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青春、叛逆、夢想…
自由和解放。
憂郁與浪漫。
憤怒與吶喊。
這些元素,大概都是搖滾歌曲具備的元素。
1992年,港島紅磡樂隊,宋唐樂隊一鳴驚人,將夢想燃燒到了極致,燃燒到了盡頭。
那一夜,雨幕傾瀉;
那一夜,萬人空巷;
那一夜,在無數人的怒吼與尖叫中,華夏搖滾樂迎來了最瘋狂的時代。
正因是標桿,正因是傳奇,即便在主唱老竇離隊后的這些年,粉絲們依舊支持著宋唐樂隊的每一場演出。
盡管樂隊表現一落千丈,只能靠老竇留下的作品勉強維持;
盡管成員張曉東丑聞纏身,口碑崩塌…
宋唐樂隊依然屹立不倒,在殘存的熱血與情懷中茍延殘喘。
所有人相信,終有一天,老竇會回來。
終有一天,這支樂隊,會繼續燃燒起來。
…………
演唱會現場寒風呼嘯,陰沉的天空飄起了細雪。
然而此刻,沒有人在意這場初雪,所有目光都牢牢鎖定在舞臺上。
刺目的聚光燈下,張曉東側身讓出位置,李志榮抱著電吉他緩步走向中央。
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他手中的樂器,隨著第一個音符如利刃般劃破夜空,層層音浪瞬間席卷整個會場。
后臺的江晚晴怔怔地望著舞臺。
她凝視著李志榮的身影,輕聲呢喃:“好像,李老師的電吉他...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年,她從未錯過宋唐樂隊的任何一場演唱會。
但記憶中,李志榮的演奏總是帶著幾分疲憊…
雖然技術依舊精湛,卻像是被公司事務壓得喘不過氣,每場演出都像是在機械地完成任務。
在業內人士眼中,這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缺乏靈魂的表演。
此刻,經紀人林姐同樣震驚不已。
這與排練時的感覺截然不同,李志榮的solo仿佛被注入了久違的激情。
她清楚地看到,李志榮臉上再沒有往日的倦容,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興奮與熱情。
林姐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舞臺下方的某個角落,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語:“老竇要回歸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找回了靈魂。他們正以最好的狀態,用最完美的姿態,準備迎接老竇的歸來......”
“一支樂隊,不能缺少靈魂!”
她的話音剛落,又一陣嘹亮的聲音響起。
舞臺上,李志榮全身顫抖著,目光灼灼地望向臺下那看不清楚的地方,瘋狂揮舞著電吉他。
再見理想的前奏如火山噴發,高亢時似鷹擊長空,撕裂時如困獸怒吼。
失真效果與沸騰的熱血交織,化作靈魂的吶喊與理想的烈焰。
每一個震顫的琴弦都在釋放壓抑已久的熱血與不甘,沉默終被星火點燃。
當撥片掃過琴弦的瞬間,李志榮在話筒前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臺下瞬間掀起山呼海嘯般的尖叫。
每個音符都化作向命運宣戰的利刃,不僅電吉他手李志榮找回了巔峰狀態,連那個總與張曉東爭執的貝斯手于龍也重燃熱血。
電吉他撕裂夜空的嘶吼還未消散,低沉渾厚的貝斯音浪便席卷全場,像被現實碾碎的夢想在深淵里絕望蜷縮。
于龍將這段壓抑到極致的旋律編織進電吉他的嘶鳴中,讓再見理想的前奏如潮水般緩緩沉降。
突然,聚光燈刺破黑暗打在鼓手楊光身上,他在凜冽寒風中甩開外套,鼓點頓時如暴風雨般傾瀉而下,用密集的節奏推動著夢想幻滅后最痛苦的掙扎。
舞臺上,燈光明滅閃爍。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陸續出現在觀眾視野中,無數人在這瞬間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激情正在舞臺上迸發。
盡管前奏漫長,卻無人介意…
這是老竇離開后,宋唐樂隊第一次以如此瘋狂而熾熱的狀態演出。
這一刻,無數觀眾的熱血仿佛被點燃,在熱情與釋放中忘情呼喊,一遍遍高喊著樂隊的名字…
回來了!
回來了!
從電吉他手到貝斯手到鼓手…
那個曾經92年在紅磡體育場演的那一群年輕人,時隔三年以后,陸陸續續地都回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盯向了主唱的位置。
主唱的位置上…
沒有老竇的身影,但是,張曉東帶著殘缺吉他的身影,徐徐走到了主場中央。
這一刻!
喧囂驟停。
這一刻…
舞臺突然陷入寂靜,只剩兩束追光…
一束落在張曉東身上。
另一束追光下,站著那個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他笨拙地抱著吉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在聚光燈下無所遁形。
觀眾席的喧囂漸漸凝固,所有人都屏息注視著這個陌生的身影。
而后臺的江晚晴看到這一幕,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她緊盯著那個男孩的嘴唇,發現他正無聲地嘟囔著什么。
通過口型辨認,那分明是在念叨:“先按這個,再按那個,然后是這個......”
與此同時,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慌亂地試探著按著…
按得,亂七八糟…
這一刻!
江晚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了!
……………
風在吹著。
雪也在下著。
舞臺上的感覺很冷。
這燈也太特么的亮了,亮得讓人有些刺眼。
電吉他的聲音尖銳刺耳,震得蘇楊耳膜發麻。
他茫然地抬頭望向臺下,只見無數張狂熱的面孔在黑暗中扭曲晃動,像極了超市搶免費雞蛋時蜂擁而至的年輕版的大爺大媽。
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何如此瘋狂,更不理解為何這般刺耳的噪音能讓他們激動成這樣。
這,就是所謂的搖滾?
他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那道突然照在自己身上的光…
舞臺的聚光燈太過刺眼,照得他頭暈目眩。
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被探照燈照傻的野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恍惚間,記憶突然閃回到原來世界的裝修公司表彰大會…
那是他第一次登臺,作為裝修組負責人磕磕絆絆地發表感言,緊張得手心冒汗。
想到這里,他忽然平靜下來。
這不過是個規模更大的“表彰大會“罷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要彈點東西。
其實吉他也沒那么難,至少比應付領導講話簡單多了。
不過…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剎那,蘇楊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如芒在背。
舞臺的聚光燈燙得他指尖發麻,恍惚間瞥見張曉東投來的眼神…
那目光里裹挾著幾分期許。
他深吸一口氣,笨拙的手指懸在琴弦上方…
他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一段段音符,一段段節奏,一段段旋律,以及已經清晰的再見理想的歌譜。
歌譜里的每一個字,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見…
這一刻…
臺下觀眾屏息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與風雪交織聲…
隨后!
他笨拙地撥動琴弦,音符斷斷續續地溢出,生澀得像個初次摸琴的孩童。
指節僵硬地按著和弦,節奏支離破碎,旋律更是雜亂無章,連最基本的節拍都難以把握。
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被強行擠出來的,磕磕絆絆地拼湊在一起,毫無章法可言…
這一刻!
張曉東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蘇楊。
他握著那把殘缺的吉他,心中翻涌著驚濤駭浪…
他做夢都想不到,蘇楊的彈奏竟會如此“喪心病狂”!
他原本還很平靜…
哪怕蘇楊緊張到手指發抖,哪怕音調稍有偏差,他也能憑借自己的經驗臨場補救,硬生生把演出圓回來…
但此刻,刺耳的雜音撕裂舞臺,以及看得目瞪口呆的觀眾們。
張曉東渾身發冷,終于意識到…
自己錯了!
錯得徹徹底底!
他媽的,他是徹徹底底不會彈奏吉他,而且彈奏得莫名其妙!
舞臺上,于龍、楊光、李志榮三人瞬間僵在原地。
于龍的手指懸在貝斯弦上,瞳孔劇烈收縮…
蘇楊的琴聲像被車輪碾過的貓叫,每一個錯音都像刀子般扎進耳膜。
他猛地轉頭看向張曉東,眼中噴火:這他媽就是你找的“吉他手”?
鼓手楊光的鼓槌“當啷”掉在踩镲上,禿頂上滲出冷汗,連忙撿起來,然后,大腦一片空白…
他盯著蘇楊按錯和弦的左手,仿佛看到整場演唱會被釘在搖滾史的恥辱柱上。
李志榮則是差點握不住電吉他…
這一刻,他臉色鐵青地盯著蘇楊…
尼瑪!
這哪是演出?
根本是拿宋唐樂隊的棺材板當柴燒!
舞臺下,老竇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角落里的蘇楊身上。
他猛地站起身,大腦一片空白!
原本滿心期待能迎來一場驚喜,結果卻看到如此災難般的演出。
他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臺上手足無措的蘇楊。
耳畔那刺耳的琴聲仍在繼續,每一個錯音都像鈍刀割肉,令人渾身發麻。
這已經不能用“門外漢”來形容了,簡直是徹頭徹尾的災難啊!
看到越來越離譜的舞臺!
老竇正要破口大罵!
卻突然在看到張曉東抱著吉他,開始嘗試著補救的那一刻后,瞬間頓住了…
隨后緩緩坐回椅子上,目光緊緊盯著舞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樣。
舞臺邊上的工作人員臉色大變,紛紛沖向舞臺,準備把蘇楊拉下去…
創作這首再見理想的時候,張曉東考慮到蘇楊第一次登臺緊張的要素,于是用最簡單的旋律來調整…
這明明是最簡單的吉他曲,怎么能彈成這樣?
簡直不可思議!
就在救場的人都已準備就緒,準備隨時登臺的時候…
一個中年人卻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們。
他的目光落在蘇楊身上,沉默不語,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