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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復仇之怒

第六百一十五章復仇之怒!_從皇宮禁軍開始,分身遍御天下_玄幻小說_螞蟻文學  第六百一十五章復仇之怒!

  第六百一十五章復仇之怒!←→:

  烈日當空,正懸于宴山之巔,將整座山寨炙烤得一片白熾。

  刺目的陽光無情地灼燒著山巖,也清晰地映照出昨夜那場血戰的慘烈痕跡。

  石壁上潑灑的暗紅血漬尚未干透,刀劍劈砍留下的森然白印縱橫交錯,無聲訴說著亡魂的嘶吼。

  山寨之內,此刻卻彌漫著劫后余生的狂喜與喧囂。

  官兵,早徹底投降了!

  俘虜的數量多得像漫山遍野的蝗蟲,簡陋的宴山寨牢籠根本塞不下。

  更令人頭疼的是,驟然多出的幾千張吃飯的嘴,足以將山寨本就不豐裕的存糧啃噬殆盡。

  無奈之下,眾人只得將那些非武者的、價值低微的官兵如驅趕牲口般攆下山去,只留下身負武功的頭目和高手。

  即便如此,想要將這些桀驁的武者俘虜處理好,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幸,官兵們早已魂飛魄散,斗志盡喪,如待宰羔羊般任人擺布。

  這才讓宴山寇們的善后工作順暢了許多。

  整個山寨,本該沉浸在大勝的亢奮與劫掠的狂歡中。

  然而…

  一股沉重的陰霾,卻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壓得那喧囂都顯得有些失真。

  因為一個噩耗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了每個人的心頭——

  寨主“傲刃雄魁”尹雷凌,身中六扇門奇毒,已然時日無多!

  這份沉重的悲慟,壓過了勝利的喜悅。

  聚義堂外,幾名對尹雷凌死心塌地的老兄弟,如同沉默的石像般守候著。

  大門緊閉,將外界的喧囂與光亮隔絕。

  堂內光線昏沉,死寂無聲。

  唯有兩人。

  主座之上,尹雷凌深陷在那張象征著他無上權威的虎皮大椅中。

  劇毒早已侵蝕入骨,他面如金紙,透著一股不祥的死黑,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舊的風箱般艱難。

  那曾挺拔如松的魁梧身軀,如今連維持一個端坐的姿態都耗盡了他僅存的氣力,微微顫抖著。

  但他依然固執地挺直脊梁,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扶手,青筋暴起。

  縱使行至生命盡頭,他也要用最后的力量,捍衛屬于“傲刃雄魁”的尊嚴!

  陪伴在他身側的,只有“白衣文士”白逸。

  這位素來以智計冷靜著稱的謀士,此刻望著座上那形銷骨立、死氣彌漫的身影,只覺心如刀絞,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與酸楚直沖喉頭。

  眼眶也瞬間便紅了。

  他跟隨尹雷凌多年,親眼見證這位豪杰如何叱咤綠林,聚攏八方豪杰,一手締造了這宴山寨的基業。

  往昔崢嶸歲月,并肩作戰、快意恩仇的種種,恍如昨日重現,鮮活無比。

  可轉眼間,昔日并肩作戰的兄弟們如同秋葉般凋零逝去。

  如今,竟連這宴山的擎天之柱,也要轟然倒塌了!

  “寨主…”

  白逸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他強忍著哽咽:

  “屬下…屬下無能!”

  他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磚上,額頭重重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令人將那幫官兵頭目又拷問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可是…可是…”

  他抬起頭,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那‘木神丹’的解藥,連長州六扇門統領李暮云都一無所知!恐怕…恐怕唯有擒風那賊子才知曉!”

  “如今擒風已死,這毒…這毒…”

  他喉頭哽住,再也說不下去,只能以額觸地,失聲痛哭,肩膀劇烈地聳動。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尹雷凌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繃緊每一寸肌肉,竭力維持著挺直的坐姿。

  他長長地、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帶著一種看透宿命的蒼涼:

  “時也…命也…”

  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我尹雷凌…縱橫一生…今日死于毒藥…總好過…死在那些狗官之手…死在宵小鼠輩的暗算之下…”

  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更何況…那宋江…終究…給了我最后的體面…”

  話音未落,尹雷凌那只虛弱且布滿毒斑的手,猛地伸出,如同鷹爪般死死抓住了白逸的肩膀!

  那力道之大,讓猝不及防的白逸渾身一震,驚愕地抬起頭。

  只見尹雷凌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異樣的神采,那是一種混合著強烈不甘與渺茫希冀的火焰。

  他死死盯著白逸的眼睛,聲音急促而充滿期待:

  “白逸!若…若我將寨主之位…傳給你…”

  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待我死后…你…你能壓得住那宋江嗎?”

  “能讓…宴山寨…不落入…旁人之手嗎?”

  這近乎囈語的問話,暴露了他心底深處最后、也是最不切實際的掙扎。

  他絕不甘心看著自己一手建立的基業,如此輕易地落入宋江掌中!

  白逸愣住了,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著寨主眼中那微弱卻執拗的火焰,他多想此刻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謊言,哪怕是欺騙也好。

  但…他做不到。

  對尹雷凌的忠誠刻入了他的骨血,他從未對這位亦兄亦主的男人說過半句虛言。

  更何況,此事關乎整個山寨的存亡興衰,一句輕率的承諾,可能將所有人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掙扎與痛苦在眼中翻騰。

  最終,白逸只能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

  那動作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擔。

  尹雷凌眼中的火焰,隨著白逸的搖頭,如同風中殘燭般,“噗”地熄滅了。

  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粉碎。

  他無力地松開抓住白逸肩膀的手,那手頹然垂下,砸在冰冷的扶手上。

  他緩緩閉上雙眼,一聲悠長、沉重、仿佛抽盡了生命最后所有力氣的嘆息,在死寂的聚義堂中幽幽回蕩。

  這嘆息聲中,是無盡的失落與徹底的認命。

  他自己何嘗不明白,那點期待,不過是鏡花水月?

  如今的宋江,攜大破官兵之威,尤其破曉時分那宛如天神下凡般力挽狂瀾的身姿,早已如烙印般刻入所有寨眾心中。

  他的威望,已如日中天,無人可撼動了。

  “白逸…”

  尹雷凌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氣若游絲:

  “我這一生…已無牽掛…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宴山寨…”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力氣:

  “我死之后…請你…繼續…幫宴山寨…”

  他沒有說“幫宋江”,但兩人心知肚明,未來的宴山寨,宋江必為主宰,白逸若想留下,也只能屈居其下。

  白逸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至極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自嘲與悲涼:

  “那宋江,未必能容我…”

  他抬眼,望向虛空,聲音帶著決絕與疲憊:

  “屬下…打算退隱江湖,為寨主守墓余生。”

  他太清楚自己的處境了。

  他非宋江嫡系,甚至曾長期與其針鋒相對。

  更關鍵的是,在這場關乎山寨存亡的戰爭中,他引以為傲的智謀卻連連失算,這足以讓任何新主輕視。

  宋江,恐怕正眼都不會瞧他這個“過時”的軍師。

  尹雷凌聞言,吃力地微微搖頭,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

  “不可…你的本事…智謀…不能…就此埋沒…”

  他努力聚焦渙散的目光,定定地看著白逸:

  “那宋江…有…容人之度…否則…他早殺我了…他…定能容你…”

  他枯槁的臉上泛起一絲回光返照般的急切:

  “白逸!宴山寨的未來…我是…看不到了…請你…替我看看!”

  “替我好好看看…宴山寨在宋江的率領之下…能…能達到何等的高度!”

  他猛地抓緊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眼中迸發出最后的光芒,那是臨終前最沉重的托付:

  “這…是我對你…最后的…請求!!”

  話音未落,尹雷凌面色陡然劇變!

  一股濃稠如墨的黑血猛地從他口鼻之中狂涌而出,順著胡須滴落,在那張象征著權力的虎皮上洇開觸目驚心的暗斑!

  “寨主!”

  白逸肝膽俱裂,失聲驚呼,手忙腳亂地端過旁邊早已備好的藥湯:

  “快!服藥!”

  尹雷凌卻用盡最后的力氣,猛地一揮手,將那藥碗打翻在地!

  褐色的藥汁四濺,碎裂的瓷片如同他破碎的生命。

  他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

  這些普通湯藥,根本對他的處境毫無幫助。

  那絲維系生命的微弱火苗,已在風中搖曳到了極致。

  “扶我…出去…”

  他用氣聲艱難地說道,目光投向那緊閉的大門,投向門外…那屬于他的山寨和兄弟。

  白逸鼻頭一酸,熱淚再次涌出。

  他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小心翼翼地將尹雷凌那幾乎失去重量的身軀攙扶起來。

  那曾經如山岳般魁偉的軀體,此刻輕飄飄的,顫顫巍巍的。

  每一步挪動,都伴隨著尹雷凌壓抑不住的痛苦喘息。

  “吱呀!”

  沉重的聚義堂大門,被白逸用肩膀緩緩頂開。

  剎那間!

  正午時分熾烈到刺眼的陽光,如同金色的洪流,猛地傾瀉進來,將門內門外兩個世界驟然連通,也將門廊下攙扶站立的兩人完全籠罩。

  陽光如此灼熱,卻驅不散尹雷凌身上那濃得化不開的死氣。

  “寨主出來了!”

  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

  瞬間,山寨中的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從四面八方,帶著各異的神情,沉默而迅速地向著聚義堂門口聚攏過來。

  悲傷、惶恐、茫然、敬畏…種種情緒在空氣中無聲地交織、彌漫。

  人越聚越多,層層迭迭,黑壓壓一片。

  尹雷凌在白逸的全力支撐下,如同風中殘燭般靜靜站立在刺目的光暈里。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卻穿透人群,似乎在執著地搜尋著什么。

  終于。

  人群后方一陣騷動,如同潮水分開。

  只見梁進在雷震、鐘離撼等心腹的簇擁下,龍行虎步,大步流星地走來。

  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穩,身上那股無形的氣勢,讓擁擠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尹雷凌的目光終于捕捉到了那個身影。

  他極其艱難地、幅度微小地,沖著梁進的方向,頷了頷首。

  那是一個無聲的交接,一個時代的落幕向另一個時代的開啟,致以最后的、沉重的致意。

  隨后,尹雷凌深吸一口氣,這幾乎耗盡了他肺部最后一絲空氣。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量,沖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的聲音:

  “各位…兄弟…”

  聲音嘶啞、斷續,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山寨上空:

  “我尹雷凌…身中…劇毒…時辰…到了…”

  這句話,如同喪鐘敲響。

  那幾個忠心耿耿的老兄弟,再也抑制不住,悲聲痛哭,涕淚橫流。

  整個山寨,也被一股巨大的悲涼所攫住。

  無論過往如何,尹雷凌終究是帶領他們走過風風雨雨的老寨主。

  看著他如今油盡燈枯、命懸一線的慘狀,一股物傷其類的沉重感壓在每個人心頭。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如同嗚咽的寒風,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白逸用盡全力攙扶著尹雷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寨主的身軀正在急速地失去支撐的力量,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軟。

  全靠他灌注了內力的手臂死死箍住,才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態。

  只要他稍一松懈,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傲刃雄魁”,便會如同朽木般轟然倒地。

  這份認知,如同冰冷的匕首,反復切割著白逸的心。

  英雄末路,竟至于此!

  怎能不令人痛徹心扉,唏噓長嘆!

  尹雷凌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白逸的手臂,仿佛那是他連接這世間的最后繩索。

  他積聚起生命中最后的一絲清明,一字一頓,如同刻石般宣告:

  “國…不可一日無君…山寨不可一日…無主…”

  “我…已將死…山寨卻還需…英豪…繼續領導…”

  “故…我決定…將寨主之位…傳于…傳于…”

  尹雷凌閉上了眼睛,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時間仿佛凝固了。

  聚義堂前,落針可聞,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終,他猛地睜開雙眼,那眼中是認命的灰敗,也是最后的決斷。

  他顫抖著,極其艱難地抬起一只枯槁的手臂。

  用盡最后的氣力,尹雷凌指向了人群中央那個如同磁石般吸引著所有目光的身影——

  梁進!

  “傳于…宋江!!”

  “以后…宋江…便是…山寨之主…”

  “由他…率領山寨…我…死而…無憾…”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全場依舊是一片死寂。

  這個結果,早已在每個人心中預演了千百遍。

  由實力與威望皆如日中天的宋江繼任,是眾望所歸,亦是唯一的可能。

  無數道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瞬間聚焦在梁進身上。

  那目光中蘊含的,是強烈的尊敬,是狂熱的崇拜,是如同仰望神祇般的絕對信任!

  梁進面色肅穆,迎著眾人的目光,抱拳正欲開口…

  “噗通!”

  一聲沉悶的聲響,打破了死寂!

  只見尹雷凌那只高高抬起、指定繼承人的手臂,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猛地垂落下來砸在了身軀之上!

  緊接著,他那顆高昂的頭顱也無力地向下一耷拉,雙目永遠地闔上。

  胸腔中最后一口濁氣呼出之后,再無聲息。

  他死了。

  一代綠林豪雄,“傲刃雄魁”尹雷凌,就此溘然長逝!

  生命的氣息,如風中之燭,徹底熄滅。

  “寨主——!!!”

  撕心裂肺的悲號瞬間炸響!

  那幾個老兄弟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哭喊著撲倒在地,瘋狂地叩首。

  更多的人被這巨大的悲傷擊中,悲憤的哭喊聲此起彼伏。

  白逸的淚水終于決堤!

  他死死地、用盡全力抱住尹雷凌迅速冰冷僵硬的尸身,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后的支架,不讓這位逝去的梟雄倒下!

  他要讓寨主,以站立的姿態,走完這世間的最后一程!

  這悲愴的一幕,如同瘟疫般迅速感染了整個山寨。

  巨大的哀傷席卷了每一個人。

  哭泣聲、哀嚎聲連成一片。

  越來越多的人雙膝一軟,朝著那挺立在聚義堂前、沐浴在刺目陽光下的逝者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

  “寨主啊!!!”

  “老寨主!!!”

  悲聲震天!

  就連簇擁在梁進身邊的不少山寨兄弟,此刻也感念尹雷凌的過往功績與臨終托付,紛紛紅著眼眶,跪倒塵埃。

  死者為大,跪送老寨主最后一程,在他們心中天經地義。

  然而,這山呼海嘯般的跪拜,卻讓梁進皺起眉頭!

  他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這尹雷凌,臨死還給他出了道棘手的難題——

  跪,還是不跪?

  他若不跪,在這群情悲慟的時刻,必然顯得冷酷無情。

  剛剛凝聚起的無上威望,難免會因此蒙塵,人心或將動搖。

  他若跪了,那破曉時分如天神般力挽狂瀾、凌駕眾生的神明形象,便會受損。

  更要緊的是,讓他向一個曾是對手的人屈膝?

  這念頭讓他心底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快與抵觸。

  一時間,梁進進退維谷!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關鍵時刻,需要有人打破僵局!

  甚至…需要有人來扮演那個“惡人”,轉移這沉重的焦點。

  梁進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過身旁的雷震和鐘離撼。

  只見兩人眉宇間盡是憤懣不平,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對這跪拜場面極其抵觸,絕無下跪之意。

  梁進心中暗暗搖頭。

  這兩人性格剛烈,沖鋒陷陣是好手。

  但要他們在這種微妙時刻揣摩上意、化解困局,卻是難為他們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一個尖銳、充滿怨毒與挑釁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撕裂了悲慟的氛圍,狠狠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尹雷凌?!他早就該滾下寨主之位了!”

  “多少次?!就因為他剛愎自用,判斷失誤,害死了多少好兄弟?!”

  “當初要不是他聽信那個狗屁‘盜圣’的鬼話,我爹孟廣又怎么會死得那么慘?!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這惡毒的指責如同冷水潑入滾油!

  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無數道飽含殺意的目光,齊刷刷地循聲怒視而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原本頗為英俊的年輕人,如同瘋狗般從人群后沖了出來。

  正是失勢已久的“玉面摧岳”孟威!

  他雙目赤紅,滿臉扭曲的恨意,不管不顧地直沖向被白逸攙扶著的尹雷凌尸身!

  “攔住他!”

  “孟威!你瘋了?!”

  群情激憤!

  立刻有數名壯漢怒喝著撲上前,死死攔住了狀若瘋狂的孟威。

  一道道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恨不得在他身上燙出窟窿!

  昨夜之戰,尹雷凌雖有決策失誤,但他斷后死戰,才讓眾多兄弟能夠順利退回山寨?

  他被俘后受盡折磨,更是被官府毒害致死!

  如今尸骨未寒,竟有人敢如此褻瀆?

  這簡直是在挑戰所有人心中的底線!

  孟威被眾人死死攔住,掙扎著,嘶吼著,如同困獸:

  “怎么?現在看我爹死了,我孟威失勢了,你們就敢攔我了?!”

  他臉上肌肉扭曲,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我孟威是沒本事!但我也是條漢子!有什么說什么!”

  “他尹雷凌就是無能!就是該死!”

  這不知悔改的狂悖之言,徹底激怒了眾人。

  一雙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噴火,若非尚存一絲理智,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這狂徒撕成碎片!

  “孟威!住口!”

  白逸氣得渾身發抖,須發皆張,厲聲怒斥!

  若非要支撐寨主尸身,他恨不能立刻沖過去親手斃了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孟威卻像是被這聲呵斥徹底點燃,他猛地扭頭,沖著白逸發出一聲更加刺耳的冷笑:

  “白逸!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叫我住口?!”

  他指著白逸的鼻子,唾沫橫飛:

  “你不是自詡‘宴山第一智囊’嗎?就是你!三番兩次判斷錯誤!才讓那么多兄弟白白送了性命!”

  “你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你有什么臉站在這里?!”

  白逸被這誅心之言氣得眼前發黑,胸口劇烈起伏。

  他指著孟威的手指顫抖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喉頭腥甜!

  就在這混亂不堪、怒火即將失控的當口!

  梁進的目光卻落在了狀若瘋癲的孟威身上,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昨夜大戰,此人龜縮不出,既未投敵,也未出力,如同隱形。

  其父孟廣死后,他更是心氣盡喪,自囚于室。

  可偏偏在這萬眾跪拜、自己陷入兩難的關鍵時刻,他卻像條瘋狗般跳出來,矛頭直指尹雷凌和白逸的威望…

  “他是…在為我解圍?”

  梁進心思電轉,瞬間轉過數個念頭:

  “還是…僅僅是個徹底崩潰、逮誰咬誰的廢物?”

  答案,一試便知。

  若是前者,或可一用。

  若是后者…梁進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那正好拿他的命來給眾人發泄情緒,給自己立威,也徹底打破眼前這令人不快的跪拜僵局!

  主意已定,梁進不再猶豫。

  他身形微動,一股無形的、仿佛山岳傾軋般的磅礴氣勢驟然彌漫開來!

  所有擋在他與孟威之間的人,都感到呼吸一窒,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推開,不由自主地、敬畏地向兩旁退開,瞬間讓出一條直達孟威面前的通道。

  梁進步伐沉穩,一步一步,如同踏在眾人的心跳之上,朝著孟威走去。

  孟威看著梁進一步步逼近,那高大英俊的臉龐上,瘋狂之色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制的驚懼!

  他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額角、鬢邊,大顆大顆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滲出、滾落。

  當梁進最終站定在他面前時,孟威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梁進的身高明明不及他,可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巍峨山岳,散發著令他靈魂戰栗的恐怖威壓!

  梁進的目光,冰冷而銳利,如同實質的刀鋒,牢牢鎖定了孟威。

  片刻。

  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蘊含著雷霆萬鈞之力,清晰地傳遍全場:

  “放肆!”

  “尹老寨主為山寨殫精竭慮,功勛卓著,豈容你在此信口雌黃,肆意污蔑?!”

  這話語如同定海神針,鏗鏘有力。

  也瞬間得到了所有悲憤寨眾的共鳴!

  “宋寨主說得對!”

  “孟威狗賊!閉嘴!”

  一時之間,各種叫好聲、怒斥聲轟然響起。

  梁進的目光卻依舊死死釘在孟威臉上,觀察著他最細微的反應。

  若孟威識時務,此刻就該低頭,配合梁進化解窘境。

  若他真是條瘋狗,定會繼續狂吠,將矛頭指向自己。

  那正好名正言順,殺狗立威!

  只見孟威聽到梁進這義正詞嚴的呵斥后,臉上的瘋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恐慌和…茫然。

  他眼神閃爍,不敢與梁進對視。

  最終,竟在梁進那無形的威壓之下,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深深地、頹然地垂下了那顆曾經高傲的頭顱,默然無聲!

  沒有反駁,沒有狂吠!

  梁進心中了然。

  他已經明白了孟威的用意。

  于是梁進當即再進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跪下!”

  “向尹老寨主——叩首謝罪!”

  孟威聞言,身體猛地一顫,卻沒有任何猶豫。

  “噗通”一聲。

  他雙膝重重砸在堅硬的地面上,塵土飛揚!

  他抬起手,左右開弓,“啪啪”兩聲脆響,狠狠地抽在自己英俊的臉上,瞬間留下兩道清晰的紅腫指印!

  “宋…宋大哥教訓的是!是我糊涂!是我豬油蒙了心!”

  孟威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刻意的卑微,他轉向尹雷凌尸身的方向,額頭重重磕下,咚咚作響:

  “尹老寨主!剛才是孟威失心瘋了!說了混賬話!是我孟威不是人!”

  “是我因喪父之痛亂了方寸,遷怒于您!求您老人家在天之靈…寬恕我吧!”

  他一邊語無倫次地懺悔著,一邊咚咚咚,又是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磕了下去。

  額頭上瞬間一片青紫,微微腫起。

  山寨眾人看到這一幕,臉上激憤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同時,他們看向梁進的目光,敬畏之情更深一層!

  連白逸軍師都喝止不住的瘋狗,宋寨主一聲呵斥,便讓他當眾自扇耳光、磕頭認罪!

  這威望,這氣勢,當真是無人能及!

  梁進看著孟威這副搖尾乞憐的狼狽相,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的弧度。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孟威,起來吧。”

  然而,孟威不僅沒有起身,反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手腳并用地朝著梁進跪爬過來!

  他臉上混雜著血污、淚水和塵土,狼狽不堪,眼神中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

  “宋大哥!不!不!宋寨主!寨主大人!”

  他語無倫次,聲音因恐懼而尖銳:

  “以前是我有眼無珠!是我該死!是我愚蠢透頂!得罪了您!”

  “求您!求您大人大量!給我一條生路!給小的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他涕淚橫流,額頭再次瘋狂地砸向地面,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的響聲,鮮血很快染紅了他面前的地面:

  “小的以后就是寨主您身邊最忠實的狗!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咬誰,我就咬誰!”

  “求您收下小的這條賤命吧!求您了!求您了!”

  咚咚咚的磕頭聲,如同絕望的鼓點,持續不斷。

  他和梁進之間的確曾有過齟齬舊怨。

  孟威以前敢跟梁進作對,無非是仗著他的父親,也認為梁進他得罪得起。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父親暴死,最后可能的庇護傘尹雷凌也撒手人寰!

  而梁進…已然在尸山血海和如神戰績的加持下,登上了山寨中權力的巔峰!

  梁進甫任寨主,權力交割之際,必然要對山寨人事進行梳理、重整。

  像孟威這樣失勢無根、曾與寨主有隙的舊派子弟,無疑是清洗名單上的首選。

  即便梁進念舊情放他一馬,將他逐出山寨。

  對于已經樹敵無數、又被官府死死扣上“劫掠賑災銀”滔天罪名的孟威而言,那也等同于一條死路!

  天下之大,卻已無他容身之所!

  求生!

  此刻,唯有求生,是壓倒一切的欲念!

  孟威看似癲狂的表演下,是冰冷到極點的清醒。

  自從父親死后,他徹底失勢之后,他變得無比清醒,也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愚蠢。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剛才那稍縱即逝的機會,以辱罵尹雷凌的方式自污表態,看似魯莽,實則精準地替梁進“解圍”并遞上了“投名狀”。

  此刻,他跪爬、磕頭、自辱為狗,更是在用最卑微的方式宣告徹底的臣服!

  在絕對的力量和生死的鴻溝面前,什么仇恨、什么尊嚴,都被生存的本能碾得粉碎!

  唯有搖尾乞憐,才可能換來一絲茍活的縫隙!

  而周圍的山寨兄弟看著孟威這副卑躬屈膝、毫無骨氣的模樣,厭惡之情達到了頂點。

  “呸!軟骨頭!”

  有人毫不掩飾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真給孟廣爺丟臉!”

  鄙夷的議論聲嗡嗡響起。

  綠林好漢,最重骨氣,最恨的便是這種搖尾乞憐的狗!

  梁進看著腳下磕頭如搗蒜、額頭血肉模糊的孟威,臉上的笑容終于清晰了一些。

  他緩緩伸出手。

  孟威見狀,如同受驚的兔子,又立刻像哈巴狗一樣,慌忙將高大的身軀彎得更低,主動將頭顱湊向梁進的手掌。

  梁進的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隨意,如同拍打一只聽話的寵物般,在孟威沾滿血污和泥土的頭頂上,輕輕拍了兩下。

  孟威不僅不覺羞恥,反而面上討好之意愈濃。

  梁進的聲音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孟威,你這是什么話?都是寨中兄弟,何談得罪?”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鄭重:

  “更何況,眼下正有一件要事,非你不可。”

  孟威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寨主愿意讓他辦事?!

  這意味著…他這條命…保住了?!

  梁進看著他,清晰地說道:

  “你父親孟廣,與尹老寨主乃是金蘭兄弟,情同手足。論親疏,你當是尹老寨主的子侄輩。”

  “由你來操辦尹老寨主的后事,最是名正言順,也最能告慰老寨主在天之靈。”

  他目光掃過眾人,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記住!務必——風風光光!體體面面!”

  “讓尹老寨主,走得榮耀!讓綠林同道,都看看我宴山寨的義氣與氣魄!”

  孟威被這突如其來的恩典和巨大的轉折沖擊得暈頭轉向,隨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激動得渾身發抖,語無倫次地保證:

  “寨主放心!寨主放心!小人一定竭盡全力!辦得風風光光!絕不讓寨主失望!”

  梁進滿意地點點頭。

  這孟威很懂事,那他便還有價值。

  領導用人,不能只用正人君子,也需要懂得用卑鄙小人。

  如今梁進身邊剛烈忠義之士很多,但懂得揣摩上意和能干臟活、愿背罵名的人正缺。

  孟威,正好可以填充這個位置。

  隨后,梁進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

  他越過眾人,幾步便登上了附近一座高臺。

  目光如電,掃視全場,聲音如同滾雷般炸響,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悲泣與議論:

  “同時,廣發訃告!給我遍傳綠林道!給各州各府,所有山頭、水寨、幫會的魁首、當家,都送上請柬!”

  “就說我宴山寨,恭請天下英雄,前來送尹老寨主——最后一程!”

  這擲地有聲的命令,帶著一種宣告天下的豪氣!

  緊接著,梁進的聲音陡然變得激昂、悲憤:

  “兄弟們!尹老寨主!是死于誰手?!”

  他厲聲喝問。

  “狗官!六扇門!”

  人群中爆發出怒吼。

  梁進微微點頭:

  “對!是死于朝廷鷹犬的劇毒之下!”

  “此仇不共戴天!我們——該不該報?!”

  所有人嘶聲竭力呼喊起來:

  “該報!!”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壓抑的怒火!

  尹雷凌中毒后那痛苦掙扎、生不如死的慘狀,再次浮現在每個人眼前!

  血債,必須血償!

  梁進猛地一揮手,指向山下,仿佛指向那遼闊的長州大地:

  “如今官兵主力已被我們一舉擊潰!長州境內,兵力空虛!這正是我們為尹老寨主復仇雪恨的天賜良機!”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火焰:

  “長州城中!狗官云集!就用他們的狗頭,來祭奠尹老寨主的在天之靈!所以——長州城!是我們的第一個目標!”

  “平城郡王!驕奢淫逸!魚肉百姓!其王府之中,堆滿了榨取我黎民血汗的民脂民膏!搶了他!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所以——平城郡王府!是我們的第二個目標!”

  梁進的聲音拔高到了頂點,如同驚雷炸響,帶著無與倫比的煽動力和鐵血豪情:

  “這一次!我們——殺狗官!搶王府!!”

  “用狗官的血!用王府的財!來告慰尹老寨主的英靈!為老寨主——報!仇!雪!恨!”

  殺狗官!搶王府!為老寨主報仇!

  梁進這句號令,簡短、直接、粗暴卻直指綠林豪杰心窩。

  它如同點燃烽火的火種,精準地引爆了所有山賊骨子里最原始的欲望!

  復仇的快感!

  劫掠的貪婪!

  一股被壓抑太久、需要發泄的狂暴!

  熱血瞬間沸騰!

  雷震第一個振臂怒吼,聲如炸雷!

  鐘離撼緊隨其后,雙目赤紅!

  整個宴山寨,徹底沸騰!

  成千上萬個喉嚨發出的怒吼,匯聚成一股足以撼動山岳、撕裂云霄的復仇洪流!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在宴山的上空反復激蕩,久久不絕!

  宴山賊寇,將以血與火,為舊主送行,向整個長州宣戰!: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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