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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九死不回

  從皇宮禁軍開始,分身遍御天下第六百六十四章九死不回說說520

搜小說第六百六十四章九死不回第六百六十四章九死不回  晨光,如同粘稠的琥珀,艱難地滲透進皇城深廣的宮宇縫隙,冰冷地涂抹在青石板鋪就的宮道上。

  梁進腳步沉穩地踏在熟悉的路徑上,長靴敲擊石板,發出空曠的回響。

  “見過統領大人!”

  沿途值哨的禁軍士兵、佩刀侍立的侍衛,無論面孔陌生或曾有一面之緣,皆停下動作,肅然挺直腰背,眼神帶著敬畏行禮。

  他們是這座森嚴堡壘運作的一部分,服從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辛苦了。”

  梁進微微頷首,唇角習慣性地牽起一絲笑意。

  心情,確實很好。

  像初春解凍的溪流,歡快奔騰,裹挾著對未來最炙熱的憧憬。

  他要去見小蓮。

  告訴她馬上就能離開皇宮,再也不用過伺候人的日子,也終于可以有個家,實現她的夢想了。

  這個念頭如同一束溫煦的光,穿透宮禁深寒。

  他幾乎能想象到她聽到可以離宮時,那雙清亮眸子驟然亮起的光芒——定會像星辰墜落人間。

  她在宮墻內待得太久太久,那雙靈動的眼,合該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

  對了,蘇蓮入宮時太小,早已經記不清入宮前的事情。

  她還沒被人宴請過吧?那個笨拙捧著食盒的小丫頭。

  今晚!

  就是今晚了!

  梁進正好要宴請舊日同袍一同喝酒,到時候蘇蓮也能在一起,還有趙保也一定會在。

  這還是…他們三人,頭一次一起吃飯。

  梁進想著那場景,嘴角的笑意愈發真切。

  離宮后,她要睡自己的暖閣,想睡多久就多久!

  不必卯時初刻就凍得哆嗦爬起來去倒那些腌臜玩意!

  她要穿最好看的衣裙,選什么顏色她說了算!

  逛街、聽曲、種花、去看遠方…她要什么都有!

  等到她情竇初開,也會遇到那個值得托付的良人…

  他和趙保,就是她最硬的后盾!

  是她的娘家人!

  一種沉甸甸的、飽脹的暖意在胸腔里膨脹,幾乎要溢出來。

  忽然!

  梁進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

  “嗯?”

  笑意凝在臉上,像一幅精致的畫被瞬間剝去了顏色。

  他的感知,如同最細膩精密的蛛網,在踏入這片區域的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異樣。

  不再是敬畏而短暫停留的目光。

  是窺伺!

  粘稠、冰冷、帶著審視與戒備的視線!

  從宮墻后的陰影里、從高聳哨塔的間隙中、甚至從遠處飄渺的飛檐斗拱之間…無聲地、密集地投射到他的身上!

  它們如同無形的絲網,纏繞著他,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

  甚至…一絲警惕!

  這份超出尋常的無禮與逾越,讓他周身瞬間彌漫開一股無形的寒意,眉峰銳利地蹙起,眼神如剃刀般掃視著那些潛藏的角落。

  宮中,何人敢如此?!

  疑慮剛剛成形。

  “噠、噠、噠…”

  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死寂。

  一隊全副武裝、披堅執銳的禁軍甲士,如同移動的黑鐵壁壘,從前方宮道的拐角處森然出現,攔住了去路。

  為首之人,肩甲上猙獰的狻猊獸面冰冷反光,正是禁軍統領——第一守正!

  他面色沉凝如鐵,眼神復雜至極,像一堵無法逾越的山峰矗立在宮道中央。

  “梁副統領!”

  第一守正的聲音渾厚低沉,不帶絲毫寒暄,字句清晰如同宣判:

  “陛下口諭:自今日起,內宮、京畿諸營、乃至大內秘藏之所有武庫、經閣、神兵之所,一律對梁副統領無限制開放!”

  他頓了頓,目光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其中包含五部地級秘籍,及六件御前傳承之寶兵利器!”

  “供梁副統領…隨意支取!”

  空氣凝固了一瞬。

  這是遠超副統領權限的恩賞!

  近乎將半個皇城的武力核心在他面前敞開!

  如此潑天厚賜…突兀得近乎詭異!

  是籠絡?

  還是…

  梁進躬身:

  “臣,謝主隆恩。”

  動作干脆,聲音卻無半分波瀾。

  他抬起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刺向第一守正那張古井無波的鐵面:

  “區區傳旨,竟勞煩第一指揮使親自移步?”

  “莫非…還有別的事情?”

  第一守正濃密的髯須下,嘴角線條繃得更緊。

  他看著梁進,那眼神沉甸甸的,飽含著某種掙扎之后的無奈,某種無法言說的警告:

  “梁副統領…”

  他上前一步,龐大的身軀帶來沉甸甸的壓迫感,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巨石的摩擦:

  “今日…你就回去吧,休假一天,好好歇息。”

  話中蘊藏著不容抗拒的鐵血意志!

  阻攔!

  赤裸裸的阻攔!

  梁進聞言,微微皺眉:

  “不讓我進宮?”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梁進感知四散,他能感覺到窺探他的視線更多了。

  第一守正只是說道:

  “梁副統領,這是為了你好。”

  “回去吧,去營寨武庫之中選些秘籍和兵刃。”

  “晚點,皇上還會有新的賞賜。”

  說完之后,他朝著梁進再度上前一步,一股威壓立刻襲來。

  梁進只覺得心臟猛地一沉!

  那無處不在的窺探!

  這超乎規格的厚賞!

  還有眼前這帝國禁軍最高統帥近乎脅迫的“休歇”令!

  很不對勁!

  一定出了事!

  并且這件事,跟自己有關!

  而能夠跟自己有關的,又是在宮里的,那么…不是趙保的事,就是蘇蓮的事!

  梁進的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事關兩人,他決不能坐視不理!

  梁進臉上最后一點偽裝的笑意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巖石般堅硬:

  “回?好。”

  他不再看第一守正,目光如炬,越過這尊鐵塔般的身影,直刺向后宮深處那片被高大宮墻封鎖的區域:

  “待本官去接兩個人,一道回!”

  話音未落,他已一步踏出!

  身形如離弦之箭,直射遠方!

  “梁進?!!”

  第一守正怒吼,如平地驚雷!

  巨大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破風聲,猛地朝梁進肩頭按下!

  這一按勢若千鈞!足以碎碑裂石!

  嗡——!!!

  就在指尖幾乎觸及梁進肩袍布料的一剎那!

  一股狂暴、深邃、冰冷得如同九幽深淵噴涌而出的恐怖殺氣,毫無征兆地以梁進為中心轟然爆發!

  那是尸山血海堆積成的冥域!是萬千冤魂齊哭的煉獄景象!

  粘稠、濃烈得幾乎化為實質的猩紅殺孽!

  如此濃烈的殺氣瞬間沖垮了周圍士兵的表情,讓他們面色慘白如紙,踉蹌后退!

  第一守正的手懸在半空,硬生生凝滯!

  他鐵鑄般的臉龐第一次浮現出駭然的凝重!

  這…這得親手戮滅多少人命…才能積淀出這般滅絕性的殺性?!

  眼前這個人…不是一直在宮中站崗嗎?

  他怎么可能凝聚出如此恐怖的殺氣?

  就在第一守正一愣神之間。

  趁此間隙,梁進身形快如鬼魅,早已擦著他的身軀閃電般沖向遠方!

  “哎…”

  第一守正嘆息一聲。

  這第一下沒能攔住,竟然讓第一守正心中不愿再去攔第二次。

  畢竟他大致知曉…昨夜發生了什么事。

  可…奈何,他職責在身!

  “跟上去!”

  “皇宮禁地,絕不能出亂子!”

  第一守正沉聲下令,當即率領眾人飛速朝著梁進追去。

  梁進已經迅速深入皇宮。

  他一路走來,神色漸漸凝重。

  眼前的景象證實了所有最壞的猜想!

  肅殺!

  前所未有的肅殺之氣在涌動!

  他已經看出,皇宮之中的禁軍部署產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往日里那些在暗處懶散的哨卡全數亮明!

  甲胄森寒的侍衛如臨大敵!刀劍出鞘半寸!

  各處要害通道盤查森嚴!

  一道道交織的目光不再是敬畏,而是如同冰冷的探針般聚焦在他身上!

  一張無形而沉重的大網已經悄然收緊!

  這些人…在提防他!

  梁進首先想到的,是趙保出了問題!

  如今新皇已經登基,若是按照王瑾所說,新皇若是也會遭受皇室詛咒,那趙保身上的幽寰血脈恐怕會被王瑾利用。

  “那王瑾,這么快下手了嗎?”

  梁進心中一震。

  他原以為王瑾起碼會利用解除詛咒的事情,來要挾當今皇上,從皇上身上獲得更大利益。

  若是王瑾真的變成了個大忠臣,那趙保恐怕會有危險。

  當即,梁進快步朝著緝事廠的方向而去。

  “梁副統領!”

  身后,第一守正如同巨大的陰影再次覆蓋上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的暗示和不易察覺的喟嘆:

  “趙大人身負欽命,一個時辰前已經離京了!”

  梁進的腳步如同被無形的巨釘釘在原地!

  大腦再次被恐懼的冰錐狠狠貫穿!

  他已經聽出,第一守正這是在好心提醒自己,這件事和趙保無關。

  而趙保,已經被支開。

  排除趙保…

  那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方向!

  調頭!

  梁進的身影在瞬間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轉向!

  以比之前更快、更決絕的姿態,如同一道撲向深淵的黑色閃電,撕裂了層層拱衛,朝著后宮的方向亡命般沖刺!

  每一步落下,腳下堅硬的青石板都似乎無聲地皸裂!

  乾清門!

  侍衛副統領喻卓群如同鷹隼般立在門前!

  身后一眾軒源派好手按著劍柄,眼神戒備!

  他看到梁進之后,臉上是公式化的冷硬:

  “梁統領留步!乾清門已…”

  梁進根本不聽他下面說的話是什么!

  裹挾著一路凝聚到巔峰的焦躁與那沖天煞氣,如同一顆燃燒的隕石,無視阻攔直沖大門!

  “放肆!!”

  喻卓群勃然色變,一股澎湃的青色罡氣瞬間爆發!

  他身形一晃便擋在核心通道前!

  鷹爪般的手掌帶著裂帛般的尖嘯擒向梁進手臂!

  他要強行鎖拿!

  “滾開——!!!!!!”

  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狂野嘶吼陡然炸響!

  那聲音撕裂了空氣!

  梁進看也不看一掌拍來。

  實質化的恐怖掌力如同驚濤海嘯,迎面撞上喻卓群的罡氣!

  “噗!”

  喻卓群面色驟白,悶哼一聲。

  他那引以為傲、足以開碑裂石的青色罡氣護體如同脆弱的琉璃罩子般寸寸瓦解!

  他整個人被震得連連后退,一連退出十來步才勉強站穩。

  他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雖然喻卓群知曉梁進曾戰勝過禁軍副統領洪威,但他只是當梁進是一個三品后期的武者,未必會是自己的對手。

  然而僅僅一掌的較量…

  喻卓群只覺得渾身被那恐怖掌力震得氣血翻涌,讓他連再度運氣都難。

  這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梁進的身影帶著殘影,撞入了乾清門后的世界!

  梁進心中焦急,沖入后宮之后一路直奔儲秀宮。

  越接近那片熟悉的宮苑,越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開的…絕望。

  壓抑的嗚咽。

  斷斷續續的啜泣。

  如同受傷幼獸般絕望的哀鳴。

  宮門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侍衛們盔甲錚亮,面容冷漠,將所有無關人等阻擋在外,鑄就了一道冰冷的鐵壁。

  那悲泣之聲正是從緊閉的高門后隱約透出。

  梁進的嘴唇抿成一道鋒利的刀鋒。

  他沒有半分停頓,也沒有半分言語。

  在守門侍衛意圖阻攔的瞬間,他身體化作一道颶風,硬生生撞開了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

  轟隆!

  木屑飛濺之中,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內院!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梁進如同被萬古玄冰瞬間凍結。

  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率先蠻橫地灌入口鼻,帶著鐵銹般的冰冷!

  地面…鋪著的青磚上,暗紅粘稠的血漬觸目驚心!

  兩塊象征著死亡與不祥的慘白素布,覆蓋在地上兩具輪廓之上!

  其中一張較小白布之下。

  一片早已干涸發黑的血污如同巨大的、枯萎的墨菊般擴散浸透布面,將下面的纖瘦軀體輪廓殘酷勾勒!

  一群披頭散發的宮女和瑟縮如鵪鶉的內官癱軟跪在血跡旁,哭得哀絕凄厲,如喪考妣!

  一位穿著素淡宮裝、發髻散亂的美貌女子跌坐在那張沾滿黑色血污的白布旁,雙目空洞,淚痕早已干涸。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深深摳進冰冷的石縫里,指關節泛出死白。

  沒有!

  沒有那個活潑的身影!

  沒有那雙亮晶晶等待著他的眼睛!

  “小蓮——?!!!”

  梁進的聲音撕裂了所有的哭泣!

  帶著自己都無法辨認的恐慌與尖銳!

  高大的身軀因為巨大的恐懼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一下!

  “蘇蓮在哪里?!給我出來!小蓮——!!”

  他幾步沖到院中,狂亂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仿佛要將那個躲起來嚇唬他的小丫頭揪出來!

  他沖著那些哭泣的人咆哮:

  “我是梁進!蘇蓮的哥哥!告訴我蘇蓮在哪?!”

  混亂的哭泣聲似乎被這狂怒的質問壓抑了下去,只剩下壓抑的抽噎。

  無人敢應。

  所有人…

  都抬起頭,用一種混雜著巨大悲憫、無限恐懼以及徹底絕望的眼神…望著他。

  梁進的心,急速沉向無邊冰海!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即將徹底失去的恐慌,比面對千軍萬馬、比孤身立于絕壁邊緣更甚!

  他猛地沖向離他最近、也是唯一尚有神智的許昭容!

  “是你!你一定就是許昭容?!”

  梁進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一把抓住她冰冷的雙肩,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

  “告訴我!我妹蘇蓮…她…在…哪?”

  他的眼神如同瀕死的野獸,燃燒著最后瘋狂的執念。

  許昭容被他搖得幾近散架,劇痛反倒讓她找回一絲清明。

  她仰著毫無血色的臉,那雙曾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哀痛。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寸寸地、艱難地轉過身體,仿佛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拒絕的呻吟。

  她的手…顫抖著…

  伸向了她身旁…那塊…

  沾滿了…凝固黑血的…慘白素布…

  一股冰冷的死氣如同實質般,扼住了梁進的咽喉!

  他聽到了骨骼的暴鳴,那是自己指節捏緊到極致發出的恐懼回響!

  世界在眼前驟然變成了無聲的慢動作。

  他看到許昭容那只沾著血污的手指…

  緩緩地…

  顫抖地…

  掀開那布…

  一角…

  露出…

  那張臉!

  慘白!毫無生機!青灰色的死亡氣息已然凝固!

  額頭、鬢角…沾滿凌亂的泥土和暗紅的血痂!

  尤其那…緊閉的眼角下方…甚至還帶著一絲…早已干涸的…血淚之痕!

  那雙曾對他笑得彎成月牙的…清澈眼睛…

  再也…不會睜開了…

  轟——!!!!!!

  梁進的大腦仿佛被巨錘狠狠砸穿!

  眼前驟然一黑!

  腳下踉蹌,如同瞬間被抽干了全身的骨頭!

  血色的霧氣在視野里彌漫奔流!

  “小…蓮…?”

  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如同將斷的游絲,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破碎。

  他猛地撲跪下去!膝蓋重重地撞擊在冰冷濕潤的血污磚石上!

  他像一截被生生伐倒的巨木,轟然跪倒在那個小小的、冰冷的輪廓旁邊。

  “不…不可能…!”

  他抖得像風中秋蟬的手,不顧一切地探向少女冰冷、灰敗的臉頰:

  “小蓮…醒醒…哥來了…哥來了…你睜開眼!”

  粘膩!冰涼!僵硬!

  這絕不是活人的觸感!

  那凝固在臉頰上、混合著泥土的粘稠暗紅…

  那微張的、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還在發出無聲吶喊的嘴角…

  還有那…明顯扭曲不自然的側頸角度…

  無不昭示著…她曾遭受過怎樣劇烈的、恐怖的沖撞!

  “我有符水!我有療傷圣藥!…我還有…”

  梁進語無倫次,狂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

  如同瘋魔!

  一只貼身的玉瓶被他掏出,瓶蓋甩飛,珍貴的治病符水傾倒而出!

  他近乎粗暴地用顫抖的手去撬蘇蓮緊閉、冰冷的嘴唇!

  “喝!求求你張開嘴!喝了就好了!”

  “哥在這里…喝了…”

  淡金色的珍貴藥液混雜著塵灰和少女臉頰冰冷的血痂,狼狽地流入口腔,滑過冰冷的唇角…卻沒有絲毫被吞咽的跡象!

  順著她慘白脖頸的曲線流到…那被血浸透、骯臟的衣領上…

  他的手再次探入懷!

  掏出的是青衣樓秘藏的療傷圣丹!

  他如同著了魔,將那顆散發著奇香的丹藥硬塞進去!

  用指尖粗暴地往下頂!塞到她的喉嚨深處!

  “吃…吃下去…吃了…”

  毫無反應!

  那顆珍稀的丹藥,如同滾入了一口枯寂深井的石頭,沒有任何回響。

  “把藥咽下去啊!!你咽下去!咽下去!!!”

  聲音哽咽,帶著撕裂咽喉般的絕望哀鳴。

  然而…

  少女的胸廓冰冷、僵硬…沒有絲毫微弱的、屬于生命的起伏能回應他瘋狂的呼喚…

  梁進僵住了。

  一股滅頂般的冰冷洪流,終于徹底淹沒了理智的堤岸。

  他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希望…驟然停滯。

  高大健碩的身軀晃了晃,最終…重重地、如同失去支撐的斷墻般癱坐在那刺目冰冷的血泊之中!

  他沾滿妹妹鮮血和泥土的雙手…捂住了自己那張布滿汗水、驚駭與巨大痛楚而扭曲的臉!

  指縫間溫熱的、帶著滾燙氣息的…屬于兄長絕望的淚水…洶涌奔流。

  混合著手掌上來自于妹妹的冰冷凝固血污…

  在他指間、臉上涂抹出一道道猙獰、悲愴、觸目驚心的…淚血紋路!

  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他死死攥緊的指縫里一絲絲掙扎著滲透出來…如同瀕死野獸的悲鳴…

  嚴聽楓、第一守正,帶著各自的精銳人馬終于趕到,如同兩道冰冷的鐵流,沉默地駐立在配殿殘破的朱門門檻外。

  高大的身影在清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厚重的陰影。

  他們沒有踏入這小院一步,只是無言地看著。

  看著那個往日里沉穩如山、此刻卻如泥塑般跪在血泊中無聲顫抖的男人。

  看著那個小宮女的尸體。

  看著梁進沾滿血淚的手緩緩地…放下了…露出…一張…

  扭曲著!猙獰的臉!

  “這到底!怎么回事?!”

  梁進一把揪住許昭容,怒聲質問。

  許昭容面容凄然。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無法確定他是否會為了一個小宮女跟當今太子作對!

  許昭容出身低微,即便進入皇宮當了昭容,也同樣命不由己。

  她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個小宮女。

  她見識太多,為了巴結上官,獻妻獻女,傾盡一切。

  為了躲避禍事,更是可以拋棄親情。

  眼前這個男人,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又真能如何?

  “說!!!”

  梁進一聲暴吼,驚得許昭容一顫。

  許昭容定了定神,眼前這個男人,畢竟是蘇蓮的哥哥,他當然有權知曉一切。

  于是許昭容回答:

  “小蓮為了救我,被人活活摔死。”

  “殺她之人…乃是…皇帝之子!趙弘毅!”

  跟著,許昭容將昨夜發生一切,都告訴了梁進。

  梁進聽完。

  他的手,也緩緩松開了許昭容。

  他明白了。

  難怪…

  難怪今天喻卓群和第一守正猶如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唯恐自己鬧事。

  難怪皇帝今天對他接連封賞,恩寵有加。

  原來殺害蘇蓮的,是趙弘毅!

  一個無恥卑鄙之人,竟然那么殘忍地害死了蘇蓮!

  這一刻,梁進好恨。

  恨得渾身顫抖不停。

  他不難想象,蘇蓮臨死之時是多么痛苦多么絕望。

  她一定多么渴望…自己能夠在她的身邊!

  強大的悔意和怒意在他的胸膛沖撞。

  梁進咬緊牙齒強忍,緘口沉默,一言不發。

  許昭容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心中最后一點微弱的期盼火花…熄滅了。

  原來…終究不過如此么?

  再深的悲痛…

  再親的情誼…

  在無可匹敵的皇權碾盤面前…

  又能抵得什么?不過是被碾磨成無聲的塵埃…

  這個男人此刻的絕望與淚水…是真的。

  但這淚水過后呢?

  權勢!前程!活著!

  哪一個不比一個卑賤宮女的死更重要?

  他今日擁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得來不易…

  他還有大好人生前途!

  只會接受這一切。

  許昭容垂下眼簾,無盡的悲哀涌上心頭。

  為自己,也為地上那個失去所有溫熱的女孩。

  這就是…殘酷的命。

  就在這默然的死寂里。

  梁進的身體停止了所有顫動!

  如同死寂的火山。

  他沾滿混合血淚的雙手,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拂開蘇蓮頰邊凌亂的濕發。

  用他的內襟袖口,極其緩慢且細致地…一點一點…擦拭著…她額頭、臉頰上沾染的泥土、草屑、以及那刺眼的血痂…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擦拭世間最珍貴的琉璃。

  他一言不發。

  只有指腹劃過冰冷肌膚的觸感,在那死寂的空氣里,發出低微到幾不可聞的…沙沙聲…

  周圍哭泣的人,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停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著他那沉默得可怕的背影。

  血跡擦拭一凈。

  那張蒼白、冰涼、依舊帶著屬于少女純真輪廓的臉,終于完整地呈現出來…

  如同只是睡著了一樣。

  梁進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的頭,緩緩垂下。

  雙手…輕輕地、帶著無限繾綣卻無比決絕地…印在了蘇蓮冰冷的身軀之上!

  動作…凝固。

  轟——!!!

  一股無形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極致冰寒之氣!毫無征兆地從他掌心爆發!

  咔…嚓…咔嚓…

  刺耳而詭異的聲音瞬間撕裂了沉默!

  肉眼可見的!

  一層薄霜如同擁有生命的白色曼陀羅,以梁進的手掌為中心,瘋狂地、急速地在她嬌小的軀體上蔓延!

  皮膚、發絲、衣袍…一切接觸到這力量的存在,在剎那間掛滿了晶瑩鋒利、閃爍著幽藍寒芒的白霜!

  白霜急速增厚!凝固!

  不過數個心跳!

  一樽棱角分明、散發著肉眼可見的、不斷蒸騰氤氳著徹骨白色寒氣的…半透明玄冰。

  已然…

  徹底封死了那個曾經鮮活的年輕生命!

  將她永恒定格在了…這無比凄慘…卻似乎終于恢復了一絲寧靜的瞬間!

  冰棺!

  以血為引!以恨為核!以兄之淚為祭的…不朽冰棺!

  寒氣彌漫!

  如同來自亙古極北之地的寒息噴涌!

  庭院溫度驟降,呵氣成冰!

  那冰冷的白氣繚繞在玄冰之上,如同無數哀魂在冰棺中無聲地嗚咽…

  圣心玄冰,是他在未來僅剩的一絲希望!

  梁進…緩緩站起身來。

  他背對著所有人。

  沾染淚血的臉上…

  只剩下一種…

  凍結了九幽地獄的…

  死!寂!

  許昭容徹底愣住了!

  淚,毫無征兆地再次洶涌而出!

  那并非悲傷,而是被眼前這超越了所有想象的靜默狂怒所震撼!

  她…看錯了!徹底錯了!

  這并非放棄!

  最終祭奠!

  “嗡!!!”

  梁進緩緩地、如同搬運著千鈞祭器般,極其小心又極其莊重地將那口散發著致命寒氣的玄冰棺,攬入懷中!

  雙臂環抱!

  冰棺的重量似乎沒有給他帶來絲毫負擔,卻讓他的整個身影…

  顯得無比…

  孤!絕!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巨大的悲傷與靜默將被冰冷的結局永久封存時——

  梁進猛地抬起頭!

  那張沾染淚血、冰冷虛無的臉,筆直地…映向了東方那冉冉升起的…猩紅朝日!

  寂靜的儲秀宮內院上空,驟然炸響一聲…

  如同九霄雷霆崩落…

  帶著足以撕裂耳膜…

  燃燒三魂七魄…

  泣盡黃泉碧落…

  傾盡萬世詛咒的…

  血!誓!

  “趙!弘!毅——!!!!!!!!”

  每一個字!

  都如同蘸滿了無盡血色的詛咒之矛!

  裹挾著焚滅靈魂的殺念!裹挾著玄冰棺槨蒸騰的死氣!狠狠刺入了皇城的骨髓深處!

  撞碎了宮殿的琉璃瓦!穿透了厚重的高墻!直沖…金鑾殿的方向!

  “今日!當下!”

  梁進的聲音已不似人聲,更像深淵惡龍撕裂蒼穹的尖嘯,每一個音節都烙印在凝固的空氣中:

  “你若不亡!!!”

  他環抱著冰棺的手臂猛地一緊!

  那口封存著至親冰冷軀體的玄冰之槨,在朝陽的光暈下閃爍著妖異而決絕的寒芒!

  “我!梁!進!九!死…不!回!!!!!!”

  整個世界…

  陡然失聲!

  只有那如同復仇神諭般的雷霆怒吼…

  在這龐大皇宮的每一座殿脊、每一寸宮墻之上!瘋狂地…

  回!蕩!震!響!!:shuquta

飛翔鳥中文    人在皇宮:從升級化骨綿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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