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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9章 長安三軍

  在營外駐足片刻,劉弘便下令駛入藍田縣城,直奔縣衙。

  準確的說,此時的藍田縣衙,已經成為了‘大將軍臨時事務所’。

  太尉官罷置,理論上,大將軍就成為了漢室軍方最高將領。

  而此時的漢室,北墻防務有車騎將軍執掌,關東又遍地諸侯,兵權掌控在各地諸侯之手。

  所以實際上,大將軍的職權范圍,就局限在了‘統掌關中軍務’,以及對北方邊墻事務具有‘參贊權’的程度。

  關中有內史、丞相府掌控,長安城更是各方勢力權職高度重疊——衛尉、中尉、內史等屬衙,都使得長安的軍事事務,絕無可能被第四方插手。

  這樣一來,作為軍方最高領導者的大將軍,其職權就只剩下刨掉長安的關中。

  而這,便是劉弘罷設太尉官的目的。

  ——理論上統掌天下兵馬,且日常掌控一只調兵虎符的太尉,兵權實在是太重了···

  即便收回太尉的‘虎符常備’權,太尉統掌天下兵馬的權力,也依舊會讓任何一個封建帝王無法安心。

  尤其是在周勃創造性的發明‘扛著紅旗反紅旗’‘以劉氏之兵殺劉氏’的新花樣之后,太尉一職的罷設,就成為了歷史的必然。

  在原本的歷史上,文帝劉恒也在灌嬰從太尉升任為丞相之后,將柴武任命為了大將軍,而不再設太尉官。

  景帝一朝,也只周亞夫一人,在吳楚七國之亂期間,被景帝劉啟短暫任命為太尉。

  一俟亂平,又趕忙將周亞夫任為丞相,再次罷設太尉。

  到武帝一朝,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某人被任為太尉’之事;即便是絕代雙驕衛青、霍去病二人,也只是成為大將軍、驃騎將軍而已。

  而劉弘罷設太尉,卻比歷史上的文帝劉恒還要早了幾年。

  先前‘以車騎將軍統掌北墻戰事’的安排,也是為此做鋪墊。

  ——太尉雖然被罷設,但大將軍依舊存在!

  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讓‘太尉’從漢室朝堂中消失,那大將軍就將遞補上去,以軍方一號的身份,重新成為劉弘地心中尖刺。

  如今大將軍的尷尬地位,與其說是陰差陽錯,倒不如說是劉弘刻意為之。

  在后世,兵權普遍是通過海、陸、空三分,并有政權領導人兼任最高長官來控制。

  但在漢室,卻很難促成后世那般,皇帝兼任高官的局面。

  所以,劉弘也只能參照前者,將漢室部隊分為幾部分,將兵權分散,再互相制衡。

  現如今,大將軍柴武統掌關中軍務,類似于后世的京都軍區司令。

  而按照預定軌跡,從郎中令轉任為飛狐都尉的令勉,則以車騎將軍的身份,統領北方防務。

  如此一來,在關中的柴武會受丞相府、內史、衛尉、中尉的掣肘;統掌北墻戰事的令勉,也無法以二千石的品秩,指揮得動燕、代、趙等諸侯國,號令秩萬石的諸侯王。

  這,便是劉弘為漢室軍權分散做出的安排——互相掣肘,互相制衡,各有兵權,卻都權不通天。

  而身為大將軍的柴武,此時需要用心操勞的,也就只剩下那么幾件:戰爭爆發時,隨時準備出征;沒有戰爭時,處理好關中的冬訓工作。

  對于柴武而言,練兵這種事,或許是天底下最簡單的事了。

  ——連飛狐軍都能操練出來,訓練關中的鄉勇民兵,對柴武而言自是不在話下。

  所以在走出縣衙,迎接劉弘地御輦時,柴武的面色明顯比先前輕松了許多。

  “大將軍臣武,恭迎陛下圣駕!

  隨著柴武鏗鏘有力的唱喏聲響起,劉弘也從御輦上走下,淡笑著扶起柴武。

  “今歲冬訓有變,辛勞大將軍了。”

  親切的勉勵著,劉弘便拉過柴武的手,一同進入縣衙之中。

  隨著藍田縣重新變成軍事重鎮,縣衙內的陳設,也已被軍用堪輿、甲胄兵刃所代替。

  走進正堂,劉弘自然地坐上上首,與柴武寒暄兩句,就道明了今日的來意。

  “關中男冬訓之事已有半旬,依上將軍之間,可有天賦異稟之人涌現?”

  聞言,柴武稍一沉吟,便回道:“如今冬訓始不過十數日,且今歲之青勇,多為初訓···”

  “臣以為,關中今歲與冬訓之男丁,恐尚不足為卒。”

  作為沁盈寬敞數十年的老臣,柴武自然聽出了劉弘地話外之音。

  卻見劉弘絲毫不以為意,將自己的打算和盤道出。

  “朕意,以曲周侯儷寄為將,于藍田新設一都尉。”

  “其部卒,具有關中男充之,以備胡。”

  淡然的說出自己的打算,劉弘便適時的止住話頭,讓柴武消化一下這一串訊息。

  隨著北軍被改名為虎賁軍,又與改名為羽林軍的原強弩都尉部各種混編,使得如今的北軍,已經不再是‘關中子弟兵’的代言人。

  而對于漢室而言,一支如往日的北軍那般,戰員全由關中子弟組成的部隊,有很大的存在必要。

  而北軍出于種種原因,而被劉弘排除出了將來的計劃之外,新立一個類似北軍的‘關中軍’,就顯得極為必要了。

  畢竟如今的北軍,已經被劃入了‘政治不可靠’的范疇,再怎么打亂重組,劉弘都無法在安心信任。

  最好的選擇,就是從無到有,以全新的戰員、軍官、將領,組建一支全由關中子弟組成的‘新北軍’。

  而關中子弟,但凡是已經具備戰斗力的,大部分都已經在原北軍,如今的虎賁軍編制當中,至不濟,也曾在北軍服役。

  這樣一來,劉弘地視野,自然就集中在了關中這批年齡十四歲以上,有一定軍事素養,政治成分又全為空白的預備役之上。

  按照劉弘地預想,新立的藍田都尉,可以在三到五年內不具備任何戰斗力。

  等到三五年后,具備足夠戰斗力的藍田都尉,就可以外出見見血,立下一些威名,而后,劉弘就可以以‘輪換’的名義,把虎賁軍送出去打仗,轉而把藍田都尉部召入長安,取代虎賁軍的位置。

  待時日久一些,劉弘甚至可以將藍田都尉改名為北軍,恢復長安往日‘北軍掌城防衛戍’的情況。

  在劉弘的備忘錄中,藍田都尉的事,重要性僅僅排在冬小麥的推廣、新五銖錢的發行,以及鹽鐵官營之后!

  蓋因為原北軍的存在,將整個關中與劉漢政權牢牢綁定在了一起——皇城由關中子弟兵組成的北軍守護,這讓關中百姓對劉氏的向心力時刻保持在水準線之上!

  劉弘以藍田都尉,取代原北軍地位的宏圖能否成行,便直接影響到漢室在關中的統治地位,以及關中百姓心中的威信!

  至于柴武所言,劉弘也能大致明白:今年參加冬訓的,大都是剛十四五歲,第一次參加冬訓的青少年。

  而劉弘在知曉此事之后,依舊將藍田都尉的打算道出,其意圖也很明顯了:無論如何,藍田都尉都要在冬訓結束后拉起框架!

  從柴武略有些嚴肅的神色之中,也能看出:劉弘這個指令,多少有些讓人為難。

  “若臣所料無差,陛下擬立之新軍,當以關中今歲所訓之卒為卒?”

  得到劉弘點頭默認之后,柴武便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臣以為,陛下欲立此新軍,則徒耗錢糧數載,而新軍無有大用。”

  “而今關中糧草尚缺,陛下此舉,恐將加朝堂之重者甚吶···”

  言罷,柴武便稍一拜:“臣斗膽,請陛下三思。”

  對于北軍的狀況,柴武可謂心知肚明。

  ——當初陳平、周勃將劉弘軟禁在宮中,致使劉弘不惜發出衣帶血詔,喚飛狐軍入京勤王的時候,柴武可是親自到的長安!

  對于諸侯大臣共誅諸呂之事,以及前段時間,周勃率軍強攻未央宮一事,柴武也有著一定的了解。

  在柴武看來,北軍的問題,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規則,而不自知!

  按照制度,軍隊調動,必須要虎符加詔書雙層驗證,才能調用!

  就連柴武當初率飛狐軍勤王,嚴格意義上,也是能算著‘謀逆’的!

  結果北軍可倒好:先是在諸呂之亂中被周勃裹挾一次,而后被眼前這位小祖宗裹挾一次。

  到柴武率軍入關勤王,又被周勃連哄帶騙的把天子軟禁于未央宮;前段時間,居然還無可救藥的攻打了未央宮!

  說實在的:北軍到現在還沒被撤裁,也就是因為北軍士卒‘俱乃關中良家子’,而讓眼前這位出于政治因素的考慮,而沒有盡數遣散而已。

  即便沒有撤裁,在經過這一長串‘政治錯誤’之后,北軍實際上,已經是一副花架子了——哪怕真有仗打,眼前這位恐怕也片刻不敢讓北軍,脫離自己的控制。

  從這個角度而言,重新建立一個以關中子弟為班底的新軍,倒也是個好辦法——關中人的心安撫住了,北軍這個燙手山芋也扔了,兩全其美。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現在建立一支新部隊,實在不是時候···

  哪怕劉弘沒明說,柴武也能大致推算到:既然新立的藍田都尉,是為了取代北軍而設立,那編制,自然是要參考北軍的框架。

  ——北軍在最巔峰時,可是有七部校尉,戰員共計一萬四千余眾!

  如果真要建立一支戰員上萬的新軍,那光是軍費,每年就是數以萬萬錢!

  按一萬四千人算,一年吃掉三十五萬石糧米輕輕松松,這就是將近三千萬錢。

  ——這還只是吃,還沒算那些真正的大頭!

  既然是長安衛戍部隊,士卒總得甲胄齊備,弓劍齊整吧?

  一個士卒所需要配備的全套武器軍械,哪怕是按少府的成本價來算,那也是數千錢;一萬四千人,這就已經是近一萬萬錢了!

  武器軍械發了,總不可能不損壞,維修養護、替換補充,又是多少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開銷黑洞:軍餉。

  光是按照尋常士卒每月百二十錢的最低標準起算,一萬四千多人,一年就又是將近兩千萬錢。

  除了基本的軍餉,還有大量的中高層軍官,需要高額的俸祿供養。

  七部校尉,光是食祿千石的就是十四人;每部校尉又各四隊司馬,就又是二十八個食祿六百石的位置。

  雖然越往下,軍官的俸祿就越底,但在俸祿降低的同時,需要發放俸祿的軍官,卻也隨著等級的下降,而呈指數式陡增!

  再加上平日操演時,所需要消耗的肉類,這樣一支部隊的維護,每年不花去三萬萬錢,根本就玩不轉。

  三萬萬錢···

  ——前年一整年,國庫自天下農稅所得的全部收入,也才十八萬萬錢而已!

  今年農稅又被減半,國庫的收入,將很可能不足十萬萬錢!

  拿國家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出來,建立一個短時間內根本沒用的軍隊?

  在柴武看來,這根本就是劉弘‘何不食肉糜’,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要知道作為大將軍,柴武是天然具有‘向朝堂伸手要軍費’的義務的!

  真要讓劉弘建起這么一個軍隊,將來國庫卻拿不出足夠的軍費,那柴武在漢室軍界,可就要威嚴盡喪了···

  如是想著,柴武便沉吟片刻,方試探著開口道:“莫不如,待虎賁軍撤裁,亦或國庫充盈之時,陛下再擬此新軍之事?”

如今的虎賁軍雖只有四部校尉,但每年的  再加上平日操演時,所需要消耗的肉類,這樣一支部隊的維護,每年不花去三萬萬錢,根本就玩不轉。

  三萬萬錢···

  ——前年一整年,國庫自天下農稅所得的全部收入,也才十八萬萬錢而已!

  今年農稅又被減半,國庫的收入,將很可能不足十萬萬錢!

  拿國家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出來,建立一個短時間內根本沒用的軍隊?

  在柴武看來,這根本就是劉弘‘何不食肉糜’,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要知道作為大將軍,柴武是天然具有‘向朝堂伸手要軍費’的義務的!

  真要讓劉弘建起這么一個軍隊,將來國庫卻拿不出足夠的軍費,那柴武在漢室軍界,可就要威嚴盡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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