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這突然一聲喊,嚇了蘭靜一跳,馬爾漢感覺到了,伸手在她身上輕拍了兩下,太太也覺出了,看了看蘭靜,把聲音放低了些,但還是用呵斥的口吻對魏姑娘說道,“你怎么這么不曉事?剛才下車的時候,我就說過了,這里是官府的驛站,老爺過來了,總免不了要應酬應酬,不要隨便去打擾。是,蘭淑受了傷,我知道你心急,可是我不是馬上就讓人去請大夫過來了嗎?你為什么還要請老爺來?是埋怨我處事不周,還是想讓人說老爺治家不嚴?”
太太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看著馬爾漢的臉色也有些發沉,又接著說道,“以前在府里你做事就有些不大合體統,我也不與你理論,可是在外面,你多少也該懂些規矩,別說這次蘭淑并沒有什么大礙,就算真有什么要事兒要請老爺,也該稟明了我,由我去請,哪有你一個侍妾背著我派人去請的道理?這讓別人聽到了如何想老爺?是說老爺受一個婦人挾制,還是說老爺后宅不寧?如果再有幾個多嘴的傳到京里去,又讓老爺新調去地方的上司如何想老爺?”
“奴才知錯了,”魏姑娘讓太太接連幾個大帽子扣下來,再看馬爾漢沉到底的臉色,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才也是看六姑娘傷成那個樣子,急糊涂了,還請老爺和太太恕過。”說到這兒,魏姑娘又抬起頭來對太太說道,“不過,七姑娘受傷之事,奴才之前確實是不知道。還有,奴才也絕沒有背著太太行事,奴才讓人去請老爺的時候,趙嬤嬤也在場,奴才以為她早已經跟太太說過了呢。”
“這話可是糊涂,”太太皺了皺眉,看著魏姑娘說道,“你如果要稟明于我,就該正經派個人來說一聲,哪能說因為我的人在場,你就可以省事了?”
“是,”魏姑娘又磕了個頭說道,“是奴才做差了事。”
“不過,既然你說起了,我也不能不問,”太太對一旁的李嬤嬤說道,“去看看趙嬤嬤回來了沒有?我讓人去告訴她請大夫過來,她也沒個回信兒,魏姑娘跟她說要去請老爺,她也不說回來跟我說一聲,這人老了,做事就不著調了嗎?”
“是。”李嬤嬤答應一聲,“奴才這就去找她。”
“老爺,太太,”正說著呢,外面的丫環稟報道,“趙嬤嬤回來了,說有事要回主子。”
“哼,”太太的臉沉了沉,冷哼一聲說道,“她倒是回來的巧,叫她進來吧。”
趙嬤嬤進來,看到屋里有這么多人倒沒有疑惑的樣子,只是很正常的上前行禮。
“趙嬤嬤你是越發的能干了,”太太冷冷的說道,“不過才派了你這么點子差事,你就偷懶耍滑起來,魏姑娘都已經過來了,你卻才回來?”
“太太,奴才冤枉啊,”趙嬤嬤也忙跪倒在地,“奴才在府里這么多年了,要說不夠伶俐是有的,可要說是偷懶,奴才可還沒學會呢。”
“行了,現在我也沒心思聽你多說,”太太不耐煩的搖了搖手,“你只說為什么現在才回來?”
“回太太的話,”趙嬤嬤忙說道,“奴才從魏姑娘那里回來的時候,經過高側奶奶的屋子,高側奶奶因為惦記著六姑娘的傷,特意招奴才進去問了幾句,后來聽奴才說七姑娘也受了傷,還說要親手做些點心,一會兒前來探望呢。”
太太的面色依舊沉著,“就算高側奶奶問你話,可你身負魏姑娘讓你來稟明我要去請老爺之事,你怎么敢就在那兒閑聊到現在?”
“沒有這事兒啊,”趙嬤嬤一臉莫名其妙,隨即看向魏姑娘,“魏姑娘,您要去請老爺時,奴才在場不假,奴才也曾經勸過您不要去打擾老爺,您也因此教訓了奴才幾句,可是您什么時候讓奴才來稟明太太了?”說到這兒,趙嬤嬤又轉而對太太說道,“太太,奴才絕沒有說謊,奴才愿意與魏姑娘屋里的人對質,當時魏姑娘教訓奴才之時,她們都是在場的。”
“是嗎?”太太又皺起了眉,看著馬爾漢問道,“老爺,您看,要不要找魏姑娘屋的人來?”
“不用了,”沒等馬爾漢說話,魏姑娘就開了口,“奴才并沒有叫趙嬤嬤來稟明太太,奴才只是以為趙嬤嬤既然在場,知道我要去請老爺,就一定會來稟告太太的。”
“你以為?”太太面色一寒,看了看馬爾漢又壓了下去,繼續對趙嬤嬤說道,“罷了,這個事兒就不提了,我再問問你,從你剛才的回話里,你應該是知道小七受了傷的,也就是說我派去的丫頭找到你了,話也吩咐你了,可是大夫,你請到哪里去了?”
“太太,”趙嬤嬤磕了個頭說道,“奴才當時聽說了七姑娘受傷之事后,就已經找個時候告訴魏姑娘了,只是......”
“你胡說!”魏姑娘尖聲打斷了趙嬤嬤的話,“你根本就沒跟我說過七姑娘受傷的事兒。”
魏姑娘這一嗓子,比剛才太太那一下要尖的多,也響的多,嚇得蘭靜一激靈,趕緊縮進馬爾漢的懷里,有點害怕又有點埋怨的小聲說道,“阿瑪,吵。”
“小七不怕,”馬爾漢一邊安撫蘭靜,一邊瞪了魏姑娘一眼,“有理不在聲高,你叫什么?”
“是,”魏姑娘馬上點著頭說道,“奴才是氣著了,一時忍不住,不是要意要嚇到七姑娘的,”說到這兒,她又沖馬爾漢和太太磕了個頭說道,“老爺,太太,奴才可以叫來屋里的人與這趙嬤嬤對質,她從未跟奴才提起過七姑娘受傷一事兒。”
“魏姑娘,”趙嬤嬤也不甘示弱的說道,“您怕是忘了吧,當時奴才跟您說的時候,正是大夫已經為六姑娘診治完畢,你把屋里的丫環都打發了出去,請老爺的請老爺,拿藥的拿藥,只奴才和您在屋里,奴才見六姑娘已經沒事兒,就跟您說要叫大夫來太太這兒,您當時是怎么說的?您說六姑娘有事兒沒事兒還得老爺看了才知道,哪里是奴才能多嘴的,說等老爺來過之后,你自會與老爺一起帶著大夫到太太這兒。奴才雖然心中著急,卻也不敢違了主子的話,就想抄近路趕緊回來稟明主子,結果就遇到高側奶奶。”
“她是你哪門子的主子?”馬爾漢冷冷的發了話,“不過是個比通房略強些的姑娘,就是你們這些人縱得她越發的目中無人了。”
“老爺!”魏姑娘驚愕的看著馬爾漢。
“我來問你,”馬爾漢看都沒看魏姑娘一眼,而看向蘭靜的乳母問道,“小七是如何受傷的?”
“回老爺話,都是奴才護主不力,”乳母跪倒在地,將之前跟太太說的話又對馬爾漢說了一遍。
“唉,”太太等蘭靜的乳母說完之后,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小七在她的照顧下受了傷,但她也算是盡力了,如果不是她護著,小七怕是現在已經破相了。”
“什么?”馬爾漢面色一變。
“你把被子卷起來,”太太吩咐乳母道,又指著那上面的傷痕對馬爾漢說道,“她的這只手當時就護在小七頭臉的地方,老爺看看那傷痕之深,真要是劃到小七臉上,妾身想想都覺得后怕。”
“這是什么劃的?”馬爾沉聲問道。
“是六姑娘頭上所戴簪釵所傷。”乳母恭敬的說道。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馬爾漢揮了揮手,又吩咐李嬤嬤道,“等從醫館那兒取回藥來,也給小七的乳母用一些,再賞她些錢。”
乳母謝賞之后,與趙嬤嬤一起退了下去。
馬爾漢看了跪在地上的魏姑娘一會,然后淡淡的說道,“你也回去吧,好生照顧著蘭淑。”
魏姑娘沒想到馬爾漢什么也不說,就這么讓她走了,雖然有些驚疑不定,但還是趕緊應了一聲,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往外面退去,正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馬爾漢突然又說了一句,“記著,以后安分些。”
魏姑娘身子搖晃了一下,低低的應了聲“是”,就匆匆的退了出去。
“老爺,”太太倒了一碗茶放到馬爾漢面前,又伸手去接蘭靜,“都是妾身無能,一次一次的讓府里出事,累得老爺也不得安寧,還險些誤了爺的大事。”
“與你不相干,”馬爾漢搖了搖頭,依舊摟著蘭靜不讓太太摟過去,看看她腿上的傷,握了握她在自己臉上滑動的嫩嫩的小手,淡淡的說道,“是我偏寵太過,這才讓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只是現在不是處置的時候,等我真的把與俄羅斯談判的差事應下來之后,你就找個機會把她打發了吧。”
太太似乎吃了一驚,“老爺,今天這事兒也并沒有全查清楚。”
“不用查了,就這樣吧,”馬爾漢搖了搖頭,又沉吟了一下,“只是蘭淑以后......”
“老爺,”太太趕忙說道,“小七幾次出事,都與蘭淑或多或少有些關系,雖然蘭淑并不是故意的,但妾身覺得讓她們在一處還是不大好,不如交由王氏來撫養吧,她的女兒也走了好些年了,也應該有一個人承歡膝下了。”
“行,”馬爾漢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就這么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