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主天下 第十章 入宮
明珠把書抽走，說道：“好妹妹，別做書蟲了，再這樣下去，你就快變成老夫子了。”
“哈哈，不怕，書中自有黃金屋，還有顏如玉。”我調皮地摸了一下明珠的臉，評價道，“延頸秀項，皓質呈露，有鳳凰之美儀。”
隨后，我便苦著臉抱怨：“明珠又不是不知師兄，默寫不出，又要罰我抄寫幾百遍了”。
提到師兄，明珠卻是眼睛一亮：“他最近忙嗎？有沒有什么消息？”
我本想賣賣關子，可看到明珠姐姐的急切表情，收起了調皮的心情，趕緊說道：“師兄只提到他很用功。經常學習到天亮，第二天不到三更又要早朝，身子消瘦了些。”
只有我知道，明珠的他是當今的少年皇帝。明珠因是太后親戚，進宮過幾次，正好碰見皇帝幾面，從此明珠就一心念著牽著少年皇帝，容不下其他少年了。復生師兄最近剛被升遷為皇帝的陪讀，我這便成了明珠帶打聽過皇帝信息的最好渠道。
我試圖打消明珠的想法，高句麗王宮內的明爭暗斗不輸于宮外的戰場，成王敗寇，鮮血淋漓。除了宋后、母妃和其他幾個家世顯赫的妃子，其他妃子的孩子都莫名的無疾而終，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感染古怪的疾病夭折。從幼時記憶起，母妃就不讓我吃其他宮中的食物。母妃總道后宮是殺人不眨眼的地方，女子的心機不用在刀槍上，卻比砒霜和毒蛇還要狠毒千萬倍。
明珠卻是萬般情誼都牽在皇帝身上，只愿君心似，不負相思意。更何況，她們家族出了太后；她們家族自小的教育便是以太后為榜樣，要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可她卻不知，世人只見眼前的繁花似錦，不見舊人哭。就好比，“生男未喜歡，生女無怒，獨不見霸天下”的衛子夫最后給衛氏家族帶來的卻是族滅。
看著明珠笑意盈盈的眼睛，我唯有祝福，皇宮里也出過長孫皇后和獨孤皇后這樣的幸福女人，不是嗎。有太后護著的明珠也許會是幸福的異數，更何況后位之爭何其激烈，明珠勝出的幾率也不大。
很多浮上心頭的話，我一一咽了下去。
現今少年皇帝并不是太后親出，聽聞皇帝關于親政早已躍躍欲試，但太后始終推遲皇帝的成人禮，把持朝政不放。自古皇家母子感情極是微妙，皇帝能否真正掌握皇權，尚未定論。
“他很高，很瘦，神情憂郁，卻是迷人……”明珠每次談起少年皇帝便是滔滔不絕。
“明珠姐姐，這次選妃你有把握嗎？準備得怎么樣？”
“阿瑪說，他已經打點過內廷了。太后本對我印象極好，不過同族還有幾個姑娘也在積極爭取，太后心意應是未定。”
哎，我心里不禁又為少年皇帝嘆了一口氣，所有人都知道選后其實是太后選后，稱了太后的心意最是重要。
明珠姐姐這時又道：“是不是皇后也不重要，只要能先進紫禁城，陪伴著他，日日看見他，就是極好。”
明珠姐姐又拉著我一遍遍復述師兄對我提起少年皇帝的每一句話，雖然說了很多遍，但看著明珠姐姐亮晶晶的眼睛，我努力的回憶著。只希望紫禁城的宮墻可以善待善良的明珠姐姐。
可不知為什么，我心里涌現的卻是史書上一幕幕宮廷的親生母子相殘，武則天和李弘；述律太后逼死了長子；胡靈太后和元孝明帝。
皇權面前沒有母子，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只有鮮血淋漓，希望這次有奇跡。
樹葉由綠轉黃，在秋風中紛紛落下，裝點得北平漫漫詩情畫意。元府里卻忙得不可開交，無人留意到秋天已經蕭瑟。
師父除了軍政外，又添了外事的重擔，怎能不繁忙。難得師父這幾天不用上朝，我便幫著師父盤發髻，看著他新添的一簇簇白發，淚水止不住的盈眶。
“傻孩子，你長大了，師父自然老了。”師父展開笑顏，慈愛的看著我，幫我抹去淚水。
“冬末，太后生辰就在下月，咱們府里也沒有其他女眷了，你今年十六歲了，就代表元府參加，禮物準備些別致的。”
“冬末定讓太后和師傅滿意。”
轉眼到了太后生辰。整個北平城煥然一新，各個府邸都張燈結彩，可繁華之后的破敗之氣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這是我第一次盛裝打扮，新顏幫我把頭發一縷一縷綰好，畫遠山，點絳唇，敷脂粉，著金鐺。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睛明亮，笑容梨渦，像極了母親。只是眉毛不似母親的柳葉眉，畫不出秀麗娥眉，而是刀鋒一般的黑眉，濃得仿佛化不開。
裙子是早就準備好的旗裝，素色著臘梅，又幫我帶上師兄以前送的珍珠耳環。打扮完畢后，新顏眼睛一亮，道：“小姐梳妝打扮后真是絕色，不似平時假小子一般不起眼，可叫那些嘲笑過小姐的貴女嫉妒吧。”
好不容易打扮完，我已筋疲力盡，剛抿了一口茶，聽到新顏的話差點吐出來，心想新顏為人真是實在，我平時也沒那么糟糕吧。
復生師兄負責送我前往，看到我施施然出現，卻怔住了，半響道：“烏發藍田玉，云鬢玳瑁粘，雪臂金花釵，玉腕雙跳脫，秀足珍珠屢……”
我低頭淺笑，想捶一下師兄的取笑，卻發現踩著高蹺，行動不如往日自由，只能乖乖的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
第一次進入紫禁城，飛燕樓閣，器宇不凡，巍巍壯觀。太后比我想象的要年輕很多，聽傳聞印象中是殺伐決斷，氣勢凌人的女性。真正看見，卻是伊人如水，從眉目到身姿，都宛如水做，水的柔，水的清，水的秀，都匯集在她的身上。雖然臉上有歲月刻上的絲絲細紋，但是依然端莊白皙。遠看更是身材苗條，仿佛少女般窈窕。珠簾后的太后以柔克剛，彈指間卻撼動了一個又一個的強敵。
大殿上眾人行禮，公公尖尖的嗓音大聲報出每家的獻禮，不外乎琴棋書畫，翡翠珊瑚。待報到元府小姐冬末獻禮為跳棋時，連公公的聲音都為之一頓。
太后示意公公停止，道：“何為跳棋，拿上來給我瞧瞧。”
我出列，解釋道：“跳棋為西洋的一種玩法，與圍棋一樣，也為兩人對弈，卻不比圍棋費腦時長。臣女想，若太后平時閑暇時刻可用于放松，體會其樂趣無窮。”
太后連聲道很好，拿起跳棋，發現每一種顏色的棋子為上好的翠玉和琉璃鍛造而成，每一粒棋子上細細雕刻了鳳凰，精巧至極，頻頻點頭。
在高句麗王宮的日子，我早已知道為上者需要的是新奇和貴重，兩者缺一不可。
太后摩挲著棋子，露出了笑容：“元將軍好福氣，收了如此聰慧乖巧的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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