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脫弦激射,陰雪歌騰空而起,踏草向前狂奔。
脆嫩的長草變得堪比鋼筋,柔韌異常,彈性驚人。
腳踏長草,草葉震蕩,每腳踏下,腳下都反彈驚人力量,每一次都推動他向前飛掠百步。
山間帶起一道惡風,好似猛虎下山,狂風自生。陰雪歌長嘯大吼乘風而來,雖然距離還有數百步遠,已經嚇得赫伯家兩名持盾少年倉皇大吼。
赫伯勃勃尖嘯,右手腕上一塊玉環炸開,一枚形如圓盾的法符噴出絲絲光芒。
一枚完整的法符,而不是符文兵器上簡單的法紋。
每一道法符,起碼都由九條法紋組合而成,內蘊無窮奧秘,儲存驚人元氣,擁有無窮威能。
玉環炸開,法符自動激發,赫伯勃勃脖頸邊一面尺許見方元氣盾牌憑空浮現。形如龜甲,薄如蟬翼,陰雪歌射出箭矢撞在元氣盾牌上,就聽一聲悶響,箭矢扭曲、炸裂,化為青煙。
元氣盾牌微微顫抖,盾牌內那枚小小的法符光影閃爍,四周天地元氣呼嘯融入盾牌。
‘嗡嗡’聲響綿綿不絕,天地元氣不斷注入,尺許見方小小盾牌驟然擴大到三丈開外,厚度超過兩尺,將赫伯勃勃全身都籠罩在盾牌后方。
如此厚重元氣盾牌,不要說尋常箭矢,就是陰雪歌動用那九支符文箭矢,也無法攻破這一面氣盾。
赫伯勃勃長嘯一聲,他不敢脫離元氣盾的庇護,他腰間同樣佩戴了一個儲物皮囊,雙手一抓,同樣抓出了一張強弓和三支合金箭矢。
“陰雪歌,無恥小兒,膽敢偷襲我赫伯勃勃!”
“死!”
一聲大吼,赫伯勃勃箭法也堪精妙,三支合金箭矢幾乎首尾相連激射而出。
連珠射法,箭矢破空,陰雪歌已經迫到了一百五十步內,箭矢猶如流光,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陰雪歌同樣沒想到,赫伯勃勃身上居然有真正的法符裝備。不是拆解開的法紋,而是完整的法符。這樣的法符裝備,哪怕只有一枚法符,那都算是真正的‘法器’。
符文兵器只能算是‘凡兵’,但是法器已經超凡脫俗,成為煉氣士才能使用的寶物。
赫伯勃勃手上玉環,用黃金是無法在市面上購買到的。如果硬要將他折算成黃金,大概價值一萬兩黃金以上。
渭南陰家,一年的結余也就是兩三萬兩黃金,這一枚救命的玉環,整個渭南陰家一年也就能購買兩三枚而已。而且想要用黃金購買法器,那真是有價無市。
估錯了赫伯勃勃保命的底牌,陰雪歌也算錯了他反應的速度。
三支箭矢呼嘯而來,幾乎到了他面門、胸口和小腹前,他才看到了箭矢前一點可怕的寒光。
“該死!”
陰雪歌嘶聲大吼,幸好陰風訣在殺傷力、持久力上略有不足,但是在身法靈動性上,卻堪稱渭南渭北兩郡第一功法。已經開辟的雙腿六大竅穴同時噴出大片陰風元氣,數十處隱穴內元氣翻滾如風,他的雙腿突然化為一片殘影。
身體四周絲絲陰風纏繞,陰雪歌變成一縷風、一絲云、一條薄薄的鬼影,在萬均一發的瞬間扭了一下身體。
一支箭矢擦著面門飛過,在他臉上劃開一條血痕。
一支箭矢射穿左肩皮肉,在肩膀上留下酒杯口大小血窟窿。
最后一支箭矢,實在避無可避,斜斜的貫穿小腹透體而過。幸好陰雪歌對人體結構理解極深,他避開了內臟要害,箭矢只是穿透小腹和后背的一層肌肉,沒有傷害到要害內臟。
一條血泉順著最后一支箭矢噴出十幾步遠,單純看流血的數量和勢頭,陰雪歌已經重創。
赫伯勃勃面帶狂喜之色,在山林中之中搜尋大半個月,他終于找到了陰雪歌。
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居然敢向他挑釁,居然敢用箭矢偷襲他。幸好赫伯勃勃身上有家主賜下的護身法符,如果不是法符威力,他真個被陰雪歌擊殺。
但是現在,是他反擊重創陰雪歌!
“陰雪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殺了你,這次春狩大祭,功德圓滿。”
“我赫伯勃勃的造化,就要來了!你們陰家,還有太守府,別想沾染我赫伯家絲毫。”
狂喜大笑,赫伯勃勃丟下強弓,拔出腰間佩劍,脫離元氣盾的庇護,邁開大步向陰雪歌殺來。
雷鳴弓藏進儲物皮囊,陰雪歌身形落地,他單膝跪下,從皮囊中抓出三柄匕首。
一尺半長匕首,是陰家莊園賜下利器。使用特制合金鑄造,每一柄匕首重達三鈞,以陰雪歌一鼎之上的力量投擲出去,殺傷力堪稱驚人。
赫伯勃勃急速沖近,陰雪歌甚至看到了他張開的大嘴內,兩顆門牙之間,一絲沒有挑干凈的肉絲。
生得如此俊朗俊俏的少年公子,怎會如此不注重口腔衛生?牙齒上殘留肉絲,會造成口臭,他就不怕未來相親的時候,給自己的對象造成不好的印象?
生死搏殺的關頭,陰雪歌居然還有心情如此胡思亂想。
他‘嘎嘎’笑了兩聲,渾身肌肉繃緊,傾盡全力將三柄匕首投擲了出去。
寒光閃爍,三柄匕首帶著刺耳的嘯聲激射而出。
赫伯勃勃下意識的想到了剛才那一支近在咫尺,差點沒洞穿他脖子的箭矢。
驚弓之鳥,最是膽小不過。赫伯勃勃有大好前途等著他,有無限光明的未來等著他。
他絕對不會和陰雪歌拼命,他甚至不樂意付出一根手指頭負傷的代價去換陰雪歌的命。
很麻利、很順溜的往地上一趴,赫伯勃勃想要閃避陰雪歌投擲的匕首。
但是沉重的匕首并非向他投擲過去,三柄匕首一柄向上,兩柄向后,帶著刺耳嘯聲急旋而過。
兩名手持重盾的赫伯家少年犯了大錯,他們看到赫伯勃勃拔劍沖出,他們立刻丟下重盾,拔出佩刀,配合赫伯勃勃同樣發動了沖鋒。
兩柄匕首呼嘯而來,重達三鈞的沉重匕首猶如小山一般撞在他們胸口。猶如秋風中的落葉,猶如狂瀾中的飄萍,赫伯家兩位少年向后飛射,身體重重砸在后方山崖上,被匕首穩穩釘在了上面。
他們上半身幾乎粉碎,一鼎之力全力投擲出的匕首,每一柄重達三鈞,就算是一座全石質的房子,也被陰雪歌這一擊給打得粉碎,何況是人體?
山林中,長草上,匕首激射而過帶起惡風,在長草中留下了兩條清晰的軌跡。
赫伯家少年瀕死的慘嚎還在空氣中回蕩,高空傳來了沉悶的斷折聲。
陰雪歌的第三柄匕首激射高空,將那一株水火肉珊瑚齊根斬斷,沉重的肉珊瑚小樹正高速墜落。
用金鐵之器,暴力挖掘水火肉珊瑚,原本十成的力量,會削弱到只剩下七成。
原本可以讓一個煉氣士憑空增加十鼎力量,但是現在最多增加七鼎之力。
但是陰雪歌一點都不心痛,若不是他,這寶物本來歸屬赫伯勃勃。現在他虎口奪食,得了這天地奇珍,他還在乎那三成損失的藥力怎的?
“殺!”
大吼一聲‘殺’,陰雪歌作勢向赫伯勃勃投擲某物。
剛剛抬起上半身的赫伯勃勃嚇得一縮頭,本能的在地上連連翻滾。
赫伯家《濁浪訣》恢宏沉重,最擅長蓄勢一擊;奈何在身法上,濁浪訣實在乏善可陳。赫伯勃勃在地上翻滾的模樣,就好像一條離開水的大黑魚,拖泥帶水,攪起無數的草屑灰土。
但是他畢竟開辟了數十處竅穴,一身力量非同小可。
動作固然狼狽,固然不夠輕靈詭變,但是他翻滾的速度極快,幾個眨眼就滾出了百多丈外。
陰雪歌放聲長笑,他渾身血跡淋漓,身形如風從翻滾的赫伯勃勃身邊一掠而過,沖到了山崖下方。水火肉珊瑚樹正好落下,他一把搶過小樹,手掌一動,兩朵靈花,滿樹白骨絨全部被他抓了下來,一口塞進嘴里。
各家宗學都對天地靈草有詳細介紹,如何炮制水火肉珊瑚才能發揮最強藥力,陰雪歌心知肚明。
如此牛嚼牡丹,原本只能發揮七成藥力的肉珊瑚靈花和白骨絨,如今更是效果大失。本來還能為他增加七鼎的力量,但是現在或許只能增加六鼎左右。
“赫伯勃勃,靈花靈草,我生吞活剝了。”
“你心痛否?你后悔否?你惱羞成怒否?”
“哈哈哈,此物本非我所有,如此暴殄天物,我不心痛,我不后悔,你呢?”
隨同肉珊瑚一并掉落的,還有投擲向高空的匕首。
接住匕首將其收進皮囊,身形如風掠過擊殺的赫伯家少年,拔出深深沒入石壁的兩柄匕首,陰雪歌捂住小腹上傷口,用最快的速度向山林深處逃竄。
小腹重創,雖然沒有傷損內臟,但是洞穿的傷口依舊麻煩。
他不能和赫伯勃勃纏斗,雖然他很想在這里殺死他。
逃,用最快的速度脫離戰場,等傷勢復原后,再來反戈一擊,斬殺赫伯勃勃。
他堅信,受到刺激的赫伯勃勃絕對會追蹤在他身后,絕對不會放過他。
山林森森,何處不是埋骨的好地方?
生吞活剝肉珊瑚,就是為了刺激赫伯勃勃。
這寶貝本來就不是他的,浪費四成左右的藥力,有什么好心痛的?
將其盡快的轉化為戰斗力,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體內藥力暴躁如火,化為滾滾熱流沖撞全身筋骨皮肉,身體隱隱有膨脹爆炸的感覺。陰雪歌不敢怠慢,他傾盡全力向前狂奔,借助劇烈的運動消化藥力,增長力量。
開辟數十竅穴,他的力量得到元氣滋養,大概增長了一鼎左右。
兩鼎的力量,服用肉珊瑚靈花和白骨絨后,當再增長六鼎之力。
八鼎的力量,在參加春狩大祭的少年中,絕對是頂尖兒的實力。
加上八十四處竅穴開辟,陰風元氣擁有的八鼎四十鈞的力量,力量和元氣之力疊加,春狩大祭中,他還用忌憚何人?
春山寂寂,草木不語;血腥氣,殺戮氣,嚇得禽獸鴉雀無聲。
赫伯勃勃狼狽翻滾,濁浪訣易發難收,一如洪水潰堤,水勢泛濫之后就難以蓄勢收回。
剛剛他只顧拼命翻滾狼狽逃命,全身濁浪元氣一如洪水肆虐,帶動身形向一側狼狽滾動,連他自己都難以控制身形。等得陰雪歌沒入山林,起碼逃出了三里地,赫伯勃勃才穩住身形,狼狽躍起。
手持長劍,劍鋒直指青天,赫伯勃勃看著委頓在山崖下慘死的族人,不由仰天怒嘯。
“陰雪歌,吾,是必殺汝。”
吼聲如雷,聲震春山,四周山峰巍然不動,只有滾滾回音遠遠傳來。
赫伯勃勃不顧收拾同伴尸體,沖到山崖下,濁浪元氣一吐一吞,深深陷入山崖的丈八長矛帶著刺耳嘯聲飛回。他扛起長矛,腰腹之間隱隱可見黑色濁浪元氣翻滾,帶動他身體猶如炮彈脫膛而出,向前激射。
“陰雪歌,陰雪歌!”
猶如瘋魔一般,赫伯勃勃一路高呼大吼陰雪歌的名字,順著陰雪歌有意無意留下的些許痕跡向前追去。
陰雪歌在山林中狂奔。
他天生的某種和植物親密溝通的能力發揮了極妙的作用,山林中他出入猶如無人之境,哪怕荊棘叢生之地,他都能輕松越過,片葉不得沾身。
所過之處,無論萬年古木,還是春天嫩草,都紛紛釋放或多或少一絲青色氣息,不斷注入他的身體。
面頰上的血痕早已平復如初,再也不見絲毫痕跡。
肩膀上洞穿的傷口已經愈合,嫩肉正在悄然滋生。
小腹上拳頭大小的貫通傷已經結痂,傷口癢酥酥的,以這種速度再奔馳一個時辰,傷口定然平復。
陰風訣小巧騰挪、靈動詭異的特性,在這山林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好些地方,根本不需要陰雪歌溝通四周植物,只要有一絲足夠他身形挪過的縫隙,他的身體就好像涂油的泥鰍,輕靈的從草木之間一閃而過。
腳步輕靈輕松,落地無聲,踏草不折。
身邊陰風纏繞,絲絲清風猶如無數觸手,時刻感知四周地勢地貌,根本不需要他太多掌控,身形就好似有了自身靈性一般,輕巧的隨著風、融入風的滑了過去。
原本赫伯勃勃的吼叫聲還在身后三五里地,狂奔了半盞茶時間后,吼叫聲就從身后二三十里地的地方傳來。唯恐這家伙丟掉了自己刻意留下的痕跡,陰雪歌不得不多停歇幾次等候他。
如此一來,陰風訣和赫伯家濁浪訣的高低也就分了出來。
正面對戰的時候,開辟了同樣竅穴的陰家族人,大概在力量上不是赫伯家的對手。
但是憑借靈動的身法,赫伯家的人想要命中陰家的人,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說陰家人一旦不是對手,撒腿逃跑的話,怕是渭南渭北兩郡,所有世家當中,沒有人能夠追上修為相當的陰家族人。
“難怪陰家族人,數量是所有世家中最多的。”
“逃命保命的法子,實在得天獨厚,他人難以相比。”
身后有赫伯勃勃那恨之入骨的敵人追殺,前方是茫茫不可測的山林,但是陰雪歌突然想到了某個印象很深的笑話:
山林中,被野獸追殺,怎么辦?
你只要跑得比你的同伴更快,你就安全了。
這個笑話,幾乎就是為陰家族人量身定做么。修為相當的情況下,起碼渭南渭北兩郡中,沒人跑得比他們更快。
腹中藥力如火,肉珊瑚的效力正作用在自己身體上。
白骨絨所化的藥力在拼命往骨子里鉆。
紫紅二色靈花的藥力,一個在融入五臟六腑,一個在鍛造皮肉經絡。
渾身汗如雨下,身體力量正一絲一絲的增強。
換成其他少年,服用這等天地靈草之后,起碼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閉關修煉三五天,才能將藥力化解。
但是對陰雪歌而言,白骨絨也好,肉珊瑚也罷,都是草木靈藥。
天地間所有草木靈藥,都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額外的負擔。
他就算是在狂奔逃跑中,藥力都能一絲不漏的全部被身體完美吸收。他的力量正在增強,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悠長;他每一步邁出,沒有外力幫助下,本來一步只能邁出十丈,但是現在已經增長到了二十丈上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跑到得意處,跑到渾身血脈膨脹、大汗淋漓,周身暢快無比的時候,陰雪歌突然放聲大笑。
笑著笑著,他就開始唱渭水河上那些船工水工的《船調》。
聲浪滾滾,直沖云霄,歌聲中有白帆千萬,有大船萬千,有億億萬萬螻蟻平民的喜怒哀樂,有無數河工水手的情意纏綿。
山林之中,就算唱得跑調難聽,但凡聽到歌聲的禽獸,也是不敢開口吱聲的。
所以陰雪歌故意將調子改得歪歪扭扭猶如鬼叫,那歌聲難聽到了極點。
赫伯勃勃緊隨其后,他一路放聲怒罵,叫罵聲高亢如云,和陰雪歌的歌聲遙相呼應,宛如一對高山流水的知音。
叫罵聲中,日頭西落,七輪圓月慢慢從東方爬起。
清水色的月光灑遍山林,夜行的猛獸悄然離開巢穴,開始夜間的狩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