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初建時,初始帝便被高祖皇帝委派留守關中,管理數州民政,經驗十分豐富。聽崔晏一提,就明白這應該是一道良藥。可以將賑濟災民和修復河堤結合起來,一份錢辦兩樣事,大大解決朝廷的困難。
這法子看似簡單,但初始帝十分清楚,政事繁冗復雜,需要的就是這種庖丁解牛的本事。能想出這法子的人,絕對是處理政務的天才,所以他才破例立即召見黎大隱,想看看能不能把這個無依無靠的庶族小官收為己用。
當聽到黎大隱說,這法子是別人想出來的,初始帝不由略略失望。“到底是什么人想出來的?”
“乃是當朝大理寺右丞之子,陸云陸公子!”黎大隱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場便繪聲繪色講述起來。
他雖然其貌不揚,但口才絕佳,一件事讓他說的活靈活現,讓皇帝和百官如同親見。聽到歹徒見財起意,煽動災民圍攻陸云車隊時,所有人都替陸云他們擔心起來。
聽到陸云帶著災民到了雍丘城下,雍丘城門緊閉,城上劍拔弩張時,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聽到陸云只身上城,三言兩語說服黎大隱將災民收為民夫,即解了女眷之圍,又幫雍丘縣解決了大難題。眾人忍不住擊節叫好,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用如此簡單的法子,就把看似無解的危局,給完美的化解了。而且,還造福了災民,幫助了官府。
古來才智之士怕是莫過如此了吧……
見皇帝和百官聽得津津有味,黎大隱趁熱打鐵,又把陸云不動聲色,便將災民和歹徒分開,將其全部擒獲,幫官府一舉破獲了十幾起殺人越貨的大案,眉飛色舞的講了一遍。
這下就連初始帝也忍不住喝彩道:“好!很好!非常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這陸云可比甘羅、荀灌了!”頓一頓,初始帝興致勃勃道:“他父親在不在場?”
很多人都向陸信投去艷羨的目光,陸信趕忙出列,恭聲道:“微臣陸信替犬子叩謝皇上,皇上實在是過譽了,犬子出生牛犢、膽大妄為,不過是僥幸而已。”
“別人也僥幸給寡人看看。”初始帝似乎對陸云萌生了極大的興趣,對陸信笑道:“改日把他帶進宮來,讓朕好好瞧瞧你那麒麟兒!”
“犬子剛剛回京,不通禮數,”若是旁人聽說皇帝要召見自己的兒子,肯定欣喜若狂,尤其是陸信這種門閥旁系,那是讓兒子平步青云的天賜良機啊!但陸信卻心揪成一團,極力拖延道:“還請吾皇恩準些時日,讓微臣教他些禮數,以免有污圣目。”
“哪有那么多規矩?這么聰明的孩子,別讓你給教瞎了。”初始帝不以為意的笑道:“過陣子,寡人要去翠云宮避暑,讓他伴駕吧。”
“臣……遵旨。”這時候,陸信還能說什么不成?
今日的朝會已經拖的夠長,初始帝也有些疲憊了,待陸信退下,便對崔晏道:“讓這黎……”
“黎大隱。”崔晏趕忙輕聲提醒皇帝。
“對,黎大隱。就別放他回去了,讓他到你尚書省掛個差事,幫你參謀參謀以工代賑。”初始帝吩咐一聲。
這點小事,自然不會有人指手畫腳,崔晏恭聲令下。
“就到這吧。”初始帝說完,揮一下手。
“恭送吾皇!”百官俯身,送初始帝離去。
皇帝一走,眾官員卻還趴在那里,非得等到七位公爵站起來,他們才敢起身。
上朝時,七位公爵來的最晚,退朝時,他們卻是走的最早。
七位公爵和左老公公穿過百官,向應天門走去。經過陸信身邊時,幾位公爵都看了看他,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和地位,心里想的什么,旁人根本無從看出。所以陸信也無從判斷,這些大人物到底對自己感官如何。
這樣說也不對,至少寧國公梅怡,就毫不掩飾她厭惡的目光。在鳳凰觀被燒死的,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就算過了十年,老太君依然恨不得活撕了夏侯閥的人,當然也對助紂為虐的陸信,滿滿都是惡感!
見陸信有些窘迫,崔晏微笑著替他解圍道:“賢侄,老夫還沒替我家盈之向你道謝呢。改日老夫設宴,請你全家過府一敘。”
陸信忙誠惶誠恐的應下。
“不行,得先去老夫那!”誰知,裴邱突然橫插一杠。本來,他并沒有要跟陸信表示表示的意思,但聽崔晏說的這么熱乎,這位裴閥閥主便忍不住,蹦出來道:“白無常,你要請客隨你,但必須在老夫之后!”
崔晏平素溫文爾雅,唯獨對著裴邱,火氣大的嚇人。聞言登時不悅道:“黑無常,老夫替自己的兒子請客,跟你有個屁關系?”
“明月還是我親侄女呢,你說有個屁關系?”裴邱蠻橫的一指陸信道:“就這么說定了,你要是敢先去他家,老夫拆了你的房!”
“賢侄,可是老夫先開口的,你掂量著辦吧。”崔晏不像自己小兒子那么好說話,他雖然不拆陸信的房,卻拆他的臺啊。
陸信情知自己成了兩位閥主斗氣的籌碼,又不敢得罪任何一個,被夾在中間這個無奈。
“你倆弄啥呢?當老夫不存在是不是?”這時,陸尚出現在三人面前,他手指點點裴崔二人,笑罵道:“兩個老不休還要不要點臉?有這樣感謝人的嗎?這不欺負我家孩子嗎?”說著他拍了一下陸信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離開,又對崔晏和裴邱道:“你們要是真心道謝,就到咱們陸閥來,別弄些有的沒的。真沒見過這樣的……”
說完,陸尚搖著頭走了,好像很不屑于與這兩個老貨為伍一般。陸云歉意的向二老笑笑,趕緊跟上自家宗主。
夏侯霸本來滿臉笑意的看著幾人說笑,但見陸尚一副長輩自居的架勢,徑直把陸信領走,他的眉頭不自覺的跳了一下。
一直跟在他旁邊的謝閥閥主謝洵,冷笑一聲道:“陸老夫子要摘桃子了。”
夏侯霸輕哼一聲,一個小小的陸信,就算加上那個所謂的天才兒子,他也沒看在眼里。但是,但是,夏侯閥看上的人,誰也不能搶!就算是陸閥的子弟,陸尚也必須乖乖讓出來才行!
應天門外,有各閥的馬車在等候閥主。看到陸尚出來,陸閥的護衛趕緊將馬車趕過來。
雖然陸尚當年,也曾是天階大宗師,但他如今已經七十二歲,氣血衰落到不像樣子,恐怕連玄階強者都對付不了。是以只要一出門,時刻都有一名地階宗師、十余名玄階強者,跟在左右保護。這還是只在京里,若是離京的話,保護的人數還要翻倍,甚至會出動天階大宗師。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陸閥的八名執事里有六個參朝官,所以此刻有六名宗師跟在陸尚后頭,陸尚環視左右,擺了擺手道:“都走吧,陸信跟著老夫就成。”
陸閥大執事、陸尚之子陸修沉聲道:“父親,怎么也得有個執事跟著你老,還是讓孩兒一起吧。”
“知道,規矩嘛。”陸尚卻搖搖頭道:“有他這個宗師跟著就成了,你們走吧。”
“啊!”六大執事全都愣住了,連陸信都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