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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湖歌舞幾時休

  煙花三月,蘇杭。

  萬艘龍舸綠絲間,載到蘇揚盡不還。

  一條橫貫了長江黃河的京杭大運河流經的終點杭州,一艘艘船舸穿梭在忙碌的碧波之上,帶來蘇杭自古繁華的盛景。

  其中一艘船舫里,并不起眼的一老一少坐在角落的桌子邊上,望著欄桿外忙碌繁華的鬧市盛景。在三月初春季節離開汴京一路南下,來到了被春分時節熱鬧喧囂感染的長江以南。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哎,老賈,你別愁眉苦臉的,離開那座陰森森的汴梁來這里,杭州也不差嘛。就當在這里閑居一兩年得了,蘭亭叔父人挺好的,在杭州不會虧待我們。”

  覺得再也喝不上汴梁花雕酒的老賈愁眉苦臉抱著包裹,用一種喝不上汴梁的酒他就要死的表情幽怨的望了少爺一眼,唉聲嘆氣。

  陳仲卿一手盤附在木雕欄桿上,在頂層舉目眺望能將杭州城繁榮的區域盡收眼底,就像清明上河圖里描繪的一樣,街道摩肩接踵,叫賣吆喝聲屢屢不絕。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京杭錢塘孕育出來的繁盛更多了一份江南人的婉約柔和。

  陳仲卿瞇起了眼睛,任憑陽春三月的暖意輕撫著臉,柳絮沿著運河飄舞,吹得鼻子有些癢。摸了摸鼻子,說道,“起風了呢。”

  說風起時,有風自河上而來,吹的他衣襟呼呼作響,也有春燕之類的飛鳥在水面來回起落,剪刀尾尖輕點過水面留下一道漣漪,杭州上空的云凝聚成一條線,在波光瀲滟的河面映照下斑駁的光影,伴隨著漁夫的船蒿的滑動,一幕一幕緩緩展開山水畫意的景色。

  嘈雜的聲響吸引了陳仲卿的注意,他回過頭,隔壁幾個文士青衫打扮模樣的讀書人正在高談闊論,聲音大的足以吸引二樓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一開始他并沒有在意,胸無點墨的秀才想炫耀才學也無可厚非。

  陳仲卿上輩子最銘記的一句話是阻人裝逼如殺人父母。

  直到他聽到了汴梁那場政變,才稍稍引起了注意。

  南晉市井風氣開明,讀書人都將為圣繼絕學開萬世之太平當己重任,就算黃貂寺大權在握只手遮天,也阻礙不了江南這邊的讀書人的義憤填膺。

  “原本當今圣上與宰相李當先合謀,在紫宸殿內埋伏好了刀斧人,只待一聲令下,閹宦黃貂寺就人頭落地了,誰知有人告密,透風給了閹黨,結果反遭算計,牽連被誅殺者一千余人。最可惜的是宰相李當先一手主持的改革也因此中斷。哎,閹黨可恨!”

  另一位身材稍顯臃腫的文士不以為然,他挪動了一下屁股,那張板凳也在他的折磨之下顯得搖搖欲墜,他搖頭晃腦的說道,“也不能這么說,后來被黃世良提拔上臺的范希文之前也贊同李大人的改革方案,或許他會繼續將改革推行下去。讀書人的種子還是留了下來。”

  “哼,范希文?不過是閹狗的奴才而已,脊梁都不直,咳咳,怎么改革?”

  陳仲卿站起身挪動了步伐,走到他們三人面前,恭敬作揖打招呼,“在下陳仲卿,從汴梁而來,能否與諸位聚一聚?”

  一路過來他們也留意過坐在邊上的年輕人,只不過對方未曾搭理他們,也就懶得把他拉過來湊熱鬧了。現在陳仲卿主動放下身段湊上來討教,禮數還是要做足的。

  最先開口怒斥閹人的高大士子擺擺手,笑著說道,“無妨,在下鄧翰林,江都人。”

  稍顯肥胖的士子大手一揮,明顯要比其他兩人性情豪爽,瀟灑的說道,“在下孫集。”

  最后剩下骨瘦如柴的病秧子板著一張臉,客套了幾句,“在下魏洪山。”

  陳仲卿把昏昏欲睡的老賈晾在一邊,跟這群人攀談起來,“聽口音,三位都是同鄉?”

  “對,我們都是揚州人。”

  陳仲卿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問道,“方才聽三位說起宮中之事,不免有些好奇,能否細說一二?”

  “有些事情也是道聽途說,未曾細辯。只是聽說黃世良專斷,鬧得滿朝文武心懷不滿,上臺不就的圣上想要收歸權力,才導致了這樣激烈血腥的沖突。黃世良也是該死,我輩晉人執政朝廷,怎能讓一個宦官握在手中。可惜了圣上和清流黨,此次政變之后元氣大傷,恐怕很難恢復了。”

  鄧翰林對于朝中之事批判的最為激烈,在口無遮攔的江南士子面前,朝廷的血腥吹到江南已經了了然無聲,那場千里之外的宮廷血腥也不過是市井里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這么多慷慨激昂的讀書人也不見得有誰聯名上書控訴。

  走了李當先,換了范希文,江南人的日子一樣這么過。黃世良也是知道這些儒生翻騰不起什么波浪,索性充耳不聞,任他們罵去。

  沒聽到什么高論,都是拾人牙慧的東西,陳仲卿有些意興闌珊,其他兩人也對上元佳節政變也不以為意。他們原本就是杭州城內的讀書人,杭州三月花開春暖,想著坐船游歷一番,政變是偶爾起個頭引出來的話題而已。

  鄧翰林見其余三人對這個話題沒有什么興趣,就挑起了另外一個。頭扭向陳仲卿,“仲卿賢弟,叫你一聲賢弟無妨吧?”

  陳仲卿低著頭在擺弄面前的瓷杯,聽到鄧翰林開口連忙抬起頭,笑著擺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鄧兄年長于我,自然無妨。”

  孫集熱切的問道,“賢弟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去拜訪家父的一位朋友,此番前來游歷杭州,還需要他老人家的關照一二。”

  “如果時間不急的話,要不要跟我們去李蘭亭大人的府上拜訪一下?”

  “嗯?”陳仲卿微楞了一下,表情古怪。

  鄧翰林誤以為陳仲卿不明白自己在說什么,隨即又解釋一通,“是這樣的,李蘭亭大人是杭州甲第門戶,聲望極高。此人深好舞文弄墨,喜歡以重金收購好詞佳句。祥符二年時的狀元郎就曾以一首《賀新郎》換取赴京趕考四十兩銀子。四十兩銀子嘛,我們不敢想,但想著寫幾句詩詞換幾兩白銀買酒喝,豈不美哉?”

  鄧翰林說到這里時,孫集笑得有些不自然,拿起酒杯擋住了自己的臉。病怏怏的魏洪山更是一副警惕的神情。看到這里,陳仲卿大體上也明白了什么,“鄧兄盛情難卻,但小弟才疏學淺,不曾作詩,此去李大人府上,恐怕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詩句。”

  “無礙無礙。”

  孫集聽到陳仲卿說才疏學淺,不知他是自謙還是實話實說,立馬補上了一句,咧著嘴說道,“何需仲卿老弟出手,我們三人就能手到擒來,你就在一旁看好戲就行。是吧,洪山?”

  說完還朝坐在自己對面的魏洪山擠眉弄眼。

  “咳咳,是啊,仲卿老弟,我們三人足矣,足矣。不用你,咳咳,出手,哈哈。”

  魏洪山蒼白的臉笑得有些勉強,他跟孫集兩人一唱一和,顯得格外配合,先斷了陳仲卿接下來開口的念頭。

  望著鄧翰林一臉的真誠,還有其他兩位笑里藏刀的邀請,陳仲卿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行嘞,既然三位大哥都這么說,小弟自然要跟著去長一番見識。”

  “好,哈哈哈哈…陳老弟,我就喜歡你這么爽快的人。”

  爽朗的笑聲回檔在船舫二層,睡夢中的老賈被吵醒,擦了擦嘴角留下來的口水,翻了個身子忘了隔壁桌四人一眼,轉身繼續睡。

  三月春風醉人腸。

飛翔鳥中文    南晉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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