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坦白,問便說了。
也不再掩飾想扶持晟王的心思,至少在他面前,沒有再掩飾,不過這件事情,若是被父親知道,父親不氣個半死才怪。
陸清旭腦海中閃過許多關于這先帝第九子的傳言,什么沙場戰神,什么忠勇猛將,什么南疆戰神。
許多,一排排在腦海中浮現。
想起許多,但依舊沒有定論,他其實更想置身事外,若真要入局,大抵也會是靖王。
不會是晟王。
他垂眸,手指輕撫過精致匕首,心中尚未定論。
將匕首收好,陸清旭走進小院,龍牙雙眼暗暗盯著他。
走到龍牙身邊時,就快擦肩而過時,陸清旭頓住身子,眼神直視前方,“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若想廢了你,其實挺容易的。”
聲音凜冽寒然,直刺心臟。
龍牙微微頷首,繃著臉:“大公子說笑了。”
陸清旭邪氣一笑,無情冷嘲,邁步進了堂廳,沒有進入里屋,目光掃了一圈,落在云紫身上:“把大少夫人叫出來。”
云紫瞳仁一愣,目光落在陸清旭冷峻面頰上兩秒,怔愣須臾,才反應過來:“是,大公子。”
云紫進去又出來:“大公子,大少夫人說,讓您等會。”
陸清旭黑眸睥睨,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葉寒霜這個妹妹分量更重。
轉身走到屋檐下。
陸清旭想起適才自己二弟所說的話,若他們兩兄弟真站在不同陣營,不得不針鋒相對的時候,葉秋漓是會選自己,還是她的妹妹。
眼下,答案明了。
是她的妹妹。
陸清旭心口莫名染上幾分悲寂與孤獨。
她們自小一起長大,自然情分更深,自己與她相處,尚未一載,確實無法比擬。
他能想得通,亦能理解。
可心口還是莫名抽疼了一下,因為他自小到大,似乎從未被誰堅定地選擇過。
亦或者,從未有人選擇過他。秋漓當初嫁與他,也并非自愿。
陸清旭心口忽而有些悶。
但想想也是,自己這般不堪的人,也不配被她選擇。
剎那間,那個身高近乎九尺,身形寬闊,衣衫之下一身結實腱子肉,握劍舉刀,從未顫抖過半下的高大男人,卻在瞬間恍惚了神。
不說疼,但也不好受。
他故作輕松地呼了一口氣,但眼眶已然嗜紅了幾分。
就在他告訴自己,他只配待在深淵,不必有過多妄想時——
“夫君。”
身后忽然響起她柔聲呼喚。
柔風輕撫,剎那間,也不知為何,硬漢男兒眼睛有些酸。
葉秋漓看他遲遲不回頭,走近湊到他身前,又輕輕喊了聲:“夫君?你”
她聲音戛然而止,頓時眼睛瞪大了些,睫毛顫抖,瞳仁閃動。
他怎么了?
是,哭了嗎?
葉秋漓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以及不可置信,想湊近些看清楚點,結果臺階一滑,“哎呀——”
陸清旭眼疾手快,長手一伸將她拽回來,語氣略帶幾分怒:“看著點。”
葉秋漓站好身子,可腦海中沒有半分自己險些跌倒的事情,全是剛剛那近乎夢幻的場景。
——男人的眼淚。
她甚至覺得,那是幻覺?
于是此刻看著陸清旭的眼神格外明亮:“夫君剛剛,怎么了?”
葉秋漓小心翼翼開口,眼底還有幾分掩飾不了的好奇與興奮。
那種偶然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
陸清旭看著她眼神,剛剛莫名涌上心頭的情緒全然消失。
無奈苦笑。
旋即伸手一把將人攬過來,另只手虎口鉗住她下巴,勁道有些大,“葉秋漓!”
“你一臉好奇和興奮的樣子做什么?!”
他如狼一般,廝磨牙齒,低眸湊近質問。
葉秋漓眼珠輕轉,自己剛剛,那么明顯嗎?未藏好表情嗎?
“我沒有。”
她是關心來著,是關心。
葉秋漓想要扯開鉗住自己下巴的手,可男人勁道不一般,她手搭上去,掙扎兩下,跟兔子見灰狼似的,弱不禁風,毫無力氣。
陸清旭眼底幽黑,眸光是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他一武夫硬漢,一時傷懷,被小娘子抓包就算了,她還興致勃勃湊近看!
湊近看!
沒良心的小東西!
葉秋漓眨巴眼睛,陸清旭看她那嬌軟可憐的樣,心口也不知為何,這么打鬧兩下,孤寂瞬間煙消云散,一股暖意暗暗涌起。
他眼底帶了幾分笑,松開手,有些想吻下去,目光掃了一圈,結果龍牙跟個瘟神似的站在不遠處。
雖沒有看他們這邊,但很煞風景。
陸清旭:“——”
“夫君叫我出來,可是有事?”
“無事。”
“那你適才是怎么了?”葉秋漓再次試探性開口,收斂了那份好奇,只有關心。
“被人氣的?”
“誰氣你了?二公子嗎?”
陸清旭:“”
葉秋漓眼底認真起來,看著陸清旭,“你們適才,說什么了?”
陸清旭沉沉呼了一口氣,瞧她那以為是陸清衍氣到自己的模樣,是好氣又好笑。
沉默須臾,伸手穿進她脖子摩挲了兩下,語氣柔和了些:“回去同你說。”
葉秋漓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在心里還是默默盤算了下,他們兩兄弟,還能說什么呢?
說信紙一事,說昨日刺客,說陸家未來,說她與寒霜 大抵也就是這些。
信紙,羅三娘,潿州,越州,晟王,許多事情聯系在一起,她其實也能隱隱約約猜到些。
若二公子確站在晟王陣營,那夫君呢,他站于何處?
想到這些,葉秋漓抬眸,目光落在男人鋒利好看的眉眼上。
許是她自小皆規規矩矩長大,家中祖母亦是最重名正言順四字。
信紙上晟王謀反四個字,時不時想起,還是會在她心口上,狠狠劃上一刀。
因為此事,太大,太重,太沉了 可偏偏,這心思出在自家人,誅九族之罪,若來日東窗事發,誰又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