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衍沉默片刻,看著陸清旭:“不是我這般想,是世事如此。”
“但不論兄長承認與否,辰王已然對你動了殺心,甚至波及長嫂。”陸清衍聲音重了幾分,笑意泯然,“因兄長影剎門的身份,長嫂如今可謂涉入險境,許多人都挺想握住這個籌碼。”
包括陸清衍自己,亦是想要這個籌碼,不過他沒辰王著急。
畢竟是一家人,家妻與葉秋漓還是親姐妹,各種糾葛纏在其中,他可以慢慢等,等陸清旭看清楚形勢,不得不與他合作的那一天。
“如此這般,兄長當真覺得,能時時刻刻護住長嫂嗎?”
陸清衍柔和話語時,是挑釁,是試探,甚至于還有幾分似有似無的威脅。
想要陸清旭能看清楚形勢。
可話音剛落,忽然一雙大手如疾風一般,猛地襲來,虎口收緊,狠狠鉗住陸清衍喉嚨。
那招式,稍微一用力,便能將陸清衍扭斷。
陸清衍抬眸看去,只見自己那大哥雙眸戾氣迸射而出,宛若銀針。
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下頜緊繃,牙齒廝磨。
只字未言,卻能明白他內心所想。
龍牙和龍月瞳仁驟縮,見此狀況,握劍就要沖來,卻瞧見自家公子顫抖著抬手,讓他們不必過來。
兩兄妹緊張至極。
陸清旭手指握緊,身子本就虛弱的陸清衍蒼白面頰瞬間通紅。
胸腔內呼吸逐漸減少,很是痛苦,也陸清衍沒有動,反而唇角淡淡勾起一抹淺笑,詭譎在眼波中流轉:“兄長當真,很在乎她呢。”
他聲音嘶啞,氣若游絲,眼底卻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強撐著痛苦說:“既如此,該如何好好護住心許之人,兄長得好好謀劃謀劃了,否則”
最后的話,陸清衍說不出來了。
因為陸清旭眼底殺意四起,鉗住他脖子的手狠狠用力,他被掐得說不出半句話。
又拿秋漓威脅!
陸清旭怒了:“陸清衍,別以為我會念及兄弟情意,對你手下留情!”
看著他已然紅轉青的面頰,陸清旭狠狠松開。
“咳咳咳——”陸清衍彎腰捂住胸口,艱難咳嗽著,好半天才緩過來。
這模樣,讓不遠處的龍牙與龍月著急不已,可陸清衍還是擺手,不許他們過來。
片刻后,他捂著胸口,蒼白瘦弱的手指扶著邊上籬笆,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虛弱笑著:
“兄長若不顧及手足之情,那我,亦不會念及她們的姐妹之情。”
“我倒想看看,長嫂與寒霜金蘭情義,若我們爭鋒相對,等到了那時候,她是會選自己妹妹,還是選你。”
陸清旭沉浸黑眸顫了顫,腦海中閃過葉秋漓楚楚動人的溫婉面頰。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
秋漓會選他嗎 陸清衍瞧見陷入片刻沉思的大哥,唇角笑意擴大,“所以,兄長真不打算,跟我,合作合作?”
東邊太陽緩緩升起,照在他們身上,兩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但晨曦都在其身上渡上了一層金光。
四目相對。
一人詭譎似笑非笑,一人陰沉凜冽盯著。
他們雖是親兄弟,卻從未有過什么兄弟之情,更不會像葉秋漓與葉寒霜那般,相互憐惜,彼此牽掛。
在很多時候,他們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流涌動。
就算合作。
也只會是面和心不和。
以利相聚,必以爭利而散。
到最后也不過是走上相互算計的路。
且,陸清衍這人表里不一,說不一定,此刻的合作,便已是算計。
陸清旭看著他逐漸恢復正常的臉,邪妄挑了挑眉,眼眸幽深如古潭,一抹戲謔笑意浮上嘴角:“合作,倒也沒什么不可以,不過——”
陸清旭故作停頓,深邃審視的眸光落進陸清衍眸中,才繼續開口:“賢弟當真,要扶持晟王登位?”
“既已猜到,兄長何必多問。”
“羅三娘是你安排的?”
“是。”
“信紙是你讓她給的?”
“對。”
“你信紙上所寫,說晟王意謀反,內容為真,可信紙卻只是煙霧之計,不論信紙是否給予辰王,你都有對策?”
“沒錯。”說到這,陸清衍低眉笑了笑,“可我萬萬沒想到,長嫂謹慎到如此地步,對兄長亦是不信任,硬是忍了許久才說。”
這步棋,便也無聲無息地毀了。
陸清衍眼底閃過幾分得意。
語調輕快,暗藏嘲諷與調侃。
似乎是在反擊適才在房內,陸清旭故意炫耀,他與葉秋漓感情比他們二房的兩人親近。
不信任三字,戳進陸清旭心窩。
陸清旭眼底暗沉,冷意迸射。
陸清衍單手輕攤,瞇眼輕笑:“如此說來,或許,是我同寒霜感情更好些呢。”
“只是因為大哥故意將羅三娘塞過來,我與她,今日鬧得有些不愉快罷了。”
“綜合對比,兄長與長嫂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陸清旭眼底黑線浮起:“”
陸清衍唇角笑開:“而即便如此,兄長也想極力護好長嫂,可見兄長的單思,用情至深啊。”
更何況,這何止是深啊。
自己適才不過暗暗說了幾句,或許會對葉秋漓下手的話。
他這大哥就臉色突變,甚至出招想要掐死他。
暴戾至極。
“為何,非得是晟王?”陸清旭沉默須臾,冷然開口。
晟王若想要登基,只能走名不正言不順之路,那便是謀逆反賊之路。
大晉雖朝綱積弊,可忠勇之臣尚有,五軍都督府之中,手握軍權的幾位都督,便絕不會允許謀逆者上位。
更何況尚有皇子!
晟王再怎么有能力,無朝堂臣心,無天地民心,無舉國軍心。
逆天而行,稍有差池,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個中種種,陸清旭就算選不爭儲的皇子,也不會選晟王這地獄之路。
可面對陸清旭的問題,陸清衍只說了五個字:“因為,沒得選。”
“兄長可慢慢考慮,等到了潿州,再給敝弟答案便可。”
陸清衍說完,拱手行禮,退步回了小院。
眼底笑意輕然,卻只是佛口蛇心。
是的,他沒得選。
今上的幾位皇子,沒一個成器的。
且諸事一落定,即已入了局,認了晟王這個主,便是生亦如此,死亦如此;成亦如此,敗亦如此。
古往今來,沒有人會隨意易主。
謀士當忠心無二,不事二主。
今日他坦誠說于陸清旭,他倒要看看,他這大哥,到底如何選?
想要保持中立,不入棋局,于他陸清旭來說,是絕不可能的。
即使他再想,也絕不可能。
棋局之中,要么成為棋子,要么成為執手,要么成為廢子。
辰王如今,握不住這個棋子,不就是想要廢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