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章俊大感意外,“他竟然回來了!”
昊陽宗興師動眾,副宗主蕭華親自率隊,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吳本草剛破境不久,根基還太淺,即便輕功不俗,仍然無法跟蕭華正面抗衡。
他原以為,吳本草只有逃跑的份兒,能脫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敢再留在鵝城。為了這事,剛才他還怒罵曹閑玉一頓,失望于放老友鴿子,沒想到,吳本草去而復返,給他帶來驚喜。
他思緒急轉,問道:“他是自己來的?后面有沒有跟著別人?”
他想到一種可能性,或許,吳本草被追得走投無路,是想借著做菜之名,來城主府避難,尋求他的庇佑。
其實他多慮了,他并不知道,曹閑玉上次去艾草吧,故意把他和昊陽宗的關系透露給吳本草,吳本草提防他還來不及,在解決掉昊陽宗眾人之前,怎么敢主動送上門來。
管家答道:“他還帶著一個幫廚,除此再無旁人。”
章俊心生詫異,不明白那少年是如何甩掉追兵的,擺手道:“知道了,客人已到,讓他開始燒菜吧!”
他拉著老友的手走進客廳,仍惦記被打臉的事,說道:“大唐六大高手中,你排名第四,就算是前兩位聯手,也做不到這種地步吧?再考慮到你的身份,誰敢打你的臉?”
李姓是大唐國姓,李千秋的身份煊赫,某種意義上說,打他的臉,就等于挑釁大唐皇室,尋常武夫絕不敢做出這種事。
李千秋想起這事就惱火,只覺老臉火辣辣的疼,狠狠瞪他一眼,“章麻子,哪壺不開你還提哪壺,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章俊見狀,哭笑不得,不好再追問下去,“好好,我這是關心你,你不想說就算了,只要你回到京城后,別把行兇的黑鍋扣到我頭上,說是我干的就行!”
李千秋哼了一聲,岔開話題,“麻子,我闖遍大唐三十六州,吃盡山珍海味,你是知道的。你在信里把那個廚師吹得天花亂墜,要是他做的菜太差,老子瞧不上眼,你也算被打臉一回。”
章俊笑容滿面,溫聲道:“吳大廚的手藝精妙,絕不止是好吃那么簡單。我在信里沒敢跟你說,是怕你酒后口無遮攔,把消息泄露出去,其實他最擅長做的,是藥膳。”
兩人知根知底,李千秋嗜酒和話癆的毛病,他是知道的,這兩樣一旦同時發作,李千秋就會像在城外那樣,信口開河,喋喋不休,誰都忍受不了。
李千秋不以為意,隨口問道:“藥膳?干什么用的?”
章俊收斂笑容,正色道:“你誨人不倦,最清楚開脈修行的艱難。你聽說過,世間有一種希望高達五成的開脈丹么?你聽說過,開八脈全靠吃藥膳、能代替修行的么?”
吳本草在臘月初開張,陸續推出希望之湯和紫龍面,距今也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而已。
雖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此事已經傳到雄州的昊陽宗耳中,但大唐幅員遼闊,關山迢迢,這座邊陲小城的新聞,還不至于立即驚動遠在數千里外的京城顯貴們。
作為多年摯友,章俊想讓李千秋先知情,但茲事體大,為防止消息走漏,他決定邀李千秋來拜年,見面后再吐露詳情。
李千秋聽到這話,緊盯著章俊,目光鋒銳,“你沒開玩笑吧?還是我沒醒酒,耳朵聽錯了?”
話雖這么說,他相信老友輕易不會說出荒誕之語。
章俊沉聲道:“你沒聽錯,這就是最近發生在鵝城的奇聞。那個叫吳本草的少年橫空出世,燉出一種美味無比的湯,不僅能提升開初脈的成功率,就算失敗,還能不停地嘗試下去!”
李千秋瞪大眼眸,難以置信,由于臉頰紅腫,表情看起來很滑稽。
章俊繼續說道:“這話聽起來荒誕,但在短短一個月內,鵝城這小地方,就新添兩千多名武修,如雨后春筍一般,你說可怕不可怕?你要知道,本地都是些貧苦百姓,他們可沒什么氣運和福澤……”
李千秋默默聽著,震驚過后,眼神變得凝重。
“至于紫龍面,那就更聳人聽聞了。別說是你,若非派人密切監視,連我也不敢相信,靠吃面能開完八脈,世上還有這等神跡。你說,如果讓唐軍都吃上這種面,那將是怎樣的光景?”
章俊淡淡說著,留意著李千秋的反應。
李千秋聽完后,豁然站起身,問道:“他在后廚?我去見他!”
如果章俊所言屬實,那個叫吳本草的少年就太逆天了,只要他肯以社稷為重,交出食譜,在大唐各地推廣,那么,再過個三年兩載,大唐遍地都是武修,兵源滾滾,國力就將發生爆炸性增長。
一碗面,足以給大唐帶來新契機,開啟一個全盛時代!
章俊嘆了口氣,示意他坐下,“你就是個急性子,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李千秋按捺不住激動之情,興奮地道:“麻子,你這次算是立了大功!等我把吳本草帶回去,在我那里籌備一陣后,就可以憑他的藥膳,為復辟李唐奠定勝局!”
章俊聞言,皺起眉頭,臉色陰沉下來。
“就在一個時辰前,那少年被敵人追殺,性命攸關,你知不知道我為何坐視不理,沒有出手救他?因為我自己也在猶豫,不清楚把他交給你,會給大唐帶來什么。”
不管是誰,不管是哪方勢力,只要得到武力提升后,野心暴漲,接下來必將挑起動亂,打破原先相對平衡安穩的格局。
對善戰的鷹派來說,這是謀求改變的好事,但對章俊這樣熱愛和平的人來說,卻是一場災難。
因此,他心里并不確定,把吳本草引薦給李千秋,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但他也清楚,如果讓吳本草就這么離開,投入奸佞之輩麾下,那將成為心腹大患。
他猶豫不決,只好作壁上觀,讓吳本草自生自滅,自己決定命運。
但現在,吳本草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如約赴宴,又重新把難題拋給他。既然天意如此,他不得不按照原先的想法,對李千秋吐出實情。
“沒人能預見未來,誰也不清楚,讓未來的大唐姓什么才是對的。我老了,心灰意冷,懶得再操閑心,今日只想做個引薦,他愿不愿意跟你走,要看你的造化,不必強求。”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就是他如今的心態。所謂天下興亡,他早已不再關心。
李千秋聽懂了,沒再說什么,目光明暗不定。
他心里想的是,廚藝如此厲害的人物,今天最好乖乖跟我走,為我所用,否則,必須斬草除根,不能讓那少年成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