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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第480章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十月千票加更19)_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__筆尖中文  書房里,阿列克謝耶芙娜男爵夫人看著女兒索菲婭仍然一臉不解的樣子,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索菲婭咬了咬嘴唇,勉強坐下,手放在膝蓋上,攥得很緊。

  她終于忍不住了:“母親,我不明白。您為什么答應他?那個承諾——”

  男爵夫人打斷了她:“那個承諾很值錢,比你現在想的要值錢得多!”

  索菲婭瞪大眼睛,男爵夫人拿出一封信,放在書桌上。

  男爵夫人嘆了口氣:“你以為我們謝爾巴托夫家現在就很安全?

  你以為我們把錢轉到巴黎,買了這棟房子,就萬事大吉了?”

  她搖搖頭,指了指桌上的信:“你父親上個月來的信。他說,圣彼得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陛下對那些‘西化’貴族越來越不耐煩。內政部已經在調查幾個長期住在國外的家族——

  看他們有沒有‘不忠于祖國’的行為。”

  索菲婭的臉色變了:“可是…可是我們不是不忠于——”

  男爵夫人說:“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重要的是那些想討好沙皇的大臣怎么報告。”

  她拿起那封信,又放下:“我們謝爾巴托夫家,就像走在鋼絲上。

  一邊是俄羅斯,我們的根在那里,我們的土地、頭銜、歷史都在那里。

  一邊是歐洲,我們以為的‘避風港’…”

  她頓了頓,看著窗外的巴黎屋頂:“但如果俄羅斯出事呢?有一天我們在俄羅斯的一切都沒了呢?

  那時候,我們在巴黎的房子,還有銀行里的存款,能保我們多久?難道我們真的要漂洋過海去美國嗎?”

  索菲婭說不出話,她突然覺得冷。哪怕壁爐燒得很旺,但她還是冷。

  男爵夫人繼續說:“那個年輕人,萊昂納爾·索雷爾。他不是貴族,但他有我們沒有的東西。”

  索菲婭下意識地問:“什么東西?”

  男爵夫人的答案得很簡單:“未來。他屬于未來。而我們——”

  她苦笑起來:“我們屬于過去,或者最多,屬于現在,而這個現在,正在一點點消失。”

  她看著索菲婭,眼神很復雜:“你今天看不起他的承諾,覺得虛無縹緲。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當謝爾巴托夫這個姓氏在俄羅斯不再意味著什么的時候,我們的孩子也許正在流亡,也許正被通緝——

  那個承諾,可能就是唯一能救命的東西!”

  索菲婭沉默了,書房里很安靜,遠處街道上隱約傳來的馬車聲。

  過了很久,索菲婭才低聲問:“那我們…怎么救那個契訶夫?”

  男爵夫人點點頭:“你明天就給你的父親寫信,用最緊急的渠道。告訴他,這是我的要求——

  讓他做好準備,近期內需要動用關系,把那個叫安東·契訶夫的年輕人從流放名單上弄下來。”

  她頓了頓,補充道:“別說為什么。就說…就說我們欠了巴黎某個人一個人情,必須還。”

  索菲婭點頭,但猶豫了一下:“為什么不是現在?”

  男爵夫人搖了搖頭:“索雷爾先生說了,他還會做其他努力,我們先看看他的其他努力有什么成果吧。”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索菲婭:“去寫信吧,現在就去。”

  索菲婭也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母親站在窗前,平常偉岸、寬闊的背影,不知為什么,這時看起來卻很渺小,很孤單。

  窗外的巴黎在她眼前展開,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的屋頂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那是別人的城市。

  索菲婭突然明白了母親的選擇——她們在賭。

  賭萊昂納爾·索雷爾說的那個“未來”,賭他的承諾真的有一天能兌現。

  就像當年那些把財富轉到英國的法國貴族,賭波旁王朝能復辟一樣。

  只是這一次,她們賭的不是一個王朝,而是一個人。

  索菲婭輕輕關上門,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要寫信,寫給遠在圣彼得堡的父親,請求他去干涉一樁奧克拉納的案子,去救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學生。

  為了一個寫的人的承諾。

  她走到書桌前,鋪開信紙,拿起筆。

  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有落下。

  莫斯科,布提爾卡監獄。

  一月末的風像刀子,刮過監獄高聳的磚墻,在鐵窗縫隙里發出尖銳的嗚咽。

  墻是深紅色的,磚塊有些年頭了,縫隙里長著黑黢黢的霉斑。

  窗子很高,窗口很小,嵌著粗鐵條,玻璃臟得幾乎不透光,只能看見外面一片灰蒙蒙的天。

  安東·契訶夫坐在牢房角落的木板床上,背靠著冰冷的磚墻。

  他已經在這里呆了一個月。

  牢房不大,只有二十步長,十五步寬,卻關著三十多個人。

  地面是夯實的泥土,濕漉漉的,泛著一層油光。

  角落里放著一個木桶,那是便桶,蓋子半開著,散發出刺鼻的氨水味。

  床位根本不夠。

  木板搭的通鋪擠了二十個人,剩下的十來個就睡在地上,鋪些干草或破布。

  契訶夫運氣好,分到一個鋪位,雖然只是最靠墻的角落,但至少不用直接睡在泥地上。

  牢房里有各種人。

  靠門那邊住著幾個和他一樣的學生犯,其中一個叫謝爾蓋的大學生,來自喀山大學,因為組織讀書會被抓。

  他又瘦又高,戴副破眼鏡,鏡片早裂了,只能用線綁著。

  他總在低聲和別人說話,講些什么“土地與自由”“人民的意志”。

  除了學生犯,還有的就是普通罪犯。

  角落里有三個年輕人,是流浪漢,因為“無業游蕩”被抓。

  他們整天蜷在一起,像受驚的動物,眼睛空空的,沒有光。

  一個酒鬼睡在便桶邊,他喝多了私釀酒,酒精中毒,手抖得厲害,說話含糊不清。

  還有個小偷,才十七歲,手指靈巧,能在看守眼皮底下偷走他口袋里的糖。

  契訶夫還見過一個女人,她不是這間牢房的,是隔壁女監的。

  有一次放風時,他看見她站在院子那頭,穿著破舊的灰色長裙,頭發剪得很短,臉瘦得脫了形。

  她盯著監獄高墻外的天空,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后來聽人說,她是個女教師,因為教農民識字被抓,被判了五年流放,去雅庫茨克。

  真正讓他警惕的,是牢房里那個總是笑瞇瞇的胖子。

  胖子自稱叫彼得,是個小商人,因為“稅務問題”被抓。

  他話很多,喜歡和人攀談,尤其喜歡找契訶夫聊天。

  “安東·巴甫洛維奇,你是大學生啊?真了不起。”

  “莫斯科大學的?學醫的?以后肯定是體面人。”

  有時胖子會遞過來一小塊不知哪兒弄到的糖,或者一片皺巴巴的煙葉。

  “拿著,別客氣。咱們在這兒都是難友,互相照應。”

  契訶夫一開始還接,后來就不接了,他發現胖子問的問題很細。

  “你那些同學,都怎么樣?”

  “你們平時都聚會嗎?在哪兒?”

  “你的同學們讀些什么書?哪兒買的?”

  胖子眼睛很小,說著說著就會笑起來,瞇成一條縫。

  契訶夫很快就知道他是“烏鴉”,于是開始避開胖子;實在避不開,就只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胖子也不生氣,還是笑瞇瞇的,該問的話一句也不落下。

  這就是監獄的日常。

  早上六點,牢門上的小窗打開,看守扔進來一天的口糧:

  每人一塊黑面包,只有拳頭大;一碗稀湯,只是熱水里飄著幾片爛菜葉和土豆皮。

  然后就是漫長的等待。

  有人睡覺,有人發呆,有人小聲說話。

  謝爾蓋說,去年亞歷山大二世遇刺后,新沙皇加強了控制,抓了很多人。

  “但我們不會停,人民總有一天會覺醒!”

  契訶夫只是聽著,不說話。

  他想起自己寫過的那些諷刺小品,嘲笑官僚,嘲笑神父,嘲笑那些麻木的小市民。

  那時候他覺得他的筆就是刀,能割開社會的膿瘡;現在他知道了,真正的刀是鐵做的,握在穿制服的人手里。

  但他不后悔,他只是做了自己心中認為該做的事。

  他只是擔心家里,他想母親,葉夫根尼婭·雅科夫列夫娜,那個總是忙碌、總是擔憂的女人。

  她身體不好,有風濕,冬天關節會疼。現在兒子被抓了,判了流放,她會怎么樣?會哭嗎?會病倒嗎?

  他想父親,帕維爾·葉戈羅維奇,那個被生活壓垮了的男人。

  他酗酒,暴躁,但契訶夫知道,父親心里還有一點驕傲——對兒子考上莫斯科大學的驕傲。

  現在這驕傲碎了。父親會怎么想?會覺得兒子丟了他的臉嗎?

  他想哥哥亞歷山大。

  那個永遠醉醺醺的哥哥。他會照顧好家里嗎?還是會變本加厲地喝酒,把家里的最后一點錢都喝光?

  他想弟弟妹妹們,伊萬、米哈伊爾,當然還有瑪莎。

  瑪莎,他最聰明的妹妹。她會不會做傻事?會不會想辦法救他?不,千萬別!

  契訶夫心里一緊,瑪莎才十八歲,她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希望她平安,希望她不要因為自己受到牽連。

  奧克拉納會不會去找家里的麻煩?會不會搜查房子?會不會把父親也抓起來?

  這些念頭像老鼠,在黑暗里啃噬他的心臟。

  他翻了個身,臉對著冰冷的磚墻,強迫自己想些別的事。

  想醫學院的解剖課,想那些骨骼、肌肉、血管的結構。

  想他寫過的那些故事,想那個打噴嚏濺到將軍頭上的小官員,想那個給有學問鄰居寫信的退伍軍士。

  文字。只有文字不會背叛他。

  他在腦子里構思新的故事,關于這間牢房,關于這些人。

  那個女教師,那個笑瞇瞇的胖子線人,還有謝爾蓋,那個堅信人民會醒來的大學生。

  如果他們都能活下去,如果有一天他能把這些寫下來,如果能把這些都寄給索雷爾先生…

  契訶夫閉上眼,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

  午夜了。

  (三更結束!)badaoge/book/144458/55697897.html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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