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前,在應天門下,遠遠的,元郎君便瞧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在宮門邊上,狄仁杰與桓斌站在一塊兒,正在交談著什么。老狐貍一臉微笑,桓斌滿臉“憨厚”“蠢態”,元郎君到時,二者已聊得差不多了。
“狄公,桓大將軍!”慢悠悠上前,元郎君臉上堆起笑容,朝二人打著招呼。
見到元徽,兩人都轉過了身,桓斌主動回禮“潯國公!”
狄胖胖則沒有理會元郎君的意思,輕哼的一聲,表現著對他的不滿。轉向桓斌,狄仁杰叮囑一句“大將軍,近來神都恐怕不會太平,你身負千牛禁衛職責,要當心些啊!”
桓斌似乎完全沒有聽懂狄仁杰言外之意,臉上一愣一愣的,眨了幾下“迷糊”眼睛,還是迅速地應道“末將明白!”
點點頭,狄胖胖瞥了元郎君一眼,拂袖而去,一副很沒有風度的表現,讓元郎君頗感尷尬。
“潯國公,您不是與狄閣老一起去消滅逆黨了嗎?這是,怎么了?”桓斌見此景,“好奇”問道。
露出點苦笑,元郎君嘆口氣回答“狄公的眼睛里,還是容不得一點沙子啊。這次,卻是真把他惹惱了”
言罷,元徽擺擺手,徑直出宮門去了。
站在后邊,桓斌持刀而立,瞳孔微微縮著,盯著元徽的背影瞧。良久,直到元郎君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嘴角翹起了些許冷笑,轉身而去。
與此同時,元郎君漫不經心地散步南歸公主府,心里也是譏誚不已。貌似這個桓斌,是袁客師計劃中很關鍵的一環,聽說在南衙諸軍中,桓斌頗有人緣。
帝都南,狄仁杰的府邸上,隨著主人歸來,又是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魯成”與虺文忠兩個,被李元芳操持著入住,跟了狄胖胖那么久了,這演習的功夫,卻是越發到家了,幾無破綻。
一間偏房內,一榻一椅一書案,再加上紙墨筆硯與些許紙張,“魯成”的要求也就這些了。
“魯先生,府中簡陋,若有招待不周處,還請見諒!”李元芳微微一笑,朝“魯成”拱手。
“魯成”姿態放得很低,躬腰謙遜道“老朽過慣了苦日子,狄公府中,可比那山穴好多了。老朽有一方書案相伴,也足矣!”
“魯先生的氣度,令人欽佩啊!”元芳似乎也學會說起客套話來了。
“將軍過譽,老朽愧不敢當!”
李元芳臉上,滿帶著愉悅的笑容,這情景,可不多見。然告退出門之后,表情一下子全部收斂了起來。招來一名府中奴仆“好生照料好魯先生,一應供應,不得短缺!”
“是!”
言罷,轉身離去了。沒一會兒,悄然折返,就暗藏在“魯成”房間的隔壁,盯著他。
回到公主府的時候,時間還早,下轎,巧的是,正好遇到薛崇訓外出。一身武服,身背弓矢,腰佩長劍,策馬自小門出,后邊跟著兩名隨從。
見狀,元徽住腳而觀。那邊,薛崇訓也看到了元郎君,二者隔空對視了一眼,臉色露出些張狂之色,薛崇訓策馬直直地朝他沖撞而來。
元郎君眉頭一凝,目光微冷,但沒有動彈,身邊跟著烏玨快步迎了上去,沒有什么多余的動作,干脆直接地將薛崇訓踹下馬,順便將受驚的駿馬勒住于元徽面前。
薛崇訓這邊,顯然摔得不輕,也就是有功夫傍身,使得卸力之法,否則烏玨那腳能將他搞殘。齜牙咧嘴的,被跑上來的隨從扶起。粗暴地掙脫,怒指著烏玨“你這狗才,竟敢對我動手,你找死嗎?”
言罷,又對元郎君怒目而視,沖了上來“元徽,管好你的狗!”
“啪”的一聲脆響,元郎君直接將他薛崇訓打懵了,對這驕狂少年,元徽是越發沒有耐心了,再加他心情也不怎么好,冷冷地說道“在府中,隨便你怎么鬧。在府外,就不要丟人現眼了!”
這么些年下來,薛崇訓一直活在元郎君的“陰影”下,隨著年齡的增長,叛逆期的少年,對元郎君的仇恨已到了不加收斂的地步。
目光兇狠,薛崇訓毫不掩飾對元徽的憤恨,但在元郎君冷漠的眼神下,又不禁心虛。咬咬牙,掃了眼公主府門前的長街,一言不發,登馬離去了。
“主公,要不要?”這時,烏玨湊到元郎君身邊,低聲說道,語氣中透著殺意。
元郎君沒有答話,冷冽的目光遙看漸行漸遠的薛崇訓,良久,吩咐了句“派人盯著他!”
順著曲曲折折的廊道,穿過重重亭臺樓閣,直入內院,尋到太平公主時,衣著清涼的美婦人,正抱著小兒子崇禎呵護。
“崇訓又冒失惹你了?”見到歸來的元郎君,太平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顯然,府門前發生的狀況,已有人稟報公主了。
元郎君自美婦手中接過兒子,掏了掏小鳥,搞得小東西掙扎不已,隨口說道“你這個兒子,性格偏執,對我簡如仇讎,就因為我元某人了他母親?我看吶,遲早要出事了,屆時,你別怪我心狠!”
聽元郎君說著不堪入耳的葷話,美婦人蛾眉頓蹙,揚起玉手便欲給他一個“教訓”,被元徽一手抓住,強勢地按下。
大概是元郎君將美婦人搞痛了,美面上浮現出一死痛苦的神色,怒斥一聲“放開!你把我弄疼了!”元郎君這才停下動作,松開她。
“一母同胞,重簡為何那般溫順!”瞥了氣呼呼的美婦人一眼,元郎君念道。
太平與薛紹次子薛崇簡,眼下也十又一歲了,對元郎君的態度與其兄簡直是兩個極端,呼翁喚耶,侍之如父,深得元郎君好感。
聞言,太平眉宇間也泛起了愁緒,她對薛崇訓,實則也是越來越不滿了,畢竟不讓她省心。想了想,看向元郎君道“崇訓年紀也大了,讓他出府吧!”
“你看著辦!”眼神中沒什么異樣,元郎君說道。
“就這么辦!”公主很干脆地做下決定,隨即瞥向元郎君“聽說你們已經擊破逆黨巢穴了?”
“我還以為,你不欲問此俗事了!”看美婦人滿臉的興趣之狀,元郎君簡單地與其講述了一番。
“這么說,此事還沒完?”公主疑問道。
“當然!”元徽點頭,略作沉吟,叮囑道“接下來,可能要出點亂子了”
雙目中泛著異彩,美公主湊了上來,親昵地把著元徽的胳膊“母親,真的把千騎營交給你統率了?”
“只是暫署罷了!”瞥了太平一眼,公主殿下對這些事總是這般敏感。
“要是羽林衛,就更好了!”靠在元徽身上,公主又補了一句。
與太平搭著話,元徽捧著他的兒子,盯著那張滿帶著懵懂笑意的稚嫩臉蛋,心中暗思“崇禎啊崇禎,也不知你,有沒有那個命”
洛陽南城,定鼎門外一里多地,數名騎士,全副武裝,披弓帶劍,策馬而立。這些人都是些青蔥少年,身著華貴,顯然來歷不凡,周邊侍候著不少僮仆。
“早過了約定時間,這薛大郎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少年口出報怨,看向中心的一名英武少年“三郎,我們要不先去吧!”
中心的少年,便是皇嗣李旦的三子,臨淄王李隆基。自迎回李顯后,武曌對李旦這一家的限制,也徹底放開了,允他們幾兄弟出宮開府。
李隆基面容間透著少年意氣,心中雖然也有些不耐,卻忍住了“再等等!”
這一等,又是一盞茶的時間,薛崇訓終于姍姍而來。
“薛郎這是怎么了?莫不是還與人決斗了?”瞧著薛崇訓那身形間掩飾不住的狼狽,有人不禁開口調笑道。
“怎么了?”李隆基也好奇地看向薛崇訓。
聞問,薛崇訓臉色難看,只吐了三個字沒什么!隨后,便成了一個自閉少年。薛崇訓這副表現,讓一眾貴族少年多多少少有些不滿,原本歡快的氣氛被破壞掉了。
“走!”一群少年,策馬遲奔,直向郊外。
李隆基悄然打量著薛崇訓臉上的那道紅印子,聯想到公主府上流出的那些傳言,心里有了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