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主天下 第四章 封號
似乎陡然間,莫名的悲傷就充滿了宮殿,我好想撫平這樣的悲傷,于是轉向王,認真道:“王,您做冬末的劫數吧。”
母親和王似乎都怔住了,沒有人接話。
為了緩解尷尬,王轉向了奏章。我抓耳撓腮的繼續翻著明史,可不經意間我感受到了王投向我的目光,不再像以前一樣冰冷。
宮墻之中沒有秘密。王重新臨幸雪寧殿幾天之后就傳遍了整個王宮。
南陽是宋后的女兒,宋后的父親是當朝宰相,世代都是高句麗的貴族。南陽每次在學堂見到我,更加的挑釁,語言更加難聽:“野丫頭,你們母女都是狐媚子!”
說我什么都可以忍,但怎么能說到母親?
“我母親叫閔妃,如果你母親沒有教你宮中禮儀,那麻煩你回去再學學。”
南陽又是一陣譏諷之言……每次只要南陽說到我的姓,我便沉默不語。隱隱的,我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并不是王的女兒。但我從來都是把所有的懷疑壓下心頭,母親不說,肯定有隱衷,我怎么能……
可是,卻阻擋不了南陽的言語繼續鉆進我的耳朵。
“你母親當時就是和她的老師,什么中原人……所以你才到現在沒有封號。你母親就靠著狐媚樣子……”
我對自己說:“聽不到,聽不到……”
母親說過,用言語和拳頭傷人,為弱者;母親也同樣說過,韓信受過胯下之辱,方為人上人。我好想沖上去和南陽打一架,可我知道這樣冷宮會更加的寒冷。
隨著王到訪雪寧宮的頻繁,宮人似乎對我的態度愈加溫暖,學堂上除了南陽外的同學們開始愿意和我交朋友。
冬去春來,兩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我如同海綿般,讀著所有能看到的書籍,有了自己最愛的詞人和詩人,我向往踏上難于上青天的蜀道,夢牽煙花三月的揚州,留戀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湖。
但在帝王業上,我的興趣卻不像初時有興趣,雖然孔夫子常夸我有悟性,但每一個朝代的歷史都充斥著燒殺搶掠,充斥著權力傾軋。我不愿意相信政治和宮廷下的黑暗,或者說,我寧愿看到粉飾太平,也不忍看到遮掩下的滿目蒼夷。
在母親三十歲生日的時候,王帶著宮人來到了雪寧殿宣旨,旨意卻是給我的,賜了我封號——“雪翁主”。
我和母親跪地感謝,王扶起了母親,只是淡淡的說道:“冬末是你的劫數,那就也是我的劫數”。
我看著王,雖然他躲避我的目光,但我卻知道我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父親。
封號以一字為貴。南陽在知道我的封號后,氣急敗壞,在學堂里一見到我就是一巴掌,太子也沒有攔住。我還沒有反應,南陽卻先哭了。
“野丫頭,父王就那么愛你的母親嗎?太子哥哥,你也護著她,你可知昨晚母后躲起來哭了多久?父王已經幾月沒有看過母親了,母親每天辛苦管理內廷,外公勞苦主持政務。母親做錯了什么?就是他們這對狐媚子,害得母親天天茶飯不思,默默垂淚,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了!”
我本來已經握緊了拳頭,卻看著南陽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突然心疼起來。
南陽從來都是天上的太陽,容顏秀麗,驕傲神氣。而我仿佛就是路邊的雜草,瘦弱干扁。也許母親真的是父王的劫數,如同萬貴妃之于明憲宗,如同張麗華之于陳后主。
從那天以后,南陽再也不理我,仿佛我在她眼中就是一粒塵埃、一根雜草。她撣一撣,就沒了。
又一個安靜的夜晚,王、母親和我的身影在大殿的蠟燭下拉長的身影投影到了窗簾上。
母親的針尾打了一個結,默默的來到了王面前。王突然間有些顫抖,接過了母親手中青色的長衫。母親低頭不語,只是默默的幫王系上。一瞬間,王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晶瑩之光,卻一閃而過。
我默默的退到屋外,掩上門,看著門內的燭光漸漸的隱去,今晚月色如霜,美不勝收。
對我來說,有了封號最大的好處,就是我擁有了自己的小馬駒。穿上母親縫制的騎裝,照就是白衣臘梅,把頭發讓琉璃幫我像表哥和太子哥哥那樣盤起。
琉璃看著鏡子中的我,突然一笑,說冬末好帥氣。我調皮地吐著舌頭。
表哥在王的授意下,成為了我的騎術老師。
我的小馬駒渾身雪白,鬃毛通亮,沒有一絲雜色。我的封號叫雪翁主,我的小馬兒永遠和我在一起,一剎那,我意義風發:“叫雪影可好?”
小馬駒仿佛也通著靈氣,不斷地用舌頭舔著我的手,似乎也喜歡緊了這個名字。
我的馬術在表哥的調教下開始有些樣子,我向往著我的中原,我要騎著雪影看盡秀麗山河。
馬場上最常碰到的就是南陽,與學堂一樣,南陽只是策馬跑圈,從來無視我和雪影。南陽喜歡紅色,她的馬是一匹棗紅色的馬。每次在馬場,看到她騎馬迎著夕陽奔跑,有著最鮮艷的生氣,總讓我在以后的日子念念不忘。
這天的馬場有些寂靜,只有南陽一人,表哥因公務遲到了一會。我蹬上了雪影,不同于往日,雪影似乎有些焦躁,我順了順雪影的鬃毛。
南陽策馬過來,居高臨下的說道:“雪翁主,聽說你的雪影是萬里挑一的名駒,敢不敢和我比一場?”
早已技癢的我,立刻應戰。
雪影今天的表現卻是爭氣,一開始就遠遠的跑出,拉下南陽的棗紅小馬幾個身位。可剛過半圈,雪影開始完全不受控制,瘋一般地向馬場外奔去。
我努力的拉緊韁繩,卻毫無效果。
“雪影!雪影!”我大聲的呼喊著。
前面就是小山頭,我閉上了眼睛,這次真的……卻聽到一聲疾呼,雪影帶著我重重的摔到地上;一陣猩紅色的血濺滿了我的全身,原來是南陽狠狠刺了雪影一刀,可南陽的眼睛里卻全是不甘和矛盾。紅色在我眼前的不斷放大。
待再次醒來,看到的是琉璃姐姐和母妃焦急的臉。聽母妃說,幸好南陽扎了雪影一匕首,阻止了雪影跳下山頭。
“雪影沒事吧?”我立刻焦急的問道。
母妃被我惹笑了:“傻孩子,你自己還沒好呢。放心好了,雪影沒事,可你的胳膊留了一大道傷疤,估計以后都長不好了。”
“沒事,長袖藏著就行。”我堆起了梨渦,安慰著母親。
過了一個月,我終于可以下床了。表哥卻嚴肅的對我說,有人在雪影的飼料里下了“馬鳳草”,這種草極為罕見,在中原才可覓得,千金難得。表哥說冬末長大了,這件事情讓我自己決定該怎么處理。
不知為什么,我想到了南宮斷了線的臉龐,想到了她在夕陽下策馬的身影,想到了暈倒前南陽的眼神。搖搖頭,我拜托表哥幫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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