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陶然建議

　　黑市，并非指現實中的市場，而是指存在于灰黑之間的一種見不得光的交易網絡。

　　鷺島就有一個規模龐大的黑市，通過與蔣云英的對話，李承隱隱有所了解。

　　與蔣云英會談的地點，不再是萬壽北里市場的厚德堂，而是廈門賓館的一樓茶室。

　　對面的那位中年壯漢，梳著大背頭，手中捏著一串香楠木珠子使勁搓著的，就是蔣云英。

　　雖然蔣云英送過兩次貨，可李承都不在店中，這次算是第一次見面，他的手指輕輕敲擊面前玻璃杯，笑瞇瞇聽著對方在口若懸河。

　　說實話，李承對蔣云英的感覺，說不上有多好。

　　其一是這人有些油滑，給三人組摩羅街店鋪送了兩次貨，兩次貨品中都夾雜有不少高精仿，要不是馬崇峰老爺子眼力足夠，三人組公司要吃點悶虧。

　　另外就是，對方口中說的那些，李承從心底說不上喜歡。

　　蔣云英似乎根本就沒有什么顧忌，當面對李承直言，他今天之所以來晚，是因為要和其他合作方，為明天舉行的藝術品交易會，也就是黑市拍賣會，做最后的籌備。

　　從他口中得知，明天下午到晚上，有一場今年上半年鷺島規模最大的藝術品交流會，賓客中會有很多的大客商。舉行交易會的地點，在市中心的遠華國際大廈十二層。

　　剛才，蔣云英正式邀請李承參加明天的藝術交流會。

　　鷺島遠華？一個讓李承微微一愣的名字。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掩飾剛才的輕微失態，繼而放下玻璃杯，笑著問道，;蔣老板，這么大張旗鼓的舉辦交易會，會不會對貨品出境，帶來影響？

　　蔣云英肥胖的手掌一揮，非常自信，;嗨，這點您絲毫不用擔心，只要標號并預付一筆資金，有遠華的物流，安全、完整的送貨上門。

　　李承笑瞇瞇的點點頭，;看來，賴老板的影響力，不錯啊。

　　從剛才的對話中，李承已經得知，蔣云英的背后，還有一位老大，姓賴。雖然蔣云英沒說是誰，可呼之欲出啊。

　　;那是！在鷺島、福州乃至閩省，我們賴老板一言九鼎不敢說，可各方都怎么也要給他面子。蔣云英沒聽出李承話中的揶揄，挺自豪的哈哈一笑。

　　等笑聲停下來，他又故作神秘地朝李承這邊傾斜一下上半身，;李老板，晚上我請您去紅樓唱歌怎么樣？賴老大最近都在那邊，我引薦你倆認識一下？

　　紅樓？又是一個被玩壞的詞匯。

　　李承笑著搖搖頭，;蔣老板客氣了，這次出門我未婚妻同行，謝謝你的好意。

　　蔣云英的手掌在大背頭上捋了捋，頗為遺憾，;這樣啊……那晚上請您幾位吃飯，可不能推辭！

　　從聽到蔣云英與鷺島遠華的關系密切這一信息后，就有了和對方保持距離的打算，哪會接受對方的私下邀請，連忙擺手，;真是不湊巧，下次吧。

　　見蔣云英有些錯愕，李承又解釋一句，;我稍后要去廈大拜訪歷史系教授韓國磐先生。韓老和我老師，是很多年前的好友，前些天老師知道我來廈門，又聽說韓老的食道癌再犯，放心不下，讓我一定要上門去看望老先生。

　　蔣云英倒是知道廈大有一位著名的歷史學家韓國磐，也知道李承有位名動中外的師傅，估測著這話應該不假，不好再邀請，便遺憾的搓搓手，;那……明天吧，明天的交流會，你一定要參加，剛好看看我們幾家的實……

　　他原本是想要說看看我們的實力，又覺得不太妥當，匆忙換了內容，;看看我們找的貨色，李老板您滿不滿意。

　　;行，明天我一定準時到！對于參加這種大鳴大放的黑市交易，李承還是沒啥壓力的，只是，北上的行程，要往后壓一天了。

　　蔣云英離開后，李承坐在那里出了會神，陶然有些疑惑。

　　他整個下午，一直在李承身邊，能清晰地感覺到李承的情緒變化——在未見到蔣云英之前，自家老板其實是挺期待的，但是，見面之后，又馬上沒了那股興奮，似乎有些失望，或者說忌憚。

　　這又是為什么？

　　陶然想了會，有點猜測但拿不準，便笑著感慨地說道，;沒想到啊，這幫人竟然這么明目張膽，在市中心的商廈，大白天的進行黑市交易！

　　李承抬頭看了他一眼，頗為感慨地點點頭，;太高調了。

　　陶然馬上明白，自己猜對了，自家老板忌諱的不是蔣云英，而是他背后的姓賴的。

　　他馬上給出自己的建議，;如果我們公司不缺這條線，我建議，沒必要惹禍上身。

　　嗯？沒想到陶然如此敏感，旁聽一會兒，就能得出這個結論，當然，也有可能受華人傳統的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思想影響。隨行顧問團組建不過三四天，雇員和老板之間都算不上了解，李承倒是很想聽聽他對這件事的分析，便道，;陶老師，為什么這么說？

　　;姓賴的這個人，其實我有所耳聞的，經常上俠州的媒體，是國內最近幾年崛起的富豪，不過，他的發家過程有些見不得光，被東方日報稱為‘東南海運之王’。

　　喲，李承整上半年都在外飄著，對俠州媒體關注的不是很多，沒想到那位在俠州這么有名氣？

　　又聽陶然說道，;這人雖然拿到俠州身份紙，可他根基還淺得很，比不得俠州傳統華人家族。現如今，本著安穩地方、震懾地方的原則，以及國內傳統的拉攏一批、打擊一批的行事方式，就不難得出，這家伙在可見的將來，肯定要遭到清查。

　　李承一愣，我去！還有這種解讀模式？

　　國內幾乎沒有報道過，其實姓賴的是1991年拿到俠州身份紙，是俠州人，九十年代初開始以商人的身份回鷺島大規模投資，因而受到諸多優待。

　　只聽陶然又說道，;老板，如果我們公司不缺那點貨的話，我甚至建議你，不要去參加明天的那場藝術品交流會。我很懷疑，如果國內有動他的打算的話，估計現在已經開始摸查……

　　李承赫然一驚，賴是1999年8月逃亡加國，今天是1997年5月，涉及二百五十億的案件，花個兩三年清查，太正常不過了。

　　再覬覦黑市古董，李承就是傻缺了。

　　他騰地站起身，對陶然拱拱手，;多謝陶老提醒！志高，你去酒店前臺問問，能不能定下明天最早一趟去中海的班機。

　　陶然捻須一笑，有些自得。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一行人抵達高崎機場，準備乘坐最早的一趟海航航班前往中海。

　　貴賓廳中，泰勒有點困，靠在李承肩膀上，睡眼朦朧地問了句，;歐巴，這么早干嘛？

　　按照原定計劃，今天下午或者晚上趕到中海，現在提前了整整大半天。

　　李承呵呵一笑，;嫂子和饒姐，想要早點看到你呀，她們會去機場接你。

　　泰勒立即驚醒過來，捋捋衣服，;哎呀，那我得趕緊收拾收拾。

　　她馬上和金惠娜，拿著小化妝箱往旁邊的洗漱間跑去。李承笑著微微搖頭，今天出門早，沒來得及化妝，這是補妝去了，其實，泰勒的素顏很美的，可架不住她還想要更美。

　　就在這會，李承的手機再度嗡嗡響起。

　　看了眼屏幕，是蔣云英的，李承想了想還是按下通話鍵。

　　;李老板，我來賓館請你早茶，怎么，聽前臺說你們一大早就退房了？

　　;嗯，蔣老板，不好意思啊，我饒哥和饒姐在中海，他們昨晚打電話讓我早點過去，有事情要處理，沒來得及通知你，讓您白跑一趟，下次去俠州，我再當面賠罪。盡管不想和這幫人打交道，可李承也不想將對方得罪死，笑著解釋一句。

　　;哎呀，怎么來去匆匆？是不是我蔣某什么地方招待不周啊？蔣云英有些急了。

　　李承呵呵一笑，;怎么會呢？沒有的事，是我這邊臨時有急事，下次俠州再聚吧。

　　昨天李承意外來訪，讓他多了份心思，晚上去找賴哥商量，怎么利用好這條線——沒錯，李承來之前將他當成一條線，這會，他也將李承當成一條出貨線。

　　賴哥在俠州混得不錯，可怎么也不如這些土生土長的俠州勢力，更何況李承手中握有相當雄厚的出貨通道。賴哥給出的指示是和這位年輕人打好關系，三人組公司是個非常好的出貨渠道，不僅在俠州，在汀州也有相當的影響，因此，他一大早就過來想陪李承吃早茶，結果李承悄無聲息的走了……

　　蔣云英隱隱感覺到，李承似乎有意識的躲自己。

　　可是，既然躲自己，為嘛昨天中午又來找自己？

　　不當人子啊！

　　他很想去機場當面質問一句，可對方已經快登機了，即便見了面又怎樣？

　　蔣云英最終只能嘆息一聲，勉強笑道，;那好，下次去俠州，再拜會李老板吧。

　　掛斷電話的李承，松了口氣。雖然自己與他們打交道最終也有可能不會受到牽連，可沒必要為了那點錢財，去招惹這種洗不干凈的麻煩，徒增煩惱而已。

　　兩個小時后，李承一行抵達中海，來迎接他們的，是饒恕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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