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些心意茫然,愁腸百結的庫雷金大將,也聽出來,自己這位副手,語氣之中的深深憂慮,還有,發自內心的恐懼!
濟爾年科參謀長不能不害怕,總參謀部的電報,自己是第一個看到的,看完之后,后脊梁骨就涼嗖嗖的,在外高加索軍區,除了司令員和政治委員之外,自己是第三號人物,司令員和政委,庫雷金大將一人當了,自己也就成了一人之下,幾十萬人之上的二號首長。
這本來是好事兒,對一個人負責,總好過侍候兩個平起平坐的首長,但是,如果在九月末前,沒有攻克庫倫,沒有完成領袖交代的任務,按照蘇聯紅軍的規矩,斯大林處理軍中將領的一貫做法,自己這個第二號首長,跑不了跟著庫雷金大將一起倒霉,吃顆子彈是肯定的,不牽累家人,已經是萬幸。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解決這個問題,都是自救,可是,爾而年科中將輾轉難眠的想了一夜,絲毫沒有頭緒,這才大清早的盯著黑眼圈兒,來找庫雷金大將討主意。
庫雷金大將默默無語,臉色呆滯的看著煙霧迷蒙的對岸,東方已經曙光初現,一抹玫瑰紫的云霞,軟軟的從地平線上頂出來,少頃,玫瑰紫化作一片殷紅,襯托在天際,九月二十七日的清晨,如期到來。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可對于庫雷金大將來說,卻跟催命符似的,時間的腳步攆的很緊,這意味著,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足三天。看著東方那一輪蒙著水霧的朝陽,庫雷金大將臉頰上的肌肉鼓起,目光之中,帶著一絲賭徒般的狠厲。
“濟爾年科同志,傳達我的命令,部隊還是按照昨天的戰斗序列,六時整,向對岸發起進攻,炮兵部隊開始三十分鐘的炮擊,所有的部隊。編組為三個進攻梯隊,輪番上陣,保證不間斷的進攻,今天,就算是用鮮血和尸體。也要淹沒南岸的獨立師陣地。”
“另外,通知頓河軍區空軍的同志們。為我們提供空中掩護。不需要轟炸機,只需要在我們進攻時,不被獨立師的航空兵打擾!他們就算做到位了,”庫雷金大將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
濟爾年科中將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幾下。部隊的現狀,自己非常清楚,經過幾天的激戰,各個師都處于不滿員狀態。有好幾個負責主攻的師,都打得半殘,且士兵們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司令員的命令,是賭徒般瘋狂的心理,要擠出外高加索軍區最后一滴血,怎么說呢,孤注一擲!
按照正常情況,這樣的部隊,不適宜進行任何形式的進攻,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沒有,那就拿幾十萬士兵的生命賭一次吧,濟爾年科中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司令員同志,我贊成您的做法,無論最后的結果如何,我都會與您一起承擔所有的責任!”
濟爾年科參謀長的話,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真誠,庫雷金大將自然能聽得出來,目光之中,閃出一絲感動,自己沒有看錯這家伙,關鍵時刻,能夠與自己站在一起,很是難得!
當朝陽驅散了霧氣,色愣格河兩岸的一切,都一覽無余的展現在眼前,對岸,那讓自己吃盡了苦頭,浸透著蘇聯紅軍士兵鮮血的陣地,一如既往的沉默著,看不到一個獨立師士兵活動的蹤跡,但庫雷金大將知道,這沉默的背后,是幾萬名該死的中國士兵,黑洞洞的槍口和呼嘯的子彈。
六時整,蘇軍的炮兵開始炮擊,震耳欲聾的巨響,再一次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炮彈呼嘯著掠過天空,在對岸炸成一團團火球,灼熱的彈片,炙熱了清晨清洌的空氣,攪得遍地彌漫著嗆人的硝煙味兒。
在炮兵開始炮火襲擊的同時,第一梯隊進攻的幾萬名蘇軍步兵,密密麻麻的通過河岸邊泥濘的灘頭,登上一只只沖鋒舟,不過,沒有進攻時,那種慣有的殺氣和銳氣,整支隊伍的士氣,帶著一種頹唐和麻木,還有明知道去送死的恐懼。
一處高地上,一大群蘇軍高級將領,都舉著望遠鏡,手心兒冒汗的看著戰場,這里面,唯獨少了戰場最高指揮官,庫雷金大將的身影,此時的司令員同志,將自己關在帳篷里,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誰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六點三十分,蘇軍的炮火開始延伸,“轟隆隆”的往南岸陣地縱深打去,渡河進攻的蘇軍,也已經靠近了岸邊,最先的一批蘇軍士兵,開始跳下沖鋒舟登岸,戰場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幾天來的戰斗,每到這個時刻,就是獨立師士兵開始反擊的時候,再有幾分鐘時間,對岸的陣地上,就會噴射出灼熱的金屬彈雨,漫天飛舞著的迫擊炮彈和手雷,當頭罩過來,打穿和撕碎士兵的身體,收割著著他們的生命,關注戰場情況的蘇軍高級將領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類似慘烈的情況,已經看過多次,相同的結局,讓人心里麻木。
幾分鐘后,對岸的陣地上,卻絲毫沒有動靜,只有進攻部隊的子彈,打在泥土上,打得土花四濺,一個眼尖的蘇軍軍官,忽然不是好動靜的喊道“同志們快看,第一梯隊前鋒部隊已經登上中國人的陣地!”
幾十雙望遠鏡鏡頭,都聚焦在那個進攻的點上,在噴薄的朝陽下,一面紅旗飄動在晨風之中,這一刻,顯得那么可愛,“上去了!上去了!至少有兩個團上去了!”一陣陣驚喜莫名的驚叫聲,在這群蘇軍高級將領們中間響起。
難以置信啊,六七天的時間,看得最多的,就是進攻被擊退,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對岸的灘頭,尸體橫陳在泥濘的地上,那面紅旗,帶給自己的,不僅僅是突破獨立師守軍陣地的希望,還是擺脫被動局面的象征。
三發綠色信號彈,在紅朦朦的陽光下,冉冉升起在天空,這是代表著,第一梯隊突破對岸陣地,并已經占領陣地的信號。
“呼!”帳篷的門簾兒,被人沒有禮貌的粗暴掀開,一股清冷的晨風,毫無顧忌的勁吹而來,刺激得思緒陷入游離狀態的庫雷金大將,不禁打個寒戰,惱怒的看向這個冒失的家伙。
“司令員同志,濟爾年科參謀長命令我通知您,第一梯隊進攻部隊,已經成功的登上南岸的陣地,并在往縱深攻擊前進!”一名上尉參謀,不顧司令員同志能吃人的眼神兒,扯著嗓子喊道。
“什么!”一瞬間,庫雷金大將的思維,陷入停頓狀態,藍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小參謀,勝利來得如此突然,有些措不及防,他的心臟juliè的跳動幾下,以至于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來。
庫雷金大將的神態,嚇壞了這個小參謀,以為巨大的喜悅,讓司令員同志難以承受,因為興奮而死人,并不少見,便小心翼翼的喊道:“司令員同志!司令員同志!”
庫雷金大將如夢方醒,劈手揪住小參謀的衣領子,眼珠子瞪得溜圓的問道:“你說什么?謊報軍情我槍斃了你!”
小參謀嚇得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說道:“司、司令員同志,我們的部隊,成功的占領了南岸獨立師守軍陣地!”
庫雷金大將一把摔開小參謀,急速的奔出帳篷,那些高級軍官們,正在興高采烈的在那指手畫腳,見濟爾年科參謀長也在里面,庫雷金大將劈頭問道:“濟爾年科同志,這是真的嗎?”
濟爾年科中將,滿臉都是喜氣,神采飛揚的回答道:“我的司令員同志,這是真的,第一梯隊八個步兵團,已經全部登上南岸,我命令第二梯隊的八個步兵團,開始渡河,擴大戰果!”
庫雷金大將相信了,不過,勝利來得如此突然,讓自己無法接受,他接著說道:“我怎么沒有聽見交火的聲音,部隊的傷亡情況如何?”
濟爾年科參謀長搖搖頭,回答道:“司令員同志,真的是難以置信,我軍沒有遭到任何形式的阻擊,根據一線部隊指揮官報告的情況判斷,應該是在昨天夜里,獨立師士兵全部撤離陣地,因此陣地上空無一人,所以,我軍是以零傷亡,占領了南岸!”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在欣喜若狂的庫雷金大將頭上,讓他沸騰的情緒,驟然間降到了冰點,“陣地空無一人?我軍零傷亡?那些該死的中國人,昨天夜里就撤走了?”庫雷金大將狐疑的喃喃自語道。
古怪,一切都透著反常的味道,中國人在搞什么鬼?輕而易舉得到的勝利,為什么會讓自己的內心,如此的空蕩蕩的不落底,庫雷金大將有些遲疑的看著濟爾年科參謀長,弱弱的問道:“我的參謀長同志,在一起,你認為正常嗎?”
濟爾年科參謀長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司令員同志,不正常,絕對不正常,獨立師守軍,連續阻擊了我們一周多的時間,抗住了我軍地面和空中聯合數天的進攻,基本上站住了腳,沒有理由突然放棄陣地撤退,但是,司令員同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軍畢竟突破了中國人的防線,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