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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來都來了,客氣啥呢

  電梯發出老舊的呻吟聲,終于爬到了頂層。

  但少女的家并不在這里,而是在更高處,那片被雨水浸濕的天臺。

  只是當余近推開樓梯間的防火門,眼前的景象卻是讓他的呼吸為之一滯。

  那里沒有斜坡,沒有升降裝置,只有一塊塊陡峭的水泥階梯,延伸到了幽暗的盡頭。

  雨水順著臺階邊緣滴落,在每一級臺階上都留下深色的痕跡。

  余近沉默著彎下腰,將輪椅連同少女一塊抱起,一步步搬到樓頂。

  少女比預料中的還要輕,輕得驚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殼。

  他無法想象,這個雙腿殘疾的少女,究竟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讓自己從這十幾級的臺階上一次次地“墜落”。

  而在她松開剎車,任由輪椅沖向下一層臺階的那一刻,又是否曾想過要如何回到這個“家”?

  門縫在風中呼嘯,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這個荒謬的問題。

  推開大門,排氣管與電機的轟鳴混著雨聲在狹小又彎繞的空間里迎面而來,讓人心煩意亂。

  她就住在這種地方?

  余近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用鑰匙開門后,玄關處堆著幾個裝滿垃圾的紙箱,客廳正中央,一張黑白遺照格外醒目——照片里的老奶奶笑得慈祥。

  房間其實整潔得反常,只是那些沒及時清理的垃圾暴露了真相:對這個連輪椅都推不穩的少女來說,光是保持基本清潔就已經很吃力了,更別說下樓去倒垃圾。

  可越是明白這點,心中的疑惑就愈發鮮明——這么一個膽小的姑娘,為啥要在大半夜跑到外面?

  但余近也知道,這并不是該他過問的事情。

  他在把輪椅推進客廳后,轉身要走。

  “都…都來了…”

  “為…為什么要走?”

  怯生生的聲音里滿是不解。

  余近表情頓時精彩起來。

  這臺詞簡直是從某些深夜劇里扒下來的。

  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可當他撞進那雙清澈的眼睛時,所有雜念又瞬間化作了頭痛。

  這姑娘…認知絕對有問題。

  是長期與世隔絕?

  還是因為心理或生理原因導致的某種社交障礙?

  “聽著!”他揉了揉太陽穴,蹲下來平視對方,“你還小,帶陌生人回家很危險,尤其是陌生男人。”

  “特別是我這樣來路不明的。”余近不惜拿自己做反面教材,也要著重強調。

  少女像個被批評的小朋友一樣,急得直擺手:

  “我…我沒有…你…你是第一個…”

  突然她挺直腰板,倔強地仰起臉:

  “還有…我成年了!有身份證!”

  這句話說得異常流暢。

  “…”

  重點錯了吧喂!

  余近無語了。

  這完全就是小孩子偷大人的身份證上網的既視感。

  不過這個回答至少證明她的安全意識還沒完全離家出走。

  或許…也很殘忍。

  “這不是成不成年的問題。”余近故意板起臉:“答應我,以后不要隨便帶著陌生人回家。”

  少女蔫蔫地點頭:“好…”

  “行,我該走了。”余近滿意地點點頭。

  可當他再次轉身時,發現衣角又被拽住了。

  梅開二度。

  余近徹底沒脾氣了。

  少女聲音細若蚊蠅,卻帶著點小得意:

  “那…那你不走…就不算下次帶陌生人回家了…對吧?”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余近只覺得腦仁都在發顫。

  他不僅頭疼這姑娘的認知問題,更是揪心于那份感同身受的孤獨。

  可他自己本就是個被七情六欲纏身的普通人,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痛苦的境地。

  在這種自暴自棄到想拉著全世界陪葬的狀態下,面對一個異性,還是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異性。

  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那些壓抑太久的陰暗念頭,會不會在某刻突然決堤。

  離開,是此刻最好的選擇。

  余近忍不住自嘲一笑。

  真是諷刺…明明最痛恨那些人渣,此刻卻要警惕自己成為加害者。

  可是,爛掉的人生有一個就行了。

  至少…別讓蛆蟲爬到別人身上。

  可問題就是…哄小孩就已經夠難了,哄一個內心成疾的“成年兒童”更是地獄級的難度。

  “你聽我說。”他揉搓著眉心,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現在需要人陪。”

  “特別是這種關鍵時候。”

  “可就算我今天留下,明天呢?后天呢?”

  “我需要賺錢養活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這個社會很現實,沒錢連西北風都喝不上。”

  “這話很殘酷,但你必須學會獨自面對。”

  看著那顆越垂越低的小腦袋,余近意識到話語過重,試圖緩和氣氛:“你看,我又沒什么富婆包養,自己都要餓死了,要不…你等我上岸再說?”

  誰知這話讓少女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你…等等!”

  話都沒有說完,她就急匆匆推著輪椅進了臥室。

  不一會兒,少女就抱著個叮當作響的小豬存錢罐回來了。

  “我…我包養你…”

  “就…就這么多…夠幾天…?”

  她聲音越來越小,顯然知道這些鋼镚連條魚都養不活。

  可舉著存錢罐的手卻依舊是固執地伸著。

  像是在許一個明知不可能實現的愿望。

  “…”余近扶額,差點裂開。

  這姑娘骨子里的倔強他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

  之前舉傘是這樣,現在舉存錢罐還是這樣。

  看著她孤注一擲的模樣,余近不知道該如何說出拒絕的話來。

  更可怕的是,他突然意識到…如果就這么放任這個姑娘不管,她很可能會悄無聲息地在哪天餓死在這間閣樓里,甚至都不一定能被人發現。

  僅憑對方的話語,就能夠大致推斷,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的“存款”。

  余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面色一沉:“你父母呢?”

  “要說實話。”他再次強調。

  或許是語氣太嚴厲,嚇得少女條件反射般地開始發顫,但依舊是乖巧地強迫自己,磕磕巴巴地做出回答:

  “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他們…去了國外…奶奶也聯系不上…”

  每個字都像生銹的釘子般扎在心頭。

  余近看著眼前這個“乖”到讓人心慌的少女,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么…這姑娘明顯是陷入了絕境。

  可他自己都快吃不上飯了,又能怎么辦?

  見余近沉默,少女更不安了,她的胳膊早已發酸,卻仍固執地舉著存錢罐:

  “我…我買你…”

  “兩天…一天…也行…”

  余近心里更不是滋味,勉強擠出一絲笑:

  “人是不能買賣的。”

  少女頓時慌了:“不…不能嗎?”

  “可是…媽媽總說要賣了我…”

  “…”余近表情凝固,恨不得把這對人渣父母揪出來暴打一頓。

  可到頭來,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做些什么。

  見遲遲得不到回應,少女情緒終于崩潰,淚珠一顆顆地砸在了毫無知覺的雙腿上。

  “我怕…”

飛翔鳥中文    失業后,被輪椅少女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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