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吳大人請上來,客氣點!”相對于鄭清之那樣的純政客來講,洪濤更喜歡與吳潛這種學識比較淵博的知識份子接觸。一看書·1·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有的聊,說話不用太算計,聊一聊水利建設啥的,必然會涉及到自然科學知識。這方面自己是長項,至少比說什么詩詞歌賦明白多了,典故啥的自己更聽不懂。
少許,那位紫袍官員在慈悲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踩著跳板上了船,一看他走路的姿勢就是沒怎么上過船的人。此人可能有四十歲左右吧,洪濤現在已經不敢隨便看面相來猜人的歲數了,過往的經驗到了宋朝基本失效。這時候人的長相普遍偏老,又喜歡留胡子,看著四十多的沒準才二十多,也沒準都五十多了,誤差太大。
“哎呀,吳大人,初次見面沒有下去迎接您,還望海涵。鄙人有個病,一下船就頭暈……”洪濤早早就站在了甲板上等候,吳潛剛一露頭,他就趕緊深深施了一禮。自己不下船是為了安全,并不是為了擺譜,所以在禮節上盡可能周全,除了下跪之外,這個躬能鞠多深就多深吧,也算是個補償。
“……洪先生如此大禮某可受不起,先生與官家也是平禮相待,按理說某還要向先生施禮才是。”吳潛長得濃眉大眼,四方臉,不茍言笑,從他這句話里,洪濤聽出來了,這位好像對自己有點偏見。也正常,一個海賊頭子到了大宋居然和當朝宰相講條件,不光不去敬拜,還要在什么中立船只上對話,甚至連皇帝都饒上了,這不光是對鄭清之和理宗皇帝的輕待,還是對大宋全體士人階層的蔑視。估計現在洪濤的名字已經傳遍了南宋各地,能不對他有意見的士人鳳毛麟角。
“別別別……事急從權,我也是不得已為之,并不是對官家和鄭相有什么輕慢之心。大人也看到了。船隊到此地已經三日,我依舊是不踏上碼頭半步。沒辦法,不是我不想上岸,而是身體有病。一上岸就頭暈,吃不下睡不著啊!”吳潛本來也沒想給洪濤施禮,只是那么一說,但洪濤還得緊走兩步,假裝誠惶誠恐的去扶。順便再把自己不上岸的毛病重申一遍。
“頭暈……是心悸吧?我聽朝中同僚說起過,洪先生之所以不上岸,是怕成為第二個岳大官人。某今日就是想來看看洪大官人和岳大官人像否。如果真像,以后見到先生,某必將大禮相迎。”這位吳潛吳大人好像有點來者不善,說話都是橫著出來的,雖然沒正面責問洪濤什么,但是每句話都有點調侃的意思。
“嘿,吳大人您是問著了,我這次還真干了一件大事兒。雖然還比不上岳大官人,但亦不遠,大人是否想聽聽詳情?”洪濤一聽對方又把自己當初順口禿嚕出來的話拿了出來擠兌自己,不打算再躲閃了。通過和文南相處的這幾年,他對南宋文人的脾氣大概摸到了一個脈絡,這些人屬于茅坑的磚頭,脾氣又臭又硬,光說軟話他們會更瞧不起你,必須打臉!打得越響、越疼,他們越容易服氣。千萬別和他們客氣,一群受虐狂!
“哦!!!某洗耳恭聽!”吳潛果然上當了,把臉乖乖的伸了過來,擺好了位置等著洪濤輪圓給來上一下。他還是不了解洪濤啊。一旦他那雙小瞇縫眼笑彎了,這就是要害人的前兆。
“請,吳大人請到我的艙室里坐一坐,容我慢慢道來……”洪濤現在已經慢慢熟悉了和古人說話,其實自己說的話他們大部分都能聽懂,但自己還是忍不住要在說話的時候變換一下強調。壹看書·1kanshu·就好像唱戲一樣,這樣他們聽著更舒服。
“我這次帶著船隊到遼東轉了一圈,就是獅子口、金州一帶,然后順著海岸線一直轉到了直沽寨,沿途的蒙古國港口全被我燒光了,一座也沒留下。本來我還想把登州和密州也都燒掉,沒承想我的屬下在直沽寨搶回來幾十艘槽船,上面裝滿了糧食。無奈,我只能率領船隊返回明州,打算先把這些糧食存放在庫房里,等轉運使大人回來,由他妥善處理。只是這個倉庫……吳大人也看到了,無法存儲糧食,只好先修繕修繕,待它修繕好之后,我再去把登州和密州燒成一片白土。如何,吳大人認為我此行是否可比得上岳大官人百分之一?這大半圈轉下來,不能說上萬吧,至少有五千左右的蒙古隊已經命喪黃泉。對了,我在金州城還抓到了一位蒙古諸王的王子,讓我給吊死在碼頭上了,說不定現在他的尸體還在隨風飄蕩呢。”洪濤還真沒吹牛,不光不吹牛,還往少里說了,因為他都是燒完就跑,被艦炮打死的軍隊根本無法統計出準確數字,只能是估計。
“……此話當真!”吳潛的反應和文南一個德性,下巴上的胡子又倒霉了,心里一激動,手上就用力,然后拽斷了幾根。
“大人如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明州城里找找,我估計有不少北邊來的海船都跑到明州來了。攻擊那些港口城市的時候,我對百姓并沒一并殺戮,只要不是蒙古水師的船只,都放行了,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對了,我還忘了說了,不光是蒙古軍隊損失慘重,金州和獅子口的蒙古水師也全軍覆沒了,具體人數我沒統計。還有就是直沽寨的漕糧倉庫,全讓我給燒了,這些槽船上的糧食就是從那些倉庫里搬出來的,不及百分之一,至少還有幾十萬石的糧食都燒了。大人請放心,只要是我放的火,沒人能從里面搶出糧食來,搶出來也吃不了了。”洪濤不怕吳潛不相信自己的話,明州港里確實有從北地逃出來的船只,不光是徐量植父子,這一路上他是一邊燒一邊嚇唬人,放出話去要把海州以北的港口全燒一遍,那些北地的海船根本沒地方躲,除非都鉆進內河,否則就只能跑到南宋的港口來避難。南宋的情報工作如何運轉自己還不清楚,但是這么大動靜,洪濤覺得南宋朝廷很快就會得到消息的。
“……如此說來,倒是某錯怪先生了,官家和鄭相確實高瞻遠矚。沿江運糧一事極好,但還比不上先生孤膽北上之舉,潛剛才有無禮之處,還望先生海涵……”洪濤說的東西一環套著一環,都是不難證實之事。吳潛低著頭琢磨了半天,慢慢站起身,把剛才洪濤給他施的大禮又規規矩矩的還給了洪濤。
“嘿嘿嘿,吳大人,咱倆一人一禮,算是兩清了……不知大人特意來此找我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北上擾蒙古國后方的事情先不提了,等朝廷得到了消息,再下定論不遲。”讓一個歷史名人給自己施禮,洪濤舒舒服服的接受了。這個機會不常有啊,不受白不受,過過癮再說。而且吳潛比自己大點有限,也不算不尊敬老人家,平等相處嘛。別和自己擺什么官架子最好,老子可不是南宋官員,連南宋子民都不算,不吃這一套。
“……瑣事也,市舶司前日上報,說先生的船隊在江面上撞翻了兩艘民船,他們無法插手軍務,就報到我這里來了,今天某本是來找先生問罪的,不知先生可有自辯之詞?”吳潛別看年紀比文南大,官位比文南高,性格卻比文南開朗多了,受虐傾向也更嚴重,剛被洪濤抽了一巴掌,還有心情說笑。
“自然!在江面上阻攔掛著轉運使旗號的船隊,視同敵人!按照我的規矩,應該是把他們全都射殺的。就是因為此地乃是大宋,我才格外忍讓,也是不愿意給吳大人這樣的父母官添麻煩。”洪濤當然不會認罪,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克制了,吃虧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如此說來,某就回去把先生的話原封不動轉告他們,江面上那些船家也該有人去治治,某就不去趟這趟渾水了。先生可否和某講一講北邊的事情,我觀先生的人馬不足二千,如何能單匹馬獨闖虎穴全身而退?”吳潛對洪濤所說的理由也是認同,舟船轉運使這個職務雖然以前并沒有常設,但現在有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還是軍職,無緣無故被人擋路,驅趕不開,有點火氣也難免。尤其是船隊里還拉著幾十船糧食,還是戰利品,這就算行軍了,阻擋朝廷大軍,何罪?當場射殺也不為過啊。比起這條罪名來,他對洪濤這只船隊的好奇心更大,區區幾艘船,就能在北地海邊橫行無阻,如果本朝能多幾支這樣的船隊,還愁什么蒙古國南侵嗎?
“既然吳大人問到了,那我也不隱瞞,我的船上有利器相助,官家和鄭相都曾親眼所見,現在給吳大人演示一下也無不可,吳大人請隨我來看。”一聽吳潛的問題,洪濤樂了,和坐在這里彬彬有禮的作答相比,洪濤更愿意向他展示一下自己的明創造。不怕偷學,就怕學不會,假如南宋朝廷能把自己一半兒的技術學走,那自己就省大事兒了,帶著船隊去歐洲、去地中海、去美洲肆虐不好嗎,何苦非窩在這里幫別人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