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簽約編輯忙,昨天寄到的合同沒改狀態,估計今天應該能改了…我感覺我又立了個flag…)
杭州的繁榮不下汴梁,車水馬龍的街道,人來人往的擁簇,如煙的柳絮飄散過西冷斷橋,層巒疊嶂的山峰與層層疊疊的樓閣遙相呼應,構成了東吳都會的繁華美景。
風流瀟灑的文人墨客和駝背猥瑣的老奴,構成了鬧市街道上一副奇特的畫面。陳仲卿跟隨著鄧翰林三人有說有笑,走過繁華熱鬧的青石板街道。兩邊商鋪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杭州之前已經打探過李蘭亭叔父的宅邸所在,途中也向其他路人確認了他們所走是通往李府的路途才放心下來。
人心不古,自己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其他三人只是以為陳仲卿沒見過世面,又私底下的嘲笑了一番。把陳仲卿汴梁而來那句話當作是吹噓,實際上也是不知道從哪個小鎮里走出的讀書人。
陳仲卿也只是背手笑了笑,左顧右盼,不以為然,一副鄉下人進城的好奇模樣。
李府深宅大院,坐落在遠離市井喧囂的地方,朱紅大門緊閉,一副門閥士族的氣派模樣,不下汴梁官宦人家。
為首的鄧翰林深吸一口氣,敲響了大門上的銅環。
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家伙探出頭,不耐煩的瞥了鄧翰林等四人身著服飾一眼,最終目光定格在臺階下的老仆身上。大體上也明白了這群人是干什么的,裝模作樣的問道,“爾等有何事?”
“在下鄧翰林,寫詩一二首,想向蘭亭大人討教。”
說罷,從袖子里掏出三人臨幸發揮的詩句,恭恭敬敬的遞到對方手中。
管家不耐煩的接過三張宣紙,撇下一句老爺在忙,等著。就關上了門,留下一行人站在門可羅雀的大門外苦等著。
鄧翰林回過頭,無奈的搖了搖頭,“大戶人家,上門獻詩的人多了,對我們這些名不經傳的士子也沒什么好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陳仲卿撇撇嘴,沒有說話,他口袋里那封信比詩句更有效果,只不過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刻拿出手。
唯一看懂陳仲卿心思的老賈對少爺的玩笑不以為意,他還是坐在石階上,嘴里叼著一根野草,默然的打量著空空無人的街道,對這些文人雅士的風雅,連名字都寫的歪歪扭扭的他懶得去弄懂。
“咳吐”
濃痰粘在門口石獅子身上。不湊的是管家剛好回來,剛一腳跨出大門,就看見老賈吐痰的動作。
“你!放肆!”
管家看到老賈的舉動臉色都變了,其他人也跟隨著李府管家的目光投向正在伸懶腰的老仆。
老賈還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了?”
“你,你知道李府這石獅子有多珍貴嗎?弄臟了你賠得起嗎!”
管家的憤怒看的老賈莫名其妙,立馬把肩頭上的行囊一甩,板著臉問道,“你家的破石頭值幾個錢?我就把痰吐上去了,你奈何得了我?”
眼見火藥味越來越濃,陳仲卿連忙上前一步攔在兩人面前,向管家低聲下氣的道歉,“家仆疏于管教,似乎我不對,還請管家看在我們幾個訪客的臉上,多多包涵。”
管家飛揚跋扈的高揚著下巴,抱著雙臂靠在門檻邊上,“你們算什么東西,李大人今天愿意接見是你們的福氣,原諒他?也行,就地給我磕頭三下,否則別想走過這道門檻。否則趁早滾蛋。”
李蘭亭大人隨便翻閱了幾眼就把宣紙丟在一邊,把老爺心思揣摩透的管家自然明白意思,抖威風也要看場合,要是遇到狀元郎那樣的經世之才,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么做。
陳仲卿拉下臉皮,上前了一步,語調里透露著一股寒冷的氣息,“這么做有些過分了,管家大人。”
管家慢斯條理磨著指甲,抬起頭冷笑著回答道,“過分?他要不磕頭,更過分的事情都有。”
他把目光轉向三人,孫集和魏洪山的表現出置身事外的態度,事不關己的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而鄧翰林眨了眨眼睛,示意陳仲卿別再刺激管家了。
氣氛變得僵硬起來,陳仲卿的手伸入了袖口,準備拿出家父的書信狠狠的教訓管家一趟,當他正準備發作時,溫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張管家,算了,讓他們進去吧。這位老伯也是無心之舉。男兒膝下有黃金,再說吐一口痰,總不至于要人下跪吧?”
陳仲卿回過頭,一位穿著翠綠色襦裙的女子站在身后,面容姣好,明眸皓齒,她長得很漂亮,手足之間都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氣質,身邊還跟著一個水靈的丫鬟,配合著小姐的步伐緩緩踏上臺階。
陳仲卿聽到身后的孫集在小聲的議論,“那就是李蘭亭的女兒李如煙,長得真美。”
“聽說杭州士子為了一睹芳澤,都快把李府的門檻踏破了。”
張管家見到女子之后立馬轉變了態度,諂媚的笑著說道,“好的,一切按照小姐的吩咐,小姐您慢走。”
進門之后,丫鬟壞笑著跟在李如煙的身邊,笑嘻嘻的說道,“小姐小姐,我看剛才那幾個書生都死命盯著你呢。可惜了,除了站在最后的那個,其他三人看起來沒有半點配得上小姐的氣質。”
李如煙伸出十指青蔥,拍了一下丫鬟的頭,笑著呵斥道,“小倩,不許胡鬧。”
丫鬟吐了吐舌頭,笑嘻嘻說道,“小姐才舍不得揍我。”
消失在門口的裊娜身影給陳仲卿一個臺階下來,管家讓開一條道讓陳仲卿四人進去,唯獨老賈被留在門外,孤單的守著朱紅色的門。
被管家帶著穿過曲曲折折的走廊,來到李蘭亭大人的書房。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和記憶之中回想起來的已經大不一樣了,即便是綾羅綢緞也掩蓋不住滄桑和滄桑。
管家站在門外,小聲的向老爺說道,“人已經帶過來了。”
李蘭亭轉過身,看了四人一眼,點了點頭,指著桌面上那幾枚銅板,隨口說道,“拿去吧。”
李蘭亭的舉動比施舍乞丐還要傷人自尊,
在場獻詩的三人頓時變了臉色,李大人揮舞著狼毫,在白宣紙上揮舞潑墨,語氣不耐煩的說道,“春蚓秋蛇,詞不達意,句式不工,什么時候開始連杭州城內阿貓阿狗也安敢稱自己是文人了?可笑之極。什么‘十年戎馬愁斷腸’,什么‘退隱廟堂歸深山’,狗屁不通,今天見你們并不是因為你們寫得好,而是想勸告在場的諸位幾句,如果不想被杭州城的讀書人當做笑話的話,下次寫完之后直接將狗屁倒灶的詩詞丟進廢紙簍里。”
李蘭亭嗅了嗅鼻子,自語道,“蜉蝣撼樹,不自量力。“
被李蘭亭羞辱了一番,鄧翰林氣的說不出話來,孫集和魏洪山臉色紫青,卻又無可奈何。他們面前的李大人不單單喜好詩詞,每年上元,中秋,端午的蘇杭詩會評選都由他與幾位前輩鴻儒一同操辦,論江淮地區的影響力,李蘭亭的才學獨當一斗。被他罵拙略之作,就相當于宣判了死刑。
正當其他人進退兩難之際,陳仲卿卻趁勢上前一步,絲毫不懼說道,“晚輩陳氏,斗膽向大人借筆墨紙硯,賦詞一首。如果寫得好,還請大人信守千金買詩詞的承諾,如果寫的不好,晚輩幾人便不再煩擾李大人片刻。“
李蘭亭回過頭,盯著陳仲卿,年輕的后生眉宇之間帶著某種熟悉的模樣,似乎讓他想起某個故人。最后慷慨的大手一揮,給后面的陳仲卿讓出一條道。
“好,年輕人有魄力!雖不知你才學如何,但憑這份魄力,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指著桌上的筆墨丹青,說道,“要不就為老夫這幅杭州美景,題詞一首。寫好了重重有賞!寫不好糟蹋了,統統給我滾出去!李某性情耿直,說到做到,還請你們不要嫌棄。”
李蘭亭發話了,所有人都為陳仲卿捏了一把汗。
之前他們只記得陳仲卿說自己才疏學淺,不會出口成章。鄧翰林拉著他的袖子,搖了搖頭,示意陳仲卿別自討苦吃。
他笑了一下,一如當初的平和。
“無妨。”
陳仲卿不卑不亢走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狼毫,卷起袖口,筆尖指向角落空白處。
他盯著擺放在書桌上那幅潑墨山水畫,神韻俱顯,將杭州城的繁榮,大運河的美景,統統囊括在這三尺宣州紙之中,淋漓盡致。
陳仲卿深吸一口氣,下筆入木三分,妙筆生花,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詞牌名。
望海潮。
三個字行云流水。
暢意淋漓的瘦金體躍然于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