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節的話一出口,平南王世子府的大殿里面的人就全慌了!
流溪河是珠江的一條支流,朱和墭的軍隊只要在南海神廟碼頭登船,然后沿著珠江向西,到廣州城西一帶,再轉入珠江西水道,一直往上游去,就能進入流溪河。
而朱三太孫的大軍一旦進入珠江西水道和流溪河,那么廣州城就基本被包圍了!
到時候大家伙就只能在廣州城中干等著當忠烈了!
“世子爺,這可如何是好?”薛章也急了,他可不想落在朱和墭手里,“廣州城還能不能守?咱們該上哪兒去搬救兵?”
大殿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尚之信,就等他拿主意了。
雖然這貨已經犯了死罪,但是現在廣州城內能打的就是他的直屬佐領和旗鼓包衣佐領總共四五百人......這些人可都是和尚之信捆綁在一起的。
尚之信倒是一臉的沉著,冷冷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三十六計走為上還不會嗎?由南海神廟往流溪河去是逆流,逆賊的船行不快的......咱們馬上走還來得及!”
“大哥,要走去哪里?”尚之信的一個兄弟馬上發問。
尚之信道:“現在有三個去處,一是往北去韶州;二是往西去肇慶府;三是先往西去三水縣,然后再折返往南去新會縣。”
“那大哥您要往哪里去?”那“尚之某”又問。
尚之信嘆了口氣:“我還能去哪兒?等我上了請罪折子,就是待罪之人,只等天子詔書一到,便上京去請死,該上菜市口上菜市口,該去寧古塔就去寧古塔......都是我尚之信活該!所以我就去新會縣待罪等死!”
去新會縣?
在場的官員和“尚之某”們聞言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新會是廣州府下面的一個縣,周圍是廣州府香山、順德、新寧,以及肇慶府的鶴山。其中順德、香山已經被朱三太孫完全控制。新寧則是當年發生汶村抗清的縣,在汶村被大清天兵攻破的過程中,尚可喜殺人無算。后來又搞遷界禁海,一遷就是五十里......新寧人肯定恨死尚家了,所以明軍一到就會歸附。
至于鶴山縣那里也是反清復明分子非常活躍的地區,大清殺進廣東的時候,鶴山縣的豪強吳獻捐獻家財,招募鄉兵抗清,還被永歷帝封了兵部侍郎。后來吳獻抗清失敗,大清天兵自然不會放過鶴山人......而鶴山又遍布山巒森林,有的是地方可以讓吳獻的余孽躲藏。等朱三的大軍一到,還不群起響應?
所以新會到時候就是個孤城了,康熙皇帝要怎么抓尚之信去菜市口殺頭,去寧古塔流放?
似乎康熙只有派出八旗天兵先打敗朱三太孫、朱三太子,收復了廣州府,才能派人去新會抓尚之信!
這個難度是不是有點高?
面對眾人懷疑的目光,尚之信還振振有詞的對薛章道:“請薛提學轉告皇上,新會乃是廣東境內唯一死忠大清的縣,奴才無論如何都要替大清保住這塊忠貞之地。等八旗天兵到了廣東,徹底鏟平朱三父子和吳三桂父子之后,奴才自然會去北京城領死。”
也不知道康熙皇帝聽到這話會不會氣得吐血三升?薛章心想:“這個尚之信就是個捅馬蜂窩的主啊!他自己捅了個特大馬蜂窩就躲新會去了,讓皇上被吳三桂和朱三太子、朱三孫這三只大馬蜂去叮......”
可尚之信這個時候才不管那么多呢。他都已經請罪了,而且還在大清的土地上等著抓,康熙抓不著他,那也不能怪他吧?他一罪犯,難道還要幫朝廷抓自己嗎?
尚之信看了看周圍,發現大家都沒話可說了,于是就嗯咳了一聲道:“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這廣州守不了了,你們各自逃命去吧!有誰想跟著本爵去新會的,就留下跟隨吧!”
去新會?這不是找死嗎?尚之信犯了死罪,去新會茍延避死,別人沒犯死罪,干嘛跟著去新會?
于是大殿中的官員和“尚之某”們紛紛告退,回去收拾東西,帶上家人,準備出城跑路了。
不過還是有幾個人沒跑路的,平南王府長史李天植,總兵王國棟就沒有離開。
尚之信瞅了兩人一眼:“李長史,王總戎,你們想跟著本爵這個待罪之人?”
李天植嘆了口氣,苦笑道:“奴才是王府長史,現在老王爺沒了,您就是新王爺,您去哪兒,臣也去哪兒。”
王國棟則直接管尚之信叫王爺了,“王爺,奴才向來是您的人,您去哪兒,奴才就跟著去哪兒!”
尚之信點點頭,心想:“這兩人還挺機靈,都看出往肇慶、往韶州的路不好走......因為大部分人都會往那兩處而去,朱三太孫的兵也一定會往那兩個方向去追。
而且逃過去也沒好果子吃,皇上已經明發上諭,讓孔四貞和孫延齡帶兵來廣東。
現在跑去肇慶、韶州的人,多半會被孔四貞這個臭娘們逼著去和朱三父子拼命,早晚戰死沙場,還不如躲去新會活得一時算一時。”
想到這里,尚之信就干笑幾聲:“那就快去準備......記著,不要帶太多的行李和錢財,人跑出去就行了,錢財已經沒用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把人召集起來后,先去四方炮臺集中,咱們就從那兒出發。
還有,李長史,王總兵,你們再派人去和我的那些兄弟們說,王府的庫房中還有老頭子撈來的幾百萬兩銀子,我用不著了,他們還用得著,讓他們趕緊來拿,能拿多少是多少!”
李天植、王國棟兩人聞言都是一驚,心說:“這個尚之信可真夠狠的,居然讓自己親兄弟們在這個時候,還帶著死沉死沉的銀子跑路......”
不過這兩人還是應了個嗻,然后分頭去安排跑路了。
打法走了李天植、王國棟后,尚之信又叫來了自己的福晉、師爺和管家,先安排好了全家跑路的事兒,又讓自己的師爺擬了一份認罪請罪的折子,把吳三桂、吳應熊“咬”了個入骨七八分。然后他又親自抄了一遍,這才派人把這份要命的折子給提督學政薛章送了去。
安排完這一切后,他就讓人打開了王府庫房的大門,也不等兄弟們來拿銀子,就自己帶著家眷,在直屬佐領和旗鼓包衣的護衛下,先一步去了四方炮臺——尚之信直屬佐領和旗鼓包衣們的家眷早就收拾好行裝住進四方炮臺了!
尚之信抵達后不久,李天植和王國棟又帶著兩三千扶老攜幼的綠營兵也開過來了。
看到這些人都到齊了,尚之信沒有分毫的耽誤,便領著他們奔出了四方炮臺,消失在廣州城西北的茫茫田野之中。
而尚之信前腳才走,廣州城后腳就陷入了最大恐慌!
現在的廣州城內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和“旗”字兒、“官”字兒沾邊的!
也就是說,他們是尚可喜這個“忠心過剩”的大清忠奴的幫兇走狗,如果讓朱三太子的粵兵逮住他們,還能有什么活路?
所以得趕緊跑啊!
不跑可就死路一條了!
可是跑了就能活嗎?從廣州跑去肇慶有二百里,跑去韶州有近三百里......這路也不大好走,光是擋路的大河就有好幾條,而且沿途還有許多尚可喜的仇敵,正在磨刀霍霍,等著報仇雪恨呢!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還是天!
當廣州城內亂成一團,人人爭先恐后地想要逃離這片絕地的時候,天空當中又一次烏云密布,之前一度消失的臺風也呼嘯而起了......原來之前的寧靜,不過是風眼打廣州過去,現在還有下半場臺風暴雨要來。
前有堵截,后有追殺,老天還要刮風下雨,真不知到這一路跑下來,最后能活下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