長讓人上菜?那些人在家飯都吃不飽,哪里還會顧及臉面。”
江白圭聞言,也知這主意行不通,訕笑兩聲,將紙筆還與梔子,退到一旁看梔子列單子,遲疑道:“要不,與祖父娘親講明,讓馬六不放人進來?”
梔子搖了搖頭:“罷了,那些人來過一次,幾日之內總不好意思再來。等再過兩日,來的人零散了,我再囑咐馬六不讓人進來。”又嘆了口氣,道:“開源節流,節流始終不是良策,只有開源才是正道。”
江白圭跟著點頭,但說到賺錢。他腦中就像灌了漿糊,完全想不出招來。在旁枯坐一陣,秋樂拿了一張帖子進來,道:“魯大人使人送帖子來,請少爺過府吃酒。”
江白圭眼前一亮:魯子問家中經營南貨,何不問他拿主意?立刻站起身,去尋出門見客的衣裳。
梔子托腮看他換衣,暗自納悶,今日怎自己動起手來了?想不明白,又低頭去寫單子。
江白圭方出門,吳江又來了,說是昨日那本書還未讀完,想借書房看書。
梔子看出吳江是個不懂人情事故的,不愿再與他打啞謎,交代夏歡:“去與吳二少爺講,就說相公不在,我不便留他,讓他找出昨日看過的書,拿回家去看罷。”
夏歡去了一時,又回來,道:“吳二少爺走了,但他說還有學問上的事要請教少爺,等少爺回來,務必與他送個信。”
只要吳江走了,其他的事情梔子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到時你去與他說一聲罷。”
江白圭與魯子問年紀相仿,說話就很隨意,酒過三巡,便拱手道:“我想做一門營生。還請魯兄指點一二。”
這魯子問,正是江白圭從前與梔子提過的商戶出身的府學同窗。就算他出手闊綽,性子直爽,但因出身商戶,受過許多白眼,這時乍一聽江白圭說要他指點生意,以為江白圭又欲嘲笑他的出身,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很不好看,只端起酒盞吃悶酒。
江白圭一看壞事,想出癥結所在,慌忙解釋:“我的缺一時定不下來,不知還要在家候多久,我就想,左右閑著無事,不如做一門營生打發時間。”
魯子問本性子直爽,聽他解釋,就沒往心中去,又聽江白圭想要從商,不由得覺的親近了幾分,搖頭勸道:“江兄前程光明,趕緊歇了這心思罷。打發時間之事多了去,選任何一樣都可,唯獨不能以此打發時間。讓人知曉,江兄這一輩子只怕被人看輕。”
這些道理江白圭何嘗不知?不然他從前也不會勸阻梔子開糕點鋪子。只是他見江夫人與梔子為家中生計愁眉不展,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
魯子問看江白圭皺眉不語,就明白他說打發時間是假,賺錢是真。縱是看明白,但他也只猜想江白圭是為買缺的銀子想法子,斷想到盛名之下的江家如今須得為生計發愁。他直言道:“江兄可是為銀子發愁?”
江白圭面淺,聞言一張臉紅了半邊。
魯子問笑道:“江兄若為銀子發愁,我虛長幾歲,還可以指點幾句。一個出產豐富的缺,少說也須得幾千兩銀子打點。江兄若是想要開鋪子賺錢。再好的生意,短時也賺不出這許多的銀子來,倒不如尋幾家無依靠且主家性子軟弱的鋪子入股。”
江白圭訝然的張了張嘴,送門來的,他也知江夫人收過,但伸手問人要,他卻是頭一次聽說,不過聽魯子問如此說來,跟巧取豪奪并無兩樣,他暗忖這事他做不來,就道:“這事還是心甘情愿的好。”
魯子問看他不開竅,心想自個該說的已說,至于人家如何行事,他卻無法插手,轉了話頭道:“單獨吃酒無趣,不如喚兩個小唱來喝酒取樂,江兄有無相好的?”
有父親現成的例子,江白圭對小唱樂ji這些畏若猛虎,干笑兩聲,借口有事就要告辭。
魯子問與江白圭同行入京,對他不近女色之事略有了解,見他如此慌亂,笑道:“若是江兄好男風,我也知道幾個出色的。”又突地猛拍了一下腦袋,“是了,江兄有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表弟,眼中如何看得進旁人去?那次我不知就里,擾了江兄心頭好,江兄還請見諒。”
江白圭聽他說話如此不堪,心中不悅,正色道:“魯兄休要胡言,我倒還罷了,最多被人講幾句風流,可我家表弟若名聲壞了,將來如何有人肯嫁與他?”
魯子問本是猜測,聽他說得一本正經,心中疑惑起來。忙作揖道歉。
江白圭拱了拱手,扯了個笑臉說了幾句面子話,但有了方才的隔閡,兩人都無吃酒的心情,各自約好改日再聚,就散了。
梔子見江白圭進門就氣呼呼的,倒了一盞茶與他,坐在一旁問緣由。江白圭灌了一氣茶,將心中之氣壓的低低的,遣開房中下人,將魯子問那些渾話講與梔子聽。
梔子聽過,笑的伏在桌上坐不直身子,好不容易收住笑:“說起江表弟,他方才還來過呢,說是借書房看書,我打發他去了,他又說要問你學問上的事,讓夏歡等你回來去與他送信。”
江白圭氣惱:“以后不要讓他進靜心居一步,免得有心人亂講。”就走去逗在小床上依依呀呀的女兒。
梔子看著父女兩個玩鬧,卻知無風不起浪,魯子問能走通路子得了吏部給事中的好位置,自然不是江白圭口中的渾人,他這樣講,定是事出有因,看出了些首尾的。
江白圭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但架不住吳江那邊不亂想。
這樣一想,梔子就坐不住,走到廚房去,將魯子問的渾話當笑語講給尹強家的聽。講完,撿了灶臺上用來擺酒的鹵五件使食盒裝了,讓尹強家的與吳家送去,又道:“記得將食盒取回來。”
尹強家的嘴敞,無事都會東家長西家短的扯著人說半日,何況今日聽了這樣大一樁笑話。梔子讓她去吳家,就是想借她的口說與吳家人知曉。
吳夫人事事想掐尖,聽得這讓她落面子的話,只怕會好好約束吳江。
梔子料得不錯,尹強家的還未走回江家,這些話已經傳到了吳夫人耳中。
吳夫人聽外人往自家獨身兒子身上潑臟水,氣的將梔子送去的鹵五件連碟子全扔在地上,立刻將吳江叫到房中下了禁足令,只讓他在房中好好讀書,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吳江未曾聽過閑言碎語,只覺吳夫人這場氣生的莫名其妙,委屈的淚花在眼眶中打轉,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
吳夫人往日還不覺的兒子這樣有何不妥,只當他是年幼才會如此,今日先聽了那些不入耳的話,再看兒子,心都涼了:這副樣子,不正是戲文里演面首那些戲子才有的?
——更新不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