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主天下 第九章 出游

雖然我希望歲歲年年人相同，但夢想從來都會被現實打敗。師兄憑著顯赫家世、仕林名聲和師傅的舉薦，官拜七品御前行走。

官服到了，是靛色張牙舞爪的蟒袍。我看著師兄穿上，只能癡癡地埋怨師兄還是穿青色最好看。

隨著入仕，師兄愈發忙碌，但他總是陪我一起用早膳，陪我一起在月圓之夜品青梅酒。有空之時依舊教我讀書，寫字，和彈琴。

我天生缺乏對音律的天賦，總是彈不出琴意綿綿。每次學琴，最后都變成了師兄彈奏，我在旁邊癡癡地做個聽眾。每當這時，我總在想，天上的仙人撫琴也不過師兄的模樣吧。

在難得團聚的每月家宴上，總能清晰地感受到復生師兄和師傅的矛盾日漸加深。師兄無數次和師傅陳詞新政，師傅總是皺眉擺手，不愿意介入新政中，并次次叮囑師兄不要和新黨走得太近。

可只有我知道，師兄每周都會去參加他們的集會。每周末，我都會央求師傅讓師兄陪我出府，去參加附近高句麗族的集會活動，以慰鄉愁。

師傅從不會拒絕我，只是叮囑我路上小心。實際上，師兄都是帶我去一個叫做法源寺的地方，在那里，有一群新黨的年輕官僚和仕林子弟，他們慷慨陳詞，意氣風發。

大胡子的叫做辛為民，他年紀偏長，已過而立之年，我不喜歡他的眼睛，總是閃著南方人特有的狡黠光芒。還有一個和師兄差不多年紀的，叫公孫啟，他帶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詩詞歌賦比復生師兄還要好。每次他都由他負責總結陳詞，擬的文章文采飛揚花團錦簇。我常常想，若天下文采若真有一石，他一人便分走了八斗。

還有幾個年輕人，一個叫石子明的較為沉穩，是世家子弟，從小就在海外長大，洋文極好。師兄經常向他請教洋書的意思，而最有意思的是他永遠穿著西裝，不穿長衫，還總勸我要去留學開眼界。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新晉的翰林，他們都是師兄的同袍，年輕的面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都是憂國憂民的熱心和對新法的熱情。

每次集會，大家都是各抒己見，各有主張。有的激進學子主張立刻君主立憲，效仿日不落帝國，重新建立丞相制度。可就誰當丞相，大家又是吵得不可開交。有說非李鴻章莫屬，是洋務派的首領，又有太平天國的軍事經驗；有說非左宗棠不可，軍事決定一切，左將軍為有安邦治國之偉業；有說必須是喝過洋墨水的，否則無法實質理解新政；有說還是八旗宗室中找一個改革派……

有現實一些的新黨，堅持我們要走日本的明治維新之路，可明治維新是從倒幕開始，是從奪軍權開始。如何奪取軍權？是從師傅手上接管，從太后手上奪權，從皇帝手上奪權，還是自己重新建立新軍，大家又是吵得熱鬧非凡。

師兄總是穿著青衫，他不是最慷慨激昂的人，卻是對新法最堅定不疑和思考細致沉穩之人。師兄堅持新黨必須要結交更多的聯盟，而不是樹立敵人。李鴻章和張之洞都是有著救國匡民夢想的人，我們需要去爭取他們，獲得朝廷上的支持。改革，必須要一省一省的嘗試，不能急躁；改革的方案也需要不斷的在實踐中修改。

為民不同意師兄的結盟和試點方案。為民總是以商鞅舉例，改革一切既得利益者，才是真正的變法。圣王者不貴義而貴法，法必明，令必行，則已矣。并還堅持我們一定需要從中央開始統一全國推行，并且已經時不我待。

雖然有的新黨會譏諷師兄沒有決絕的勇氣，可我想真正研究過自古變法，不論是王莽改制，還是王安石的新法。皆應知道在如今盤根錯節的利益下，自下而上的改革，需結盟和慎行，師兄這才是真正有智慧的政治策略。

雖然政見分歧，但師兄每次和他們在一起時是真正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我似乎忘記了高句麗的國仇家恨，我不想過那么沉重的日子，我只希望可以和復生師兄在一起，看著他快樂地做熱愛的事情。

又是一年蟬鳴時，暑氣一陣一陣的，仿佛密不透風的網，將北平大地罩得嚴絲合縫。我正在書房里翻著師兄新淘回來的洋文基礎書，一個單詞接著一個單詞背著。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過，仿佛驅散了陣陣暑氣。

師傅怕我悶，讓我結交了好幾個京城的貴女，她們每天談論的都是女紅刺繡，炫耀各家的財富，指甲的長度和王室的八卦，實在無聊得緊。每個貴女都千篇一律，我看著總是分不清各人的名字。說起書來就都只是讀女則和女戒。

戴著旗頭穿著緊身的旗裝，學著他們的樣子一動不動，笑不露齒，吃不過三口。對從小被放養的我而言，交往得實在辛苦，每次故作風雅假裝淑女儀態，一個時辰下來就累得腰酸背痛。

她們聽說我既不背女則，又不纏天足，雖然忌憚師傅的權威，但眼神里充滿了蔑視，仿佛高句麗來的蠻子很粗俗。

明珠長我兩歲，卻與其他貴女大不相同。她是太后的同族，父親也在內廷里做著高官。

明珠，明珠，意味著掌上明珠，她從小雖是萬般寵愛，卻是活潑善良，對我和其他人也是極為友善。生動嬌俏的臉龐，總是掛著和善的笑容，眼睛月牙彎彎。她告訴我京城里和人交往的注意事項，而情竇初開的我們也總是互相分享彼此最溫柔的秘密。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