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晨周邊,倒沖的劍氣凝固了。
天空的光,定格了。
所有聲音,都變得無比沉默。
劍宮的劍客們,神色各異,眼無法眨,來不及眨。
只是那一剎的時間里,他們所有人都看到那孤零零的身影,持著刀,頭發半銀半黑,往后飛揚,流露出其后一張滄桑而韻味十足的臉龐。
蕭不凡想動,但是動彈不得,只能看著那灰蒙蒙虛影的刀由遠而近。
那是速度,是威壓,是覺得無法違逆的刀意。
這一刻,蕭不凡才覺得自己如同螻蟻一般。
天涯有多遠?
咫尺而已。
人又有多遠?
刀已至了,人還會遠嗎?
青山之下,善惡一體的刀神身體凝固,而此時便是有個俏皮的小姑娘從石階上跑來,奇道:“嗯?這里怎么有個人不動啊。”
隨著那小姑娘一起的,卻是個蒼茫而豪放的少年,“楚楚,別動。”
但小姑娘正值活潑好動的年齡,加上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更是整個人放松了下來,所以雀躍,于是她一蹦一跳著跑到那凝固的人身側,搖搖手道:“喂,你怎么了?”
“是不是生病了?”
那豪放少年也是極為好奇,走到正面,看著這如同雕像凝固的男人,他往前踏出一步,手中握著的普通長刀,卻未出鞘。
“明明是個活人,怎么就突然不動了?這里可是劍宮...今天不是太上劍神宣講嗎,還虧我們從遙遠的地方趕來。”
俏皮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去撥弄這男人的手指。
年輕無罪,喜歡多動動,多碰碰,反正又不會有什么事。
何況她這么可愛,這么俏皮,哪個男人不會原諒她呢。
所以,她即將碰到那男人的手指,然后到:“喂,沒事吧?”
下一刻。
天空忽然黃云密布,其中白漿滾滾,一條難以言明其形體的獨眼巨蟒,從天而降,鱗片刮過空氣,空氣也都變得陰森無比。
那巨蟒速度快的連剎那都無法形容,才出現,便是一口吞下了那小姑娘,以及她身側的豪放少年。
撲的一聲,又鉆入了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若完全不存在的虛影。
春雨隨蟒而現。
巴蜀道上,淅瀝瀝的溫柔,讓人回憶起江南的美。
但是那咫尺天涯的刀,卻依然若群山的巍峨。
“我不甘心!!”
蕭不凡終于沖出了這刀意的威壓,他手握斷劍,劍上煞氣、殺氣、血氣纏繞,出劍,劍如電。
唯我,無我。
乃是那獨孤劍神的兩次心境突破。
獨孤晨才領悟了第一境界,所以便能指揮雨水逆流,劍氣縱橫。
而蕭不凡獲得灌頂傳承,他領悟了第二境界。
這一境界,并不浮躁,也不喧嘩,沒有劍氣,只有一把劍。
劍出,格擋了那虛影的刀一下。
但蕭不凡只覺腹中翻江倒海,而喉嚨口一甜,便是要有鮮血噴出。
他咽下這口血,眼中閃過陰毒之色,“果然是魔刀!”
但話音未曾說完,那虛影又復一刀斬來。
蕭不凡的劍再次格擋。
毫無聲息的對峙,寂靜無音的廝殺。
那是刀意對劍意的比拼。
劍神昔日一劍開山,深藏斷劍于巴蜀墳墓,山洪爆發,乃現世。
碌碌庸庸之人,只知去墓中尋寶,尋求那力量的根源,但卻不明白劍神真正的傳承,乃是在那一劍之上。
一劍開山,揮霍了一世的無情,一世的煞氣。
那是解脫的一劍,也是放下的一劍。
求不得,放不下。
便是無我,又如何?
強大了,卻成了怪物,而不是人,有何意義?
沒有人能看懂,因為他們不曾臻至那般的無敵之境。
所以不懂其中的孤獨。
無我,真的是沒了我嗎?
沒了我,那又是誰在握著劍?
天地嗎?
若是化成了天地,那么和埋尸入地又有何區別?
成了塵土,再成了清風明月,無悲無喜,無怒無憂,視萬物為芻狗,山洪時是山洪,海嘯時是海嘯,天成龍卷,那便是龍卷,星辰毀滅,亦不過是一縷塵埃。
世人只求那無上神功秘笈,卻不曉拈花而笑,也不懂一劍開山中,所藏著的豪情逸致。
刀,沖破了一切阻礙。
仿如宿命,無法抵擋。
劍無法抵擋,天地無法抵擋。
因為,這是屬于人的力量。
蕭不凡只覺心中痛苦無比,卻偏偏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他瘋狂的運轉體內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真氣,試圖去與這虛影的刀相抗。
他的劍越來越快,當真是無我,而隨著天地的韻律在動,在舞,在刺,在斬!
無招勝有招,他每一式都是無招,每一式都妙到毫巔,每一式都蘊藏著無限的后手。
這江湖上,無論是誰站在他面前,都無法阻擋一劍。
這樣的他,這樣的劍神,怎么可能被打敗?
怎么可能?
他眼中逐漸變的無悲無喜啊。
而兩人的對斬,已經在這一剎那之間,進行了數千次,或許是數萬,數十萬次。
或者,根本不該用數字去衡量。
就像兩軍交接,每一道劍氣刀氣,都是一個士兵。
所以,他們不是在出劍,出的也不是一劍,因為一劍就是一萬劍,十萬劍,一百萬劍。
刀亦如此。
仿佛攜帶著百萬大軍南下的將軍。
可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把普普通通,孤孤零零,簡簡單單的刀,撕裂了一切!
以人的力量撕裂了天地。
天地無情,人有情。
那么天地便強,人便無法違逆?
天意難違?
所以才去順從,才去追尋天人合一,甚至化作天地的一部分,以此為至高。
太上劍神蕭不凡自認太上,太上無情,殺戮無情。
他便是天地。
但即便天地,也抵擋不住人的真情。
夏極出刀了,那是一彎如同微笑的刀。
笑里藏著悲歡離合,藏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刀如笑。
天地也在這笑容之下崩潰,似乎黃云密布,若奔逃的巨蟒。
蕭不凡眼神終于慌了,天地慌了。
隨著天空那黃蟒般的浮云離去,他若被拋棄了一般,全身膨脹,再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他似是走到了極點,體內的劍氣驀然沖天,爆發,引動他五臟六腑,血管全部爆裂,成了一團炸開的血,真正的回歸了天地。
但是夏極的刀卻還沒有走到盡頭。
他的笑容還在。
這一刀未出,但敵已敗。
他不喜不悲,因為一切都在平凡之中。
善惡一念,而可憐滿頭白發忽如雪,不覺何時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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