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太太對馬爾漢的態度雖然還是有些疑惑,只是他話已經說死了,也不好就此再說什么,只好隨便找了個話題,“您今晚打算宿在哪里?”
“能到哪里?”馬爾漢看了太太一眼,“當然是在你這里了。”
“妾身糊涂了,”太太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出門在外,又是在官府的驛站里,馬爾漢當然要住在嫡妻這里了,“老爺趕著去看蘭淑,想來也沒吃什么東西吧?只是現下已經很晚了,吃別的也容易存食,妾身這就親自去廚下給老爺煮些粥來。”
“嗯,你去吧。”馬爾漢點了點頭。
“環兒進來,”太太對外面叫了一聲,等環兒進來吩咐道,“你在屋里侍候著老爺和七姑娘。”
“不用了,”還沒等環兒答應,馬爾漢就開口說道,“我想靜一靜,屋里不要留人了。”
“這,好吧,”太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那讓乳母把小七抱走吧。”
“不用了,”馬爾漢眼睛看著蘭靜逗著她笑,“小七就留在這兒。”
“也好,”太太笑了笑說道,“小七本就黏老爺,這會兒受了傷就更是要老爺陪著了,那就有勞老爺了,妾身去去就來。”說完又吩咐環兒道,“你到外面守著吧,老爺有事自會叫你。”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之后,馬爾漢剛抱著蘭靜坐到炕里面去,外面環兒就出了聲,“老爺。”
“什么事兒?”馬爾漢皺了皺眉,不耐煩的問道。
“給七姑娘的藥膏送來了。”環兒稟告著。
“送進來吧。”馬爾漢吩咐道。
環兒拿著一盒藥膏走了進來,對馬爾漢行了一禮道,“老爺,讓奴才給七姑娘上藥吧。”
“不用了,”馬爾漢擺了擺手,“你把藥膏放這兒,我給小七上就行了。你退下吧,不叫你別進來。”
“是。”環兒將藥膏放到馬爾漢身邊,然后又行了一禮退下了。
馬爾漢拿過那盒藥膏,又看了看蘭靜腿上的傷,然后用手擰開了盒蓋,卻并沒有涂在蘭靜的腿上,而是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蘭靜見狀,不禁一愣,隨后才明白過來,他這是怕人在藥膏里做了手腳,故而在自己身上先試試,心下不禁一酸,自穿到這里來,自己雖然對馬爾漢多有親近之舉,但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是為了能活下去,活得好,可是現在看到馬爾漢以身試藥的舉動之后,才真正的意會到,他是自己的父親,只有父親才會這般愛護自己的女兒。
正當蘭靜既感動又慚愧的時候,馬爾漢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小七,怎么了?可是腿上疼嗎?”
蘭靜回過神來望向馬爾漢,模糊的視線提醒了她現在正淚眼矇眬呢,于是她索性撲入了阿瑪的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嘴里喃喃的叫著,“阿瑪,阿瑪。”
“小七不哭啊,”馬爾漢舉高了自己涂著藥膏的手,怕被蘭靜碰到,另一只手笨拙的輕拍著蘭靜的背,“阿瑪知道小七疼,等過一會兒,阿瑪就給你上藥,上了藥就不疼了。”
“阿瑪,阿瑪,”蘭靜摟著馬爾漢一直哭,把自己無故穿越的委屈哭了出來,把自己生于這個處處都在勾心斗角地方的恐懼哭了出來,也把自己之前抱著私心利用馬爾漢的慚愧哭了出來,她已經暗下決定了,哭過這一回之后,就要真的把面前這個人當做自己的父親,要發自內心的孝敬于他。
“好了,小七不哭了,”馬爾漢把蘭靜的頭從自己的懷里抬了起來,從旁邊拿過一條帕子來幫她擦著臉上的淚水,“看看,都哭成小花貓了。”
“阿瑪。”蘭靜扭股糖一般的纏著馬爾漢,將自己淚吟吟的小臉貼到了他的臉上。
“哈哈哈,”馬爾漢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報復阿瑪嗎?因為阿瑪說你是小花貓,你就也要弄阿瑪一臉?”
“阿瑪。”蘭靜捧著馬爾漢,看著他的笑臉,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后又用嫩嫩的小嘴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蘭靜雖說打定了主意要孝敬馬爾漢這個父親,可無奈她現在也只是個嬰兒而已,要表現孝道還是只能和以前一樣,對他表示親近,逗他開心。
“好小七,真是阿瑪的乖女兒,”馬爾漢和蘭靜玩了一會兒,然后讓她坐在自己的身前,“來,阿瑪給你上藥。”
蘭靜乖巧的任由馬爾漢將她的小腿伸直,只是馬爾漢在挑出那個藥膏的時候還是停了停,又再次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過藥的地方,這才將藥涂上蘭靜的腿上。上好藥之后,馬爾漢將藥盒放在一邊,把蘭靜抱進懷里,忽然嘆了一口氣。
蘭靜抬頭看著馬爾漢,一時沒明白他嘆氣的緣由,卻也伸出小手撫著他的臉,以示安慰之意,馬爾漢抓著蘭靜的小手,看著她精致的小臉,又低嘆了一聲,“小七,不知道你長大之后,會不會也會充滿了心機?”
啊?蘭靜一愣,不過也馬上反應過來了,看來自己之前的懷疑沒錯兒,自己這個阿瑪并不是一個糊涂之人,今天這場戲碼,他恐怕已經察覺到了什么,只是為什么還會做出那個決定,卻讓她一時還沒有想明白。
“不過,”馬爾漢又苦笑著說道,“你要是真的長成了個沒心機的,那我倒更要不放心了,我可不希望你嫁人之后受欺負。”
蘭靜對馬爾漢這話,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不過好在她只是個小小的女娃,只要笑就夠了。
“我也是糊涂了,”馬爾漢被蘭靜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也逗樂了,“其實有心機也不是壞事,你將來是要選秀的,沒心機怎么行?只要這份心機不要用在阿瑪身上就好,或者只要不是害阿瑪就好。”
“阿瑪,”蘭靜從馬爾漢的懷里站起身來,用軟軟的小手臂攬著馬爾漢的脖子,小臉也貼了過去,奶聲奶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小七,疼,阿瑪。”
“你說什么?”馬爾漢把著蘭靜的肩,將她從自己的懷中拉出來,瞪著眼睛盯著她看,“小七,再說一遍。”
蘭靜的兩只小手按在馬爾漢的臉上,又嘟著小嘴在上面大大的親了一口,然后看著馬爾漢笑得甜甜的,重復著說了一遍,“小七,疼,阿瑪。”
“哈哈哈!”馬爾漢從炕上站起了身,將小七舉得高高的,轉了一個圈,高興的嘴都合不攏,“好小七,阿瑪的好小七,你真是太可人疼了。”說完狠狠的在蘭靜的小嫩臉上親了一口。
“老爺,什么事兒這么高興啊?妾身在外面就聽到您笑了,”太太邊說話邊帶著端著鍋碗的幾個丫環走了進來,看到馬爾漢的樣子,忙急著走過來說道,“老爺,您在做什么,還不把小七放下來,看嚇著她。”
“沒事兒,我馬爾漢的女兒,哪能這樣就嚇著了。”馬爾漢雖然這么說,到底還是走到炕邊坐了下來,將蘭靜放到自己腿上。
“小七,”太太走到馬爾漢的身邊,彎下身來問著蘭靜,“怎么樣,剛才嚇到沒有?”
蘭靜往下捂著臉的小手,露出了被馬爾漢胡須扎得有些發紅的臉頰,嘟著小嘴看了看馬爾漢,然后對太太帶著些委屈的說道,“阿瑪,扎人,疼。”
“是嗎?”太太忙撫著蘭靜的小臉,也有些埋怨的看著馬爾漢,“老爺也是的,您不看看小七的臉有多嫩,就用胡子扎她,看,都扎紅了。”
“好,是阿瑪不好,”馬爾漢笑著低頭看了看蘭靜。
這時候跟太太進來的丫環們,已經將小菜擺到了炕桌上,盛著粥的鍋也擺好了,太太站起身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親手去盛了一碗粥遞給馬爾漢,“老爺,趁熱喝點粥吧。”又伸手去抱蘭靜,“來,把小七給妾身,讓妾身來喂她。”
“嗯,”馬爾漢將蘭靜交給太太,先夾了口小菜,然后才用匙勺起一口粥送入口中,喝過之后,又看向太太問道,“怎么,這里也有骨湯嗎?”
“怎么會呢?”太太笑著搖了搖頭,一邊喂著蘭靜喝粥,一邊說道,“是妾身從府里帶過來的,妾身想著老爺一路風塵,想來總會有些燥,所以特意在家中熬好了骨湯帶來,就是為了讓老爺能喝著順口的,除了這個以外,妾身還帶了好些梨呢,已經熬了梨湯了,一會兒老爺也喝一碗,去去燥。”
“到底是你細心。”馬爾漢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之后,又低下頭來接著喝粥,喝到一半,又抬起頭來看著太太,冷不丁的又說了一句,“你把小七照顧的很好。”
“老爺這是怎么了?”太太笑著說道,“小七是妾身的女兒,妾身照顧她不是應當的嗎?老爺對她不也是一樣嗎?聽說連藥都是老爺親自幫她上的,妾身聽后可是很為小七高興呢,有老爺這樣疼著,她這一生一定會很順遂的。”
“那是當然的。”馬爾漢看了看太太,又低下頭喝粥去了,再沒說什么突兀的話。
第二天起程的時候,太太重新安排了車駕,幾個姑娘不再同處一車了,而是由自己的母親各自帶著,這樣也確實起到了安定的作用,一路平安無事的來到了京城,可是進到京城之后,卻接到了一個突然的消息,太皇太后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