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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咸通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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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帥,都按照您交代的,把消息傳給李副都護他們了。”

  中堂內,離開副都護衙堂的那名校尉正在對著屏風后的劉繼隆匯報。

  劉繼隆在埋頭處理政務,聽到他的聲音后頷首道:“進來說話。”

  “是…”

  校尉走入屏風內,他瞧見了剛過而立之年的劉繼隆,劉繼隆也瞧見了他。

  相較于劉繼隆,這位二十五六歲大的校尉在眉眼間很像某人。

  “他們態度如何?”劉繼隆詢問,而校尉則是將李驥他們的態度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劉繼隆聽后沉默,不久后松了口氣。

  校尉見狀,當即作揖道:“節帥,他們雖是您的生死兄弟,可他們這樣對您,您何必與他們客氣?”

  劉繼隆聞言眉頭微皺,隨后漸漸舒展道:“二郎,你阿兄的事情在我而不在他們,莫要遷怒于人。”

  “節帥,我不是這意思!”被他稱作二郎的校尉連忙作揖,而劉繼隆看他的眼神也極為復雜。

  第三伙中,與劉繼隆關系最貼近的,分別是張昶和趙遷。

  至于李驥、馬成他們,則是在甘州之戰后才漸漸熟悉起來的。

  這位所謂的二郎,便是昔年舉家從酒泉前往甘州,落戶山丹的趙遷家弟。

  趙遷死后,家中留有父母及妻兒,還有兩個弟弟。

  眼前的二郎,便是趙遷的二弟趙英。

  “我只是覺得,他們最近越來越過分了…”

  趙英低頭說著,劉繼隆聞言頷首:“眼下大爭之世,不是內斗的時候。”

  “是…”趙英頷首,但劉繼隆看得出他并不服氣。

  對此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不由詢問道:“三郎那邊進展如何了?”

  “李使君一如既往,沒有什么小動作。”趙英不假思索的回答,劉繼隆聞言滿意。

  自李驥他們開始抱團,劉繼隆便私下安排了起來。

  趙英及其弟趙晟,分別負責隴右及涼州的百官監察,所需錢糧都由內堂調撥。

  內堂的錢糧,原本只依靠劉繼隆的俸祿和永業田產出,但劉繼隆早就暗中示意曹茂從絲路生意上克扣錢糧,補給內堂。

  內堂每年所獲錢糧數萬貫,大部分都調給了趙英和趙晟倆兄弟。

  明面上,倆兄弟只是校尉,但私底下的人手卻不少于千人。

  “義山未曾辜負我信任,但他畢竟有著宗室血脈,不得不防。”

  劉繼隆沉聲說著,目光也看向趙英:“趙輔近來如何?”

  “那小子剛剛入學臨州,再過四年方才畢業,家嫂與他都記得節帥恩德,必不敢忘。”

  趙輔是趙遷的遺孤,如今十四歲,剛剛入學臨州大學。

  “好了,你先回去吧,出來太久,不免惹人懷疑。”

  劉繼隆頷首示意,趙英卻作揖道:“節帥放心,外堂與中堂都是我們的人,只是假意歸順于他們罷了,必不會出賣我。”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需謹記。”劉繼隆提醒一聲,趙英見狀頷首,隨后便退出了中堂,往外堂走去。

  待他離去,劉繼隆又繼續低下頭處理起了政務。

  李驥等人得了劉繼隆故意散出去的消息,接下來也變得十分本分,不再叫囂著要打出去的話語。

  時光冉冉,轉瞬間便邁入了新的一年。

  “噼里啪啦…”

  爆竹作響時,咸通五年成為過去,咸通六年迎面走來。

  王式還在圍困泰山、魯山、沂山、大別山等處山嶺,而王仙芝與龐勛也并未出山投降。

  面對他們的頑固,王式奏表朝廷,得皇帝準許后,當即將幾處山嶺方圓二十里的鄉村遷走。

  這些盜寇沒了劫掠的對象,投降只是時間問題。

  得益于王式的手段,許多盜寇都逃出山嶺,接受招撫,而王式也得到了龐勛、王仙芝等人的情報,將其奏表朝廷。

  “王龐二賊藏匿大別山、魯山二處,仗其兵甲掠諸寇。”

  “然諸寇無可掠,唯逃山受招撫,依臣所見,賊無所依,入夏前必出山降爾…”

  咸寧宮內,李漼聽著由田允念出的奏表內容,不免笑出聲來:“好好好,這個王小年,果然不愧是朕肱股之臣。”

  得知王仙芝和龐勛已無翻身的可能,李漼十分高興,但田允卻道:

  “陛下,王小年在奏表中還說了河淮兩道百姓因盜寇作亂,流離失所者甚眾,請朝廷蠲免受災十三州賦稅,另停罷河淮兩道起運,以起運錢糧賑災,如此方能避免再生大寇。”

  “嗯…”李漼此刻對王式十分信任,不免頷首表示認可,但認可過后還是詢問道:“若是蠲免十三州賦稅,停罷兩道起運,今年戶部、度支等處會少多少錢糧?”

  “這…約少三百萬貫左右…”田允試探性說出,李漼聞言眉頭微皺。

  “錢糧度支本就不足,如今又少三百萬貫,那所缺之額該如何補全?”

  “罷了…傳蔣相入宮覲見!”李漼開口示意,可田允卻作揖道;

  “陛下,蔣相月前言其風寒,而今高燒不退,三辭相位,皆不允…”

  經過田允提醒,李漼這才想起來,蔣伸幾次請辭,都被自己駁回了。

  如今來看,他是因為自己不批準他辭官,故而稱病不事政務了。

  想到這里,李漼心里不免升起些許怨氣…

  “這一個個的都要辭官,是朕薄待他們了嗎?”

  “陛下自然沒有薄待任何人,只是他們不解陛下用心罷了。”

  田允連忙寬慰李漼,李漼聽后不耐煩道:

  “罷了,他蔣伸要走便走,朕就不信,朝廷離開他便無法運轉。”

  “擬旨,遷刑部尚書徐商為兵部尚書,領東莞縣子,拜同平章事。”

  “以同平章事路巖轉戶部尚書、領度支,不得有誤!”

  三言兩語間,李漼便罷黜了蔣伸,以刑部尚書徐商擔任新相,督管兵事。

  原本督管兵事的路巖,如今被調轉戶部,兼領戶部與度支的差事。

  “奴婢領旨…”

  田允地位低微,王宗實乞老告離廟堂后,更無人支持,因此在李漼面前顯得較為卑微。

  李漼很喜歡看他卑躬屈膝的樣子,不免頷首道:“速將此事辦好,令路巖熟悉戶部與度支差事后,立馬入宮面見朕。”

  “是…”田允躬身作揖,連忙退出咸寧宮去。

  不多時,旨意便經北司之手傳往南衙,而南衙諸相中的路巖與亓元實等人眉來眼去,私下聯系不少。

  眼見是北司發來的圣旨,路巖稍微看了圣旨中的內容,雖說覺得戶部與度支的差事棘手,但想到自己掌管戶部與度支,地位更是水漲船高,由此便將圣旨傳下。

  在家中裝病的蔣伸在接到圣旨后,當即便讓家仆變賣長安宅邸及帶不走的財貨,準備即日返回江南東道的常州故鄉。

  與此同時,路巖也開始接手戶部與度支,花費了不少時間來熟悉此間政務。

  待到路巖熟悉戶部與度支政務后,蔣伸也交接結束,辭官回鄉養老去了。

  不過對于路巖來說,燙手山芋卻才剛剛傳到手里。

  二月中旬,路巖帶著戶部、度支的文冊前往了咸寧宮,忐忑著走入殿內,見到了殿內的狼藉,以及坐在金臺上的李漼。

  “陛下,臣同平章事路巖,攜戶部、度支文冊前來覲見。”

  “賜座!”

  李漼頷首示意,隨后才道:“王小年月前奏表于朕,言河淮兩道饑民甚眾,不僅需要蠲免受災十三州的賦稅,還需要停罷蠲免起運錢糧來賑災。”

  “朕此前已經答應了王小年,聽聞這番做法會讓度支少去三百余萬貫賦稅,不知戶部與度支能否補全積欠?”

  李漼的話,如晴天霹靂打在路巖身上。

  面對這位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至尊,路巖只能艱難道:

  “我朝度支,往往七成用于軍餉撥付,然至如今,卻已提高至八成。”

  “去歲僅軍餉便度支一千四百余四萬,百官俸祿又度支不少,加之宮廷修建佛寺及出巡等支出,前后積欠三百七十六萬。”

  “若是加上過去四年的積欠,則不少于五百五十萬貫。”

  “若是今年蠲免河淮兩道積欠錢糧,又停罷起運錢糧來蠲免,那度支積欠之數,恐怕不會少于一千萬貫…”

  寅吃卯糧在大唐已經成為傳統了,這點李漼早有準備,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手中積欠的數額竟然那么龐大。

  一千萬貫,這幾乎等于大唐全年賦稅的七成了…

  “戶部的戶籍與田籍在冊數量是多少?”李漼心中一沉,忍不住詢問。

  “回陛下…”路巖頓了頓,順勢呈出手中文冊。

  “戶部的戶籍與田籍,明面上不斷更新,但實際上多為抄舊元和、太和及會昌舊籍。”

  “除河北道外,天下諸道戶籍為四百九十九萬戶,二千五百六十五萬余口…”

  “除河北道外,天下諸道田籍為四百二十二萬六千余頃,四萬萬二千二百六十余萬畝…”

  路巖的第一句話說完后,李漼便失去了看這些圖籍的心思。

  畢竟路巖都說了這些圖籍多為抄舊,那這就代表這些圖籍呈現出來的情況已然失真。

  天下或許有兩千五百萬口百姓,也或許沒有。

  想到這里,李漼不想再看圖籍,只是強忍著脾氣道:“朕就想知道,路相是否有補全積欠的辦法。”

  “回陛下…”路巖腦中百轉千回,最后只能硬著頭皮道:

  “為今之計,只有蠲免河淮二道,增加諸道賦稅。”

  “兩稅可在去歲三厘的基礎上再加七厘,此外的加耗、折變及鹽、酒、茶及各類雜稅皆可加一分,”

  “如此計算,今歲即便蠲免河淮二道,依舊能征收兩千萬貫。”

  “除去今歲度支外,應該還能償還二百萬貫的積欠。”

  路巖的這番話,讓李漼略微焦躁的情緒安定不少。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此法來加稅,待積欠問題解決,再減稅以對天下!”

  “臣領旨…”

  李漼開口示意,路巖也不爭辯,直接答應下來,隨后見李漼沒有其它舉動,這才緩緩退出了咸寧宮中。

  在路巖的操作下,圣旨很快便經過北司、南衙后發往諸道。

  河淮受災十三州的百姓得到了蠲免,過去的積欠和今年的賦稅不必上繳,但其余的河淮二十九州百姓便與其他道的百姓沒有區別了,他們仍舊需要承受兩稅加七厘,其余各類雜稅加一分的苛政。

  問題在于,朝廷加七厘,這僅僅利于朝廷,而不利于地方衙門。

  地方衙門的官吏可不是善人,想讓他們加稅并征稅,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畢竟加稅和征稅是需要承擔風險的,若是之下百姓抗稅,他們必須選擇鎮壓才能收得上來稅。

  僅憑朝廷那點俸祿,還不至于讓官吏們承擔如此大風險。

  要么加稅,用錢收買人心后,依靠這些人來鎮壓抗稅的亂民。

  要么就是以百姓抗稅,征稅不利的結果奏報上去,多半會被定個失責的罪名。

  二者抉擇,唯有選擇前者,而前者需要錢,錢出自百姓,所以征稅必然不能按照朝廷規定的來征收。

  聰明些的官吏會以損耗來加征,蠢笨些的則是多加些雜稅。

  二者并無區別,都是為了從百姓身上壓榨出更多的錢糧。

  別說平頭百姓,便是世家都需要出些錢財,更別提那些庶族了…

  “加稅多少?!”

  “加二分,少一厘都不行!”

  曹州冤句縣黃府正堂內,好不容易養好病體的黃父在聽到衙門要加稅二分的時候,立馬便覺得兩眼一黑,險些暈倒。

  他下意識伸手扶住了椅子,而后才看向堂內眾人。

  距離他最近的黃巢,以及黃巢的弟弟黃揆、黃鄴和自己的孫子黃存,外孫林言…

  “加稅二分,以我黃家此刻情況,唯有賣田求財,方能交上四千八百貫的稅錢…”

  黃父的話讓三郎黃揆忍不住道:“阿耶,這私鹽生意我們不做了!”

  “沒錯!”黃鄴也不忿道:“錢賺不到,每年倒貼進去一千多貫。”

  “這買賣誰想做誰做,總之我們是不做了!”

  “糊涂!”黃父恨鐵不成鋼道:“汝等以為,此間生意是汝等想不做就不做的嗎?”

  “家中積財如此,皆乃縣中扶持,而今縣中困苦,必然要以我們開刀。”

  “即便摒棄這私鹽買賣,難不成汝等覺得,縣中便無其它手段對付我們?”

  “老夫告訴汝等…只要這天下是圣人的天下,只要汝等還想活著,朝廷有的是手段讓我們乖乖拿出錢財。”

  黃父好似在發泄,而黃揆與黃鄴卻滿臉不甘,黃存和林言也緊緊攥緊拳頭,唯有黃巢沉著臉色,不知作何感想。

  “要怪,便只能怪我黃家朝中無人,只能受這縣中官吏折辱…”

  黃父憤恨的用手杖跺了跺地板,隨后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佝僂著向中堂走去。

  待他離開,黃揆等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黃巢。

  “阿兄,我們難不成就受這狗官折辱嗎?!”

  “是啊阿兄!”

  “舅父(叔父)…”

  面對幾人的憤慨,黃巢咬牙道:“我雖在朝中無人,卻也認識隴右駐長安的進奏院押衙。”

  “此前顧忌面子,方才沒有尋找他們,如今朝廷索要錢糧甚多,家中若要拿出,必然傷筋動骨。”

  “我且修書一封送往長安進奏院,若是能得到隴右都護府書信相助,想來這王適之必不敢開罪于我們。”

  “屆時這私鹽生意不做也罷,大不了販賣田產,往隴右而去!”

  “好!!”聽到黃巢愿意舉家遷徙,早就受夠縣中鳥氣的黃揆幾人紛紛叫好。

  不多時,黃巢便寫好手書,派出當年與自己往長安游學的護衛黃周往長安趕去。

  時間流逝幾紛飛,三月漸漸往四月邁去。

  黃周抵達長安時,已經是四月中旬。

  他風塵仆仆趕來,顧不得休息便往隴右宣陽坊的進奏院趕去。

  隴右在宣陽坊采買的進奏院,乃是以劉繼隆的名義購置的,故此有開烏頭門,插十二長戟,懸掛旌旗的特權。

  一伙兵卒身穿戰襖,如家仆般在烏頭門外守著,眼見黃周風塵仆仆的模樣,還以為是來討個活干的城外人。

  “郎君止步,此處不募工。”

  伙長站出來作揖,對黃周還算客氣,換做別家進奏院的兵卒,恐怕不等黃周走入烏頭門范圍便開罵叫滾了。

  正因如此,黃周雖然知道自己被誤解,但還是止不住的高興。

  “敢問將軍,進奏院內押衙可還是楊信楊押衙,亦或者是陳瑛陳押衙?”

  “楊押衙?陳押衙?”

  伙長錯愕,隨后才道:“這兩位早在幾年前便調回隴右了,如今的押衙是竇鄆竇押衙。”

  話音落下,伙長上下打量起黃周:“你認識我們陳參軍和楊使君?”

  “參軍?使君?”黃周聞言錯愕,卻沒想到陳瑛與楊信都成了參軍和使君了。

  不過錯愕之后,他便忍不住激動起來,畢竟兩人擔任了隴右都護府參軍和州衙使君,所寄出的書信份量必然不輕。

  若是能請得他們幫忙,自家危局便能解除。

  想到這里,黃周從懷里鄭重取出黃巢書信的和一錠黃金:“我家郎君與陳參軍、楊使君是舊友,若是可以,還請將軍將此信送往隴右,交予二人。”

  伙長瞥了眼黃金,但只將書信抽出:“我會將這書信交給府內押衙,押衙跟隨楊使君幾載,若是你家郎君與楊使君相熟,押衙必然知曉,自然會派快馬送信前往。”

  “你暫且尋一地方住下,明日這時候再來此處取信。”

  黃周拿著黃金,臉上尷尬,但聽到伙長這番話,這才知道自己獻丑了,連忙將黃金收起來,鄭重作揖:“多謝將軍!”

  話音落下,他轉身準備繞去宣陽坊的坊門,今夜在宣陽坊好好休息,明日等待消息。

  不過不等他離開烏頭門范圍,便見朱雀天街上疾馳十余騎往北而去。

  他們從南邊疾馳而來,風塵仆仆的模樣,手中還有加急的帛書作為證明。

  “是西川的精騎,西川出事了,快去稟告竇押衙!”

  黃周還未走遠,當即便聽到了隴右進奏院門前的那些兵卒對話。

  “西川出事了?莫不是南蠻打來了?”

  黃周聞言忍不住猜想,但片刻后又覺得此事與自己毫無關系,搖頭之后往宣陽坊的坊門走去。

  與此同時,西川的快馬也將加急送往了南衙北司…: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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