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曉得宋煊對于家里的許多做法都是有微詞的。
他也曉得自己這個孫兒絕不是凡塵。
光是年紀輕輕就經營兩家鋪子就不尋常,而且還在勒馬鎮闖蕩出來及時雨的名號。
這么多年他都沒有伸手向家里服軟,可見為人處世,也是異于常人。
現在宋煊把自己獨自控制的店鋪出手,老爺子相信也不是浮于表面的那點錢。
“他們今年全都落榜了,俺還不是老糊涂呢。”
老爺子摸著胡須自得的道:
“縱然是那幾個老家伙想哄騙俺,都得費腦筋,你這個毛都沒漲全的小子別太自信能唬住俺。”
宋煊也是配合的點點頭。
家里的堂兄弟們,在今年的應試當中全軍覆沒了!
宋煊反過來勸道:“無礙,時間還長,三年之后還能考呢!”
老爺子長嘆一聲:
“俺辛苦一輩子置辦下來的家業,不想全都毀在敗家兒子身上。”
“小十二,咱宋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別別別。”宋煊連忙擺手:
“爺,俺次次都是私塾的倒數第一,混吃混喝罷了。”
“你小子從小到大,對誰都不肯敞開心扉,路是你自己選擇的,滾吧滾吧。”
宋煊站起身來行禮:“爺,那您保重身體。”
老爺子沉默的揮揮手。
如今他年歲越發大了,對家里許多人都控制不住。
小一輩各有各的想法。
宋煊從祠堂里出來后,便回家去看看妹妹。
“爹,你怎么能讓他輕易走了呢?”
老爺子眼睛都沒抬:
“讓他把那一百貫給你留下才能走是吧?”
宋霖被老爺子一問,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辯駁:
“俺不是那個意思,俺是怕十二他把握不住這么多的錢財,容易被人哄騙過去,俺這個當大伯的自是要。”
老爺子盯著宋霖,他也說不出來后面的話。
“沒出息的樣子。”
“爹,俺還沒出息?”
宋霖有些破防:“小十二他能有什么出息?”
“他天天考倒數第一,連縣學都考不上,更不要說考應天府書院了,老三家這一支就沒有一個成氣候的。”
“閉嘴。”
祠堂里的爭吵,宋煊沒有理會。
他瞧見了在祠堂外正在玩鬧的妹妹,如今也是八歲了。
“三哥,你可算回來了,瞧瞧俺的炮厲害不厲害?”
婷婷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手里還捏著鞭炮。
宋煊接過香,點燃了一個鞭炮扔過去,啪的一聲響。
“中,不孬啊。”宋煊把香還給妹妹:“近來吃的好嗎?”
“俺想要吃肉,但是娘不給,俺想找爹要,有些日子沒見過爹了。”
“嗯。”
宋煊輕輕頷首。
他小時候比這還慘,妹子至少還有親娘在身邊照拂。
兄妹倆又說了會話,他掏出一個錢袋,里面裝了些許銅錢:
“三哥要出趟遠門,勒馬鎮的涼漿鋪子賣給旁人了,你想喝記得拿點錢去,這袋子錢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婷婷聽了三哥的話,連忙把錢袋子推開:
“三哥,俺不要錢,你別走好不好。”
“不行,俺早就想要去外面闖蕩一番了,錢留給你自己拿著買糖吃。”
宋煊立即站起身來,哈哈大笑兩聲:“走了。”
“三哥,別走,俺在這等著,就是要跟你說個秘密。”
宋煊并不覺得妹妹有啥秘密,大抵是小孩子那一套。
婷婷拉住宋煊的手,讓他附耳過來:
“二哥說要找人弄你的錢。”
“呦呵,真是俺的好二哥啊!”
“俺知道了,這事你別往外說。”
宋煊摸摸妹妹的頭,溜溜達達就走了。
這個家。
他早就不想呆了。
宋康躬著身子,面容乖巧瞧著眼前的壯漢。
“好漢爺,俺弟弟手里可不止一百貫,到時候俺把他哄騙出來,可得分潤俺一半才行。”
“哈哈哈。”
毒頭蝎重重的拍了拍宋康的肩膀,拍的他齜牙咧嘴:
“誰不知十郎的名聲,俺絕不要一半,只要三成就行,其余的你還了俺的利錢,繼續在俺的店里玩。”
宋康喜上眉梢,連連頷首:
“只是俺弟弟向來勇武,可不是尋常讀書人對待,好漢爺還需多帶些人手。”
毒頭蝎哈哈笑了兩聲:“沒問題。”
宋康這才拱手道別。
待到人走了,毒頭蝎呸了一聲。
他相當看不起宋康這類人。
不過就是這類人才源源不斷的給他送錢來。
“大哥,俺可是聽說趙三爺絕不是給了宋煊一百貫盤下了鋪子。”
“嗯,宋煊這小子要是一直都在勒馬鎮過活,有臭乞丐幫他當眼線,鬧了人命咱只能干一票就得走,不過他既然想走,那就別怪咱心狠手辣了。
幾百貫,可不是他一個讀書讀傻了,考倒數第一能捏在手里的。”
毒頭蝎可不覺得上百貫是小錢。
就算是在東京城內討生活的普通人,一個月能賺一兩貫就算可以的了。
縱然是東京城里的禁軍精銳,一年也才三十貫的俸祿。
待到宋康出門之后,溜達了好幾圈,他才招手小聲道:
“告訴你家主人,事情成了,到時候你便去掏毒頭蝎的老窩,別忘了俺的那份。”
至于宋煊那里,老二宋康也沒打算去說。
且看他什么時候動身離開勒馬鎮。
宋煊回到自己的鋪子,當即差遣伙計去找小乞丐曲澤。
曲澤一路小跑到了宋煊的鋪子,上了二樓,瞧見他正在磨槍頭。
“十二郎,你是打算殺人嗎?”
曲澤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自己這不就是派上用場了嗎?
“鋪子賣了,俺手里有點活錢,叫人惦記上了。”
宋煊往自己的槍頭上撒了些水,拿起抹布擦了一會:
“總歸是要見見血的。”
曲澤輕微頷首,以拳擊掌:
“那俺這就去查一查是誰想打十二郎的主意。”
“嗯。”
宋煊應了一聲。
這也是他差人叫來曲澤的緣由,總得把后面的人都揪出來。
光靠著自己那賭鬼二哥,他是沒腦子搞這么大的事的。
“少爺。”陶宏也上來稟報情況:
“鋪子里的人都排查了一遍,看不出來誰有異常。”
“嗯。”
宋煊插好長槍頭,立在一旁,又檢查弓弦。
平日里不用的時候,他都給下了弦。
他隨手拔出唐橫刀,瞧瞧鋒利程度:“俺這把刀好久沒見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