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宏面色凝重。
他自是曉得宋煊不是頭一次殺人。
他與宋煊是在拐子手里的時候結識的,本想著仗著自己年歲大,照顧宋煊。
但是年幼的宋煊表現,讓他記憶深刻。
陶宏親眼瞧見宋煊是怎么賣了拐子,最后弄死拐子頭領的。
就這還不耽誤他去東京城里游蕩,玩了一圈。
“俺就是想要安心讀個書,掙點錢花花,總有人想要惦記著這點錢,不讓咱過安生日子。”
宋煊看著陶宏笑了笑:“你覺得該咋辦?”
“誰想害少爺,那俺就弄死誰。”
宋煊輕微頷首:“是這個道理。”
張方平聽著主仆二人的對話,怎么上來就要搞出人命來啊?
“既然不是咱自己人,那就是外面的人看上俺們賣鋪子的錢了,你也去掃聽掃聽,重點摸查一下那些所謂的好漢。”
“諾。”
待到陶宏走了之后,張方平面色凝重的道:
“十二哥,此事要不要報官?”
“目前只是些許街頭風聲罷了,怎么報官?”
宋煊放好自己的武器:
“況且人在暗,我在明,報官也沒用,咱們自己干!”
張方平前兩日還在摸索著金錠,有些迷離。
可今日的消息讓他明白過來,若是沒有實力,那小兒懷金就是個死!
自古財帛動人心,當真不是一句空話!
張方平是有些不理解宋煊的思路。
因為長久接觸下來,他并不覺得宋煊是一個亡命徒。
十二哥雖然頭腦聰慧,但并沒有把這份聰慧都放在讀書上,反倒被雜七雜八的事情給分散了心思。
今后若是能把全部心思放在讀書上,定然能夠考取功名。
但他此刻所做的準備,真像個亡命徒干出來的事。
張方平還是把心里話問了出來:
“十二哥怎么一點都不恐懼?”
“恐懼有什么用?”宋煊滿不在乎的道:
“方平,擔憂這個情緒對個人而言是屁用都沒有的,其實俺明白自古以來搶才是時代特色,只是區分搶的手段高明不高明罷了。”
趙匡胤的江山不也是明搶來的嗎?
現在有人來搶宋煊的錢也正常。
弱肉強食是生存下去的基本準則。
宋煊倒是沒把吃人倆字說出來。
他張方平沒受過魯迅文章的洗禮,自是不曉得這話的含義。
當然此地距離張巡祠也是不遠。
當年唐軍守衛睢陽可是沒少吃人,物理意義上的吃人。
宋煊怕自己說吃人倆字,會讓張方平誤會。
“況且,睢水也是可以埋人的。”
宋煊展開自己周邊的地形圖,他要去應天府書院是要乘船順流而下去的。
無論二哥背后是誰指使的,想要動手那也是在河里。
“到時候進了江心,自是有人會來問咱們是吃板刀面,還是吃餛飩的。”
“哦?”張方平面露不解之色:
“江上還有賣這些的嗎?”
“不不不。”宋煊又開始翻柜子找自己的紙甲:
“板刀面和餛飩是江湖黑話,板刀面就是被船夫拿刀砍了,落個尸首不全;
餛飩就是不要船夫費事,自己跳到江心,落個囫圇尸首,但也有可能找不到。
無論是板刀面還是餛飩,都要坐船人去死,船夫謀取坐船人財物。”
“啊!”
張方平張著大嘴,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宋煊把藏在柜子里的紙甲掏了出來。
無論在哪朝哪代私藏鎧甲都是重罪。
但目前而言,紙甲是一個律法bug的存在。
傳言紙甲是唐朝宰相徐商發明的。
五代十國時期,南唐與后周交戰,“民間又有自相率、以紙為甲、農器為兵者,號白甲兵。”
待到宋仁宗執政后期,朝廷才下令江南地區給陜西弓手制造三萬件紙甲,正式大規模列裝軍隊。
待到宋神宗時期,才規定民間私自造紙甲五件,領頭的判處絞刑。
如今宋神宗他爹都還沒出生呢,更不用說這項新規定。
即使宋煊手里有五件紙甲,大宋律法也管不到他。
這種紙甲待到戚繼光又整合了一下,成為緝甲,覆蓋身體,手臂部分需要另外穿臂手。
模樣跟現在的防彈衣差不太多。
它是用一種特別柔韌的紙加工的,疊三寸厚,在方寸之間釘有四個釘。
雨水淋濕后更為堅固,銃劍難以穿透。
宋煊是這身紙甲可沒少打理,如今倒也能用,防一防暗箭是夠用的。
“方平,到時候你只管躲在船艙內,有多少賊子來,俺就殺多少賊子。”
張方平頷首,他本就不擅長這些事,又有些擔憂:
“這件事還需要告訴晏相公等人,他們也是要與咱們同行的,若是幾位相公受了傷害,怕是影響不好。”
“嗯。”宋煊應了一聲:
“這個事倒是需要告知他們,不過范相公一直都佩劍,早年間也是去各地游學,在應對這些事上,比晏相公二人經驗要豐富的多。”
張方平愕然,他是打聽了范仲淹的事跡了。
沒成想范仲淹之前比他家境還不好,比他還要過的貧寒。
可即使是這樣,范相公依舊是苦讀詩書,最終考取進士,施展心中的抱負。
其實張方平得知范仲淹要去應天府書院執教是極其期待的。
若是這個消息一經傳出,怕是天下各地的學子都要慕名前來求學了。
可千萬不要折損在些許宵小頭上。
宋煊對于找上門來的麻煩,一丁點都不惱怒。
反倒是充滿了期待。
畢竟好久沒有正當理由去擺弄刀兵與人切磋身手了。
他平日里打了個獵都過于無趣,最大的獵物就是野豬,平日只能射獵野雞和兔子之類的。
就河南平原這塊地界,很不好藏一些老虎之類的。
再加上趙匡胤下令專門打虎,這么多年過去,也就是鄧州(淅川縣)那地界鬧過老虎。
不像山東地界,密林較多,給了老虎極大的生存空間。
宋煊可不覺得宋人過于懦弱,尤其是河南之地,斗勇好狠之人絕不在少數,帶著武器出門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
待到舒展好自己的紙甲后,宋煊這才戀戀不舍的拿起書本,繼續讀書。
張方平還在胡思亂想,他當真是沒料到,都有人想要謀害十二哥的錢財以及性命了。
十二哥他還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舜的定力。
仿佛那歹人要害的,不是他的性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