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官,這可是真的…不是戲弄老朽吧?”
陳英達聞言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雙老眼已經通紅一片,說話的聲音都已開始顫抖。
“去了詹事府陳師長不就知道了?”
鄢懋卿只笑了笑,目光隨即又投向了一個自己最為熟悉的方位。
高拱連忙挺起腰桿。
不會還有我的事吧,這回景卿賢弟也準備拉我一把?
然后就聽鄢懋卿肯定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肅卿兄,你素來嘴大舌長,最擅傳音入密,以我對你的了解,春坊贊善一職正適合你,也一同隨我前往詹事府就職吧。”
高拱聞言亦是一怔,這評價怎么聽著都不像是夸人吧?
嘴大舌長…傳音入密…
高拱硬是琢磨了兩秒鐘,這才終于琢磨出味來。
不會錯了!
鄢懋卿就是在罵他,這是在夾槍帶棒的影射他此前向皇上泄密奇謀的事呢。
高拱尷尬一笑,景卿賢弟還是個記仇的人啊,這么久都還念念不忘,但有機會便要提起此事蛐蛐他兩句。
不過被義父罵兩句就罵兩句吧。
天底下哪有不罵義子的義父,又哪有不挨義父罵的義子,這是三綱五常里面天經地義的事。
是吧,義父?
這下一眾庶吉士終于是有些坐不住了,看向高拱的目光越發羨慕嫉妒恨起來。
陳英達能連跳一級半出任詹事府少詹事,好歹是有幾十年的侍讀學士資歷,豈容他們這些個爛番薯臭鳥蛋置喙?
可是高拱呢!
這可是和他們一樣無品無秩的庶吉士,直接就縱躍成了從六品的春坊贊善,這就不能不令他們羨慕嫉妒恨了。
由此亦可看出,鄢懋卿是真給自己人辦事啊…
翰林院的人沒人不知道高拱和鄢懋卿兩人平時最為親近,甚至說是形影不離也不為過。
而且前些日子鄢懋卿入獄,高拱雖然在翰林院沒什么影響力,也是跟在陳英達身后奮力為鄢懋卿搖旗吶喊來著。
欸…悔不當初,錯失良機啊!
若是早知鄢懋卿是這樣的五好同僚,又早知道鄢懋卿能夠爬得這么快。
便該早做準備,像高拱一樣與他建立起深厚的情誼,這回縱躍式升遷不是就也有自己的份了么?
正當一眾庶吉士如此眼紅到開始郁悶的時候。
卻聽鄢懋卿又施了一禮,繼續對他們說道:
“諸位同年,詹事府此前尚未發揮效能,故而如今尚有不少官位空缺。”
“只可惜我執掌詹事府時間尚短,今日來的又有些倉促,因此只能暫時先填補急需的官缺。”
“不過諸位同年但請安心,諸位的同年之誼我皆記在心里,待我回去與下屬詳細了解情況之后,逐步補齊官缺時定會優先從諸位之中擇優選用。”
此話一出。
“嘩——!”
一眾庶吉士頓時像燒開了的水,瞬間陷入沸騰。
一個個爭先恐后的向鄢懋卿介紹自己,就連此前曾幫鄢懋卿撿過掉落書籍的芝麻小事都大聲提及。
可惜一個人套近乎叫做套近乎。
一群人一同套近乎,那就只是三個和尚沒水喝了,沒有人能夠脫穎而出。
不過鄢懋卿要的就是這個局面。
打窩成功!
自此之后他在翰林院的影響力也必將如日中天,今后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政見都必將得到相當一部分翰林人的擁護支持。
“諸位同年,我尚有公務在身,改日再敘!”
于是鄢懋卿笑著擺了擺手,領著陳英達和高拱向課堂外走去。
沈坤還在外面院子里等著呢,他也從一個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拔擢為從五品春坊諭德。
這個新科狀元剛才還偷偷抹眼淚來著。
他進入翰林院的時間也并不長,和鄢懋卿他們這些庶吉士差不多。
但要說誰受的委屈最多,那便是非他莫屬了…
只因為此前上過兩道奏明東南倭患的奏疏,非但沒有得到皇上的任何回應,還因此受到了翰林學士的私下警告。
自那之后,翰林院有幾位此前待他還算不錯的上官就開始疏遠于他,而他也被調去做起了修撰前朝實錄這等無關緊要的事情。
反倒是與他一同進入翰林院出任編修的榜眼潘晟和探花邢一鳳,如今在院內頗受幾位學士青睞。
那時他就明白,翰林院也并非什么凈土圣地,他今后恐怕再難有出頭之日。
結果萬萬沒想到,鄢懋卿居然在這時候伸過手來狠狠的拉了他一把,將他一舉拖出了這片暗無天日的“積雪”…
“鄢部堂…”
見到鄢懋卿領著似乎還有些如夢初醒的陳英達和高拱出來,沈坤快步上前迎接。
“咱們先走吧。”
鄢懋卿點了點頭,便要一道離開翰林院。
與此同時。
另外一群人卻腳步急促的出現在了翰林院門口,迎面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鄢部堂,你品秩雖在下官之上,但詹事府與翰林院卻非上下從屬關系。”
執掌翰林院的翰林學士韋晏毫無敬意的施了一禮,走上前來用質問的語氣開口問道,
“如今你既無吏部調令,又無內閣便箋,如此隨意帶走我翰林院的官員與學子,恐怕不合我大明朝廷的制度吧?”
鄢懋卿此前與韋晏接觸不多,對其沒有太多了解。
不過通過沈坤的經歷,也不難判斷這個韋晏的成色。
最起碼可以確定他一定是東南勢力的人,或是一定沒少拿東南勢力的好處。
而這自然也可以成為他此刻公然對抗鄢懋卿的理由,畢竟鄢懋卿可是將東南問題端上臺面的始作俑者。
“兮兮索索…”
正巧沒了陳英達的“鎮壓”,一眾庶吉士也從課堂里面跟了出來。
剛好看到韋晏此刻與鄢懋卿針鋒相對的場面,一個個又瞬間噤若寒蟬,只敢小聲議論著向這邊張望。
然后就聽鄢懋卿忽然沉聲一喝:
“你問我詹事府算什么東西?”
只見他不緊不慢的從懷中取出一道圣旨,“唰”的一聲抖開懟在韋晏臉上,挺起胸膛正色說道,
“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們翰林院不敢重用的人,我們詹事府用!”
“你們翰林院不敢奏議的事,我們詹事府議!”
“一句話,匡扶儲君,廣求明哲,事得專決,皇權特許!”
“這,就是詹事府,夠不夠清楚?”
面對如此強勢的鄢懋卿,尤其是面對這道皇權特許的圣旨。
韋晏身上的氣勢瞬間矮了一截,面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盡顯尷尬之色。
同時他有點不明白,他方才也沒問“詹事府算什么東西”啊,鄢懋卿忽然這么激動究竟是因為什么?
還有…
鄢懋卿你說話就說話,那手上莫名翹起的蘭花指又是什么意思?:mayiwsk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