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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東進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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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總是想著蝸居此處,也不想想內外局勢!”

  敦煌縣衙內堂中,張議潭坐在左首位,語氣中嚴厲既無奈。

  張淮溶坐在他對面,張議潮坐在主位。

  面對自家大兄的無奈,張議潮沉默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后才緩緩道:

  “這也能看出來,他們已經團結起來,把想要的東西拿到了。”

  他的話讓張議潭等人心中一凜,張淮溶擔憂道:

  “這就是叔父您要進軍伊州的另外原因嗎,可冬季出兵伊州,這…”

  “能拿下的,不必擔心。”

  張議潮輕飄飄一句話,便安定了張淮溶那搖動的內心。

  “那劉繼隆與你共事多月,你觀察他如何?”

  他目光看向張淮溶,張淮溶便將劉繼隆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都告訴了他。

  聽見劉繼隆將山丹治理的井井有條,即便在外作戰也沒有耽誤山丹發展,張議潮不免露出欣慰之色。

  “尚延心入寇前,他還說要訓練精騎,以戰養戰,削弱涼州。”

  “眼下有了尚婢婢相助,估計開春后他便要對涼州西邊的番和動手了。”

  張淮溶將劉繼隆的想法說出,張議潭高興頷首:“這倒是好辦法。”

  “嗯!”張議潮也認可的頷首,隨后看著張淮溶繼續道:

  “雖說他與你和淮深相交莫逆,但他畢竟孤身一人。”

  “你與他共事這幾個月,可曾看出他有其它想法?”

  張議潮還是忘不了劉繼隆的眼神,他眼底的那絲心思讓張議潮捉摸不透,只能詢問張淮溶來解惑。

  河西東進是大事,在這件事面前,容不得半點差錯。

  “倒也沒有什么想法,他這人倒是好相處…”

  張淮溶仔細想了想,最后搖頭解釋起來。

  張議潭聞言也看向張議潮:“淮深拔擢他不是沒有道理的,若是軍中多幾個劉繼隆,我們也就輕松些了。”

  “談何容易…”張議潮忍不住苦笑起來。

  在河西之地能還能說官話,便已經超過了九成九的人,更別提劉繼隆還能寫字、打仗了。

  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放下后,張議潮重新看向張議潭:

  “收復伊州后,便需要大兄您率精騎親自走一趟豐州了。”

  “嗯!”張議潭目光堅定:“我們派出十幾批人都沒有回來,這次我親自領兵,不信到不了長安!”

  “不過…”

  說著說著,張議潭有些不忍的看向張議潮:

  “我們說到底還是遺民,況且昔年吳氏投降吐蕃時,我張氏也并未阻攔。”

  “雖說這些年我們沒有助紂為虐,但朝廷那邊恐怕了解之后也很難信任我們。”

  面對張議潭的擔憂,張議潮卻語氣堅定:“精誠所加,金石為開,我相信朝廷總有相信我們的一天。”

  “這次大兄你前往長安,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一件事。”

  張議潮緩了緩氣,緊接著才擔憂道:“我在河西收復失地,雖說有益于朝廷,可朝廷一開始不一定會信任我。”

  “因此,我擔心朝廷會…”

  他頓了頓,不知道該怎么說,張議潭卻搶答道:“你擔心朝廷要留人作質?”

  話音落下,不等張議潮開口,他便聲音爽朗道:“你莫不是以為我想不到?”

  “我既然選擇前往長安,便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朝廷要人為質,淮鼎他們分量不夠,河西又離不開你和淮深,那便只有我留在長安為質了。”

  “呵呵…”說著說著,張議潭還笑了起來:

  “去長安不用廝殺,也沒有那么多事情叨擾,明明是去享福的,你不用擔心我。”

  他把前往長安為質說得滿是好處,可張議潮與張淮溶又怎么不知道為質的下場呢。

  張議潭若是前往長安為質,那除了皇帝準許,他恐怕在余生都不得離開長安城范圍一步。

  即便死后,恐怕也難以運回故土安葬,只能埋骨他鄉。

  對于鄉土情結極重的漢人而言,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樣結局的,更何況張議潭還要在廟堂上為河西據理力爭。

  哪怕他說得再如何輕松,張議潮心里始終沉甸甸的。

  “好了,過幾日你還要出征伊州,我便不打擾你了,你嫂嫂還等著我回去吃飯,便不留下了。”

  張議潭灑脫起身,解釋過后便作揖離去了。

  張淮溶見狀連忙跟上,走到門口才對張議潮作揖,而后離去。

  瞧著他們的背影,張議潮只覺得十分疲憊,但一想到張淮深和劉繼隆這些為了東歸而戰的年輕人,他便又覺得自己這點疲憊不算什么。

  “不過半百罷了,今生還未見到長安城,何敢言累啊…”

  他起身向內院走去,笑聲爽朗,背影也漸漸灑脫起來。

  半個月后,他如當日正廳所說般率軍西征,即便敦煌已經飄雪,卻無法阻止他收復伊州的決心。

  劉繼隆得知他出兵伊州時,卻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

  “一個月才將消息傳回,這速度確實有些慢了,估計節度使都已經收復伊州了。”

  山丹城外,劉繼隆輕聲笑著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準確來說,他手上的并不是泥土,而是堆肥糞便與草木灰攪拌后的農家肥。

  “果毅,這東西真的和牛馬糞便的效果一樣嗎?”

  崔恕皺著眉詢問,面前則是占地數畝的農肥堆積地。

  這些農肥堆高近七尺,不遠處還有人將生糞運來,倒在地上鋪開,氣味難聞。

  “自然可以用,明年你們就知道了。”

  劉繼隆笑著回應,同時不忘交代道:“這堆肥的地方你們要選好,要選在地勢低洼的地方,避免生糞水滲透土中,污染地勢低洼的耕地。”

  “另外這些生糞變干后要和樹根、樹樁一起燒毀,在焚燒的過程中能把一些害蟲殺死,千萬不能偷懶而不處理。”

  “這生糞不處理好,到時候春耕播撒便很容易禍害莊稼。”

  “嘔——”

  劉繼隆話音落下,風向突然改變,不遠處的糞車吹來陣陣惡臭,崔恕這等豪強子弟哪里聞過這味道,當下便弓著身子將早飯都吐了個干凈。

  劉繼隆倒是沒吐,畢竟他前十六年當牧奴時干的惡心差事太多了。

  他只是有些惋惜的看著那灘嘔吐物,嘖嘖道:“就這么吐出來太可惜了,把它混進農肥里吧。”

  “啊?”崔恕還來不及漱口擦嘴便聽到這話,不免有些無語。

  只可惜面前站著的人是劉繼隆,他也不敢說什么。

  前些日子族中傳來消息,讓他好好跟著劉繼隆在山丹做事,顯然是看中了劉繼隆的潛力。

  這并不奇怪,就連崔恕都早早猜到了劉繼隆不會止步于小小果毅都尉之職。

  光是劉繼隆這些日子針對山丹軍的訓練,他就能猜到劉繼隆接下來的目標是哪里。

  “對了,李儀中何時抵達山丹?”

  劉繼隆轉身向土道走去,崔恕連忙跟上并回應:“已經到了張掖,聽說要休整半個月,估計要等月末才能到。”

  “城內的院子已經為他打掃出來了,軍營也已經擴建,足夠容納八百人常駐訓練。”

  聞言,劉繼隆十分高興,并不擔心李儀中能從自己手中搶走山丹的控制權。

  “嗯,等他來了,祁連城和龍首山的兵卒就能調回了。”

  “眼下距離開春還有四個半月,得好好整訓兵馬才行。”

  “倉庫之中的糧食你要盯好,千萬不能出了岔子,尤其要防范好水汽。”

  劉繼隆絮絮叨叨的交代著,崔恕則是不厭其煩的將他所說內容記下,同時匯報起軍營的事情。

  “果毅,軍營的掃盲隊人數太少了,不如請張掖調些直白過來?”

  一個月前,劉繼隆便將城內二十余名直白編為掃盲隊,讓他們對城內常駐的五百兵卒開始掃盲。

  直白們都出身豪強,自然知道如何學習官話,其中音韻也都十分了解。

  盡管不知道此時的大唐是否還在使用當年的河洛音,但只要把河洛音說好,基本的交流就不成問題。

  “我向刺史寫過信,但刺史說張掖的直白都不夠用,讓我暫時等著。”

  劉繼隆十分無奈,這個年頭科舉制還沒有徹底完善,而且河西的豪強子弟相比較需要管理的人口來說太少,便是張淮深也找不出那么多直白給劉繼隆。

  張淮深讓他暫時等著,其實也就是沒有,想要直白只能自己找。

  不過就劉繼隆的背景,他是找不到什么懂文識字的人了,只能自己訓練自己用。

  山丹的直白都被他花錢拉攏了,況且他們也是不受本家看重的子弟,跟著他劉繼隆更有前途些,所以并不抗拒教書育人的工作。

  只是相比較軍營里的那五百兵卒,他們更愿意教育懵懂的孩童。

  然而劉繼隆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們教育孩童,他需要的是一兩年就能用的人。

  孩童雖然學得快,但畢竟經歷太少,心智不成熟,很容易讓人利用。

  短期內,劉繼隆是不打算教育太多孩童,他要等到兵卒的家屬和烈屬遷徙山丹后,把這些孩童集合起來,自己親自教導。

  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擔心這批孩童在教育上受他人影響。

  況且山丹的資源不多,培養一個孩童從目不識丁到懂文識字所消耗的資源太多,劉繼隆可消耗不起。

  軍隊掃盲只需要讓兵卒知道軍令含義就行,但孩童卻要在日后成為劉繼隆治理地方的根本,二者所需資源不可同日而語。

  這般想著,劉繼隆便與崔恕返回了山丹城內。

  秋收過后,城內兩千余百姓都被劉繼隆安排了工作。

  男人在城外疏通土壑、水渠,檢查水車情況,并趁著枯水季高筑堤壩,收集牛羊糞便與野草、樹根焚毀堆肥。

  女人們則是在城內處理今年所收獲的麻桿,制作冬衣。

  制作麻布的流程十分麻煩,將麻桿收割后,還需要曬干、浸泡、剝皮、曬麻皮等步驟,然后麻皮撕成線,經過手搓、浸水、煮麻線等工序,才能進行織布。

  棉花雖然在一百年前就傳入東方,但由于此時的棉花籽多而棉絨少,故此只在西域和海南等地方有部分種植。

  由于西域比較動亂,所以并沒有人對傳入的棉花進行選育,更沒有合適棉花的棉紡技術。

  正因如此,眼下百姓的冬衣,主要還是麻布填充蘆絮來御寒。

  只有少量的富貴人家,才能穿的上絹布、綢緞與羊絨、羽絨縫制的棉衣。

  當然,河西并不缺羔羊,因此百姓的冬衣是可以填充羊絨的,只是處理羊絨比較費時間罷了。

  “城內的冬衣縫制如何了?”

  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劉繼隆對身旁的崔恕發出詢問,崔恕也解釋起來。

  “山丹沒有被戰事耽擱太久,如今已經縫制八千余件冬衣,估計月末前就能給城內所有百姓縫制三套冬衣。”

  “不過張掖那邊有政令,我們這邊這個月得運四千件冬衣過去。”

  “另外,張刺史也令我們給城外的尚婢婢他們送去一千五百余件冬衣,這一前一后便是五千五百多件。”

  “這五千五百件里,還有三百件是細麻衣,消耗麻布較多。”

  聞言,劉繼隆詢問道:“這城外麻地有多少,每年產出多少,如今庫存多少,還能織多少件衣裳?”

  面對詢問,崔恕不急不慢的在馬背上作揖交代:

  “城外麻地有三千二百余畝,每畝麻地每年能收兩批麻,每批產出二十余斤麻。”

  “今年秋收,府庫僅收上來第二批的六萬七千余斤麻,若是制作粗麻衣,可制二萬件左右。”

  “不過按照政令,其中還要制作大約一千四百件細麻衣給張掖和山丹正九品以上的官員,所以粗麻衣頂多能制一萬五千件。”

  “細麻衣用鵝絨和上好的羊絨,粗麻衣用中下等的羊絨便可。”

  崔恕將情況說了個清楚,劉繼隆聽后頷首道:

  “城里用不了那么多冬衣,沒人發二件冬衣便可,剩下的倒是可以在正旦(春節)的時候,給每家每戶按照人頭送一匹麻布,讓他們自己制作夏衣。”

  “這件事,你替我寫文章送往張掖,相信刺史也會同意的。”

  劉繼隆說罷,崔恕也自然作揖應下。

  二人在閑聊中不知不覺來到了衙門門口,熟練翻身下馬后往城內走去。

  來到正堂的時候,崔恕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對劉繼隆作揖道:

  “對了果毅,聽聞張長史準備在節度使收復伊州后率精騎前往豐州,準備向長安送上十州圖籍。”

  “張長史?”劉繼隆愣了,隨后才反應過來崔恕說的是張淮深的父親張議潭。

  面對這條消息,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按照歷史,張議潭此去便再也回不來了,被他寄予希望的張淮深也將在幾十年后落得身首異處,滿門不存的凄慘下場。

  每每想起這里,劉繼隆腦中便不免浮現張淮深那意氣風發的身影。

  二人相交莫逆,劉繼隆自然不會讓張淮深落得歷史上那般凄慘下場,可張議潭…

  劉繼隆在心底嘆了聲氣,此時的他雖然已經在河西之中有了份量,但比起沙州的那群豪強,終歸是人微言輕。

  張議潭這件事他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因為張議潭不在長安為質,唐宣宗便不會相信他們。

  于情于理,為質長安的人選都應該是張議潭。

  “果毅…果毅?”

  崔恕見劉繼隆久久不說話,不免小聲提醒起來。

  劉繼隆被他的呼喚聲叫醒,臉上掛上一抹苦澀:“看來我們又要和回鶻這幫豬犬議和了。”

  “嗯,畢竟形勢如此,只能拉攏他們。”崔恕也點了點頭。

  “好了,說說城外的水利吧…”

  劉繼隆深吸一口氣,將話題改換到了別的問題上。

  與此同時,距山丹近千里外的一處草原上,正在爆發著血與火的爭斗。

  “殺!”

  “胡賊娘!”

  “胡雜…”

  嘈雜的罵聲與兵器碰撞的錚錚之聲吵醒了昏暗空間內的一名漢子,他身材消瘦,目光渾濁,上身無衣衫遮蔽,滿是傷口。

  在他身旁,還有另外七八名受傷嚴重的漢子,只可惜他們受傷太重,根本說不出話來。

  “遇襲了嗎…”

  披散頭發的那漢子勉強撐起身體,渾濁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帳簾。

  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們卻被關在木牢之中,觸之不及。

  漸漸地,那廝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

  “高押牙…”

  躺在地上的一人虛弱著開口,勉強擠出笑容。

  隨著那披散頭發的漢子看向他,他望著帳頂恍惚道:“若是又被掠走,你便動手給我個痛快吧…”

  “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

  “不行!”被稱呼高押牙的男人跪下抓住此人的手:“全貞,我們不能死,哪怕就是茍且的活著也不能死。”

  “沙州還在等著我們,長安還在等著我們,刺史還在等著我們!”

  他一連說了許多地方,四周躺著宛若尸體的幾人在聽到這些地方時,都提起了一口氣,勉強抽動了一下身體,證明著自己還沒死去。

  “去不了了,我感覺我快死了…”全貞氣短,嚴重的傷勢已經讓他精神恍惚。

  帳外的廝殺聲越來越大,全貞的手也漸漸無力,最終從高押牙手中垂下。

  “全貞!!”高押牙泣不成聲,抱緊了自家兄弟的身體。

  “高押牙!!”

  幾乎在同一時間,木牢的帳簾被掀開,一個身著明亮扎甲的漢子叫嚷著沖入帳內。

  不等眾人反應,他一錘砸斷了木牢的木鎖,單膝下跪作揖。

  “豐州天德軍隊頭李赟救人來遲,讓高押牙你們受苦了!!”

  漢子聲音慚愧,可他卻叫醒了眾人。

  “豐州…”

  “天德軍…”

  幾人眼神漸漸明亮起來,哪怕傷勢再重,他們都掙扎著站了起來,即便搖搖欲墜。

  高押牙看著眼前的李赟,眼底的淚水不知是悲傷全貞的犧牲,還是因為得救而喜極而泣。

  “全貞,大唐…大唐來救我們了!!”: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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