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近,我們在一起已經有一年多了吧?”
手機屏幕在雨夜里泛著冷光。
熟悉又冰冷到陌生的聲音,一條接一條地從語音條里往外蹦:
“這么長時間,你連二十萬的彩禮都拿不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在閨蜜群里都快成笑話了嗎?”
“連這點保障都給不了,你讓我怎么相信我們的未來?”
“說實話,我真不是圖你那點錢,我就是看不上你這副不思進取的模樣。”
隨著最后一道聲音落下,周圍安靜到只剩下雨聲:
“分手吧。”
銀行短信適時亮起:余額:137.62。
這串連個骨灰盒都買不起的數字,像一記耳光,抽得他嗡嗡作響。
這一刻,他徹底懂了。
愛情?
那是什么高端奢侈品?
會打折賣給窮鬼?
這不,失業當天就被甩,多應景。
理由倒是很文藝:“我喜歡有上進心的男人。”
可當他拼命加班時,開始嫌沒時間陪她。
行,陪她了,又數落他不去賺錢。
最后到了彩禮談判環節,搞得跟菜市場砍價似的。
“真他媽…”余近把煙吸到過濾嘴,隨手扔在地上。
煙頭在雨中嘶叫著,跳到殯儀館的招牌前熄滅。
東省這個鬼天氣,連場秋雨都要下得這么撕心裂肺。
說到底,就一個字。
大學畢業兩年,存款比臉還干凈。
工資剛到手就還了花唄,方便下個月繼續借。
再算上那些七七八八意義不明的支出。
每月凈收入基本為負。
但凡多抽一口煙,月底就得靠泡面續命。
戒煙?試過。
后來發現省下的錢,總會被各種世界bug變著花樣收回去。
什么轉賬,又是生病的。
這不,家里僅剩的那點錢,也全花在了住院送葬一條龍上。
到頭來,這包紅塔山,還是成了他最后買得起的多巴胺。
個人生活?愛好?
呵,他都窮到連生病的資格都沒有了,哪來的這些玩意兒?
時薪一十八,體檢套餐588!
治不起的病,不如不知道。
也正是因為這套祖傳的生存理念。
父母到死都不愿在醫院里多花錢。
他到現在都記得,父親臨終時,用枯瘦還貼著輸液膠布的手,攥著他的手囑咐:“兒啊…別學爸…該檢查就檢查…“
他當時差點脫口而出:您兒子的未來估計也就這樣了。
可望著已經走到盡頭,眼中依舊是投來期望的老父親,他還是強行忍了下去。
任由自責與無力,在心頭打轉。
“嗡——”
手機突然震動。
房東催租的語音,仿佛帶著唾沫星子砸了過來:“明天不交錢就滾蛋!”
“呵…”余近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有時候真想打110報警:活著算不算謀殺?
恍惚間,余近感覺后腦勺突然被什么輕輕戳了一下。
他麻木地下意識轉身。
看到一只纖細到近乎能看清血管的手,正笨拙地舉著一把傘。
動作活像小朋友踮腳夠櫥窗里的糖果。
可等到視線下移,他的呼吸忽然一滯。
輪椅上的少女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輕易刮走。
十六七歲的模樣,單薄的外衣顯得空蕩蕩的。
路燈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白到了病態的程度。
她全神貫注盯著他的頭頂,胳膊伸得筆直,也很賣力。
固執地想為他擋雨。
可惜,她站不起來。
這個普通人半秒就能完成的動作,對她卻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余近突然笑出聲。
真他媽荒誕…
我居然淪落到要讓一個殘疾姑娘給我撐傘?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余近極力掩飾著自己的表情,不想讓人看見這副鬼樣子。
他剛想抬手想道謝,“那個…”
卻發現自己突然的動作,似乎是嚇到了眼前專注的少女。
她慌亂的聲音卡在嗓子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
好不容易等她憋出一個字。
余近就發現,少女的身影開始向一邊滑了下去。
“等等!”余近突然頭皮發麻,這才意識到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淦!這里是斜坡!
少女明顯也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慌亂地扔開傘,徒手去抓滾動的輪子,又因吃痛而彈開。
雨天的地面像是抹了油,她越是掙扎,輪椅溜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