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光而立,梨初整個人都籠在他的陰影里。
這種感覺倒是很熟悉——
那天早上,他誤以為自己拉上窗簾,是把他當成飛臨哥哥才與他接吻時,差不多也是這個語氣。
可是,如果不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為她撐腰、給她一個爭取投資的機會,那他是為了什么?
總不能,是因為共感?
然后這些都屬于他自我保護的一部分?
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妄圖從他的眼眸里得到答案,傅淮禮的喉結卻忽然動了下,抬起手掐住她下頜,竟緩緩把她臉抬高了些——
梨初下意識閉上眼睛,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隨后,柔軟的唇瓣就貼在了…A4紙上。
梨初:“???”
“需要修改的地方都標注了,回去改好。”傅淮禮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故意挑著眉看她,“你剛剛閉眼干什么?”
不等她狡辯,低頭緩緩湊近:
“哦大白天的,就這么…饞我身子?”
梨初默默把那張A4紙舉高,再舉高,蓋住自己的整張臉。
說起來,這A4紙上的批注…是不是太簡單粗暴又針對了一點。
他把醫療類新聞主題、預計邀請資深醫生作為行業嘉賓的那幾期計劃,全部劃掉打個叉叉,唯獨邀請企業家那期圈起來打了個箭頭往上,還加了個星號。
簡直就像,小學老師在批改作業一樣。
是誰剛剛說,沒興趣拿幾千萬玩過家家酒開家長會的…
梨初抱著文件和電腦就要離開,忽然被喊住。
他一副忙著低頭處理文件的模樣,頭也不抬:
“以后,別喊淮禮哥了。”
梨初幾乎是不假思索:
“好的傅——”
“等我想到合適的稱呼再通知你。”
梨初把已經快到嘴邊的那個“總”字,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松下去的一口氣,在回攝制大樓的時候重新提了上來。
向飛臨就在樓下等著她。
而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等著她的,還有一臺冰粉色的Panara。
“喜歡嗎?”
向飛臨笑容溫暖,抬手就要去撫她的頭發。
梨初瞬間想起了那夜“有仇必報”的傅淮禮,微微側了過頭,佯裝欣喜地走上前去撫那漂亮的車前蓋:
“喜歡。”
喜歡是真的,忐忑也是真的。
向飛臨寵著她是出了名的,從小到大每年禮物不斷,雖是眾所周知的養女身份,卻也是整個童年都活在女同學羨慕的目光里。
在成年之前,每一年她都會興奮地撲進他的懷里,撒著嬌喊著:
[初初最喜歡哥哥了!]
可現在梨初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悲,現在收哥哥的禮物,首先感受到的竟不是開心,而是戰戰兢兢、害怕因此引發連環蝴蝶效應的壓力感:
邊葵姨會怎么想…
向伯伯會怎么想…
還有旁人,會怎么想…
她咬了咬唇:
“這會不會很貴?”
幾乎整個人都半趴在那臺Panara上的小金抬起頭,聲音還帶著顫抖:
“這可是頂配,能不貴嗎…梨初姐,我現在都覺得空氣中都彌漫著幸福的銅臭味。”
向飛臨笑了笑,走到她的身邊:
“你喜歡,便不貴。畢竟你上下班的時間太晚了,一個女孩子總歸是不安全。”
“在外面租房子一個人也辛苦,以后還是搬回家,一家人一起住吧。我最近調整了夜班,也會很晚才到家,你不用怕打擾到爸媽休息,哥哥陪著你一起打擾他們。”
梨初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話。
趁著圍著那臺Panara拍照的小金離得遠了些,向飛臨忽然壓低了聲音:
“我訂婚那天晚上,所謂的‘你被惡意襲擊’,其實是被寧岳成那個家伙騷擾對不對?”
梨初一怔。
如果不是飛臨哥哥提起,她都要覺得,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和寧老爺子還算有幾分私交,總之,你放心,我不會讓寧岳成再找你麻煩,要是他再敢怎么樣,你就告訴哥哥,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得罪任何人。”
“還有…他那天晚上給你下藥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他其實從上一次就想問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問出口,只好借著送禮物的由頭,佯裝不經意地提起,語氣很輕很輕,生怕措辭里面有任何一句讓她不舒服的話。
梨初沒有完全隱瞞:
“我沒事的哥哥。”
“那天晚上淮禮哥湊巧路過救了我,給我帶了解藥,我也泡了澡及時舒緩了,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雖然,不是湊巧路過,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向飛臨倒是把她那夜,會突然換上傅淮禮送的衣服那些事情全串起來了。
不管怎么說,初初沒有被人欺負就好,如若不然,訂婚宴那晚帶給他的愧疚感會更加沉重。
他緩緩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我也會好好謝謝他的。初初,你記著,無論遇到什么事情,哥哥永遠在你身邊。”
“不過,你既然從小一直都怕淮禮,不喜歡他的行事作風,便離他遠些。幾天前我夜班回來,還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車里…”
梨初不敢說話。
基于搜索引擎技術檢索服務 好巧不巧,他說的車里那個女人,就是她。
她下意識把話題移開:
“哥哥,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說話間,鼻腔里卻有股莫名的酸澀涌了上來。
與其說不想給他添麻煩,倒不如說,不想成為他的麻煩。
向飛臨怔了怔,忽然伸出手,一把攬住她的腰,眼見著就要將她往懷里按——
梨初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向飛臨的手臂。
錯愕的眼神交錯在一處。
飛臨哥哥…是要抱她嗎?
可她在敏感些什么…
哥哥擁抱妹妹,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
梨初最后給自己找了個心安理得的借口——如果被那個姓傅的家伙遠遠共感到,不知道又會怎么嘲諷她沒長大。
而且,傅淮禮那個一米八四的大高個,大概也從來沒有試過,整個人窩在另一人寬闊胸膛里的感覺。
還是自己兄弟的胸膛。
怪羞恥的。
對,這不合適。
她按下慌亂的微表情,一如小時候那樣揚起笑容清澈,改成雙手握住向飛臨的臂:
“飛臨哥哥,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哥哥。”
“我還要準備今天的節目,就先上去了。”
梨初拉著小金就往攝制大樓的方向去,而此時的遠處,有光微不可聞地閃了一下——
當晚,她真的在熱搜上看到自己了。
照片是連拍的,都很要命的高清。
一張,向飛臨抬起手要準備摸她的頭。
一張,兩人距離拉得極近,他低下頭看她,隔著屏幕都能感知到認真而心疼。
最后一張,他抬起手,好像下一秒就要擁她入懷,而她雙眼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旁邊的背景,就是送她的那輛新車。
搭配的標題很是令人浮想聯翩的露骨:
《哥哥豪車“寵妹”無底線,網民怒轟:這TM是包養!》
《是妹妹還是情妹妹?狗血偽骨科照進現實》
《不裝了?怒甩傅氏千金認愛無血緣妹妹,萬盛集團竟成向家兄妹PLAY的一環》
《你追的可是“當代童養媳”節目?深夜新聞直播節目近期熱度上升,背后投資人深扒竟是向家》
評論區也炸了:
[不是吧,剛開始追小姐姐的直播節目,這就塌房了?!]
[哥哥還是W城著名的醫生呢!白大褂下道貌岸然啊!建議嚴查醫德!]
邊葵姨的電話拼命轟過來,梨初一個都不敢接,總覺得每一震,都像是即將要落下來的耳光,提前抵達到她臉上之前扇過來的風。
后來,電話終于不打了。
向飛臨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別怕,哥哥在。]
熱搜倒是很快就壓下去了。
只是還沒到晚上,就收到了節目停播的通知,最主要的理由,是向家撤資了。
生活就像過山車,上午還在拉投資匯報方案做著爆火打臉的美夢,晚上,節目就沒了。
梨初看著默默把電腦蓋上的小金和小蒲,哽咽了半天落下一句:
“對不起。”
小金一把攬住了她:
“嗐!這大概就是咱‘不上火團隊’的命!”
“讓我們恭喜‘不上火團隊’今天提前下班!”
“本來還以為今天要加班改方案呢,走走走,說了很久的團建終于可以安排上了,梨初姐,老規矩,我請客你買單!”
成年人夜里快速麻痹自己的方式,無非酒精和音樂。
小金拉著小蒲一首接一首地點著快節奏的嗨喝,卻唱得眼角帶淚感情充沛、難聽得不用給版權費。而梨初就這樣安靜坐在包廂里慢慢喝酒。
隨意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個不停,她一個都沒有接也沒有看,飄飄然的困意不知怎的就漫了上來,坐著都差點栽了好幾下。
這酒的后勁,還真有點大。
“梨初姐,你接下來什么打算?還會換個平臺繼續做節目嗎?”
梨初也不知道。
之前給她塞進深夜節目,是向家為了讓她和飛臨哥哥保持距離。
現在這個輿論,向家肯定是覺得自己的“深夜時差計劃”失靈了,那下一步會把她強行塞去哪里?深山嗎?
“梨初姐,嬌嬌的電話。”
梨初的腦細胞已經差不多被酒精泡脹了。
嬌嬌?她有哪個朋友叫嬌嬌的嗎?好土的名字…
“梨初姐,你這個朋友還是做房產中介的啊?”
一聽房產中介,梨初想起來了。
是[AAAA傅嬌嬌]。
迷迷糊糊中,還似乎有人用力扯著她的臉,又揉了揉。
這是利用共感的bug,強行提醒她接電話呢…
酒精上頭,她被揉得煩極了,便起了身,腳下像踩棉花一樣,頭重腳輕地走出包廂。
剛接通電話,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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