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地處九河下稍,臨渤海而衛京畿,隔海與東北相望,八國聯軍入侵北京之后,設立了各國租界,日本人在此有駐兵權,自侵占東北后,因為各列強互相牽制,日本人未顯十分猖狂,但以兇相畢露,驕態日盛。
自民國后,中國政局動蕩,正所謂“城頭變換大王旗”,失意政客、遺老遺少,無不蟄伏于此,窺視良機,依附列強,各找靠山,以圖東山再起,所以,當時中國的政治舞臺,令人眼花繚亂,可謂“舞臺在北京,幕后在天津”。
又因其系移民城市,鄉音不一,風俗各異,魚龍混雜,民風頗為彪悍,多以鄉黨結成幫派,維護自身利益,共同抵御外敵,無論何種勢力,誰也不敢說已經完全控制了天津衛。
唐秋離一行到達天津,正是傍晚時分,華燈初放,霓虹閃爍,透著畸形的繁榮和殖民地的怪異,東北淪喪,國人不知其痛,依然夜夜笙歌,聲色犬馬,紙醉金迷,想來令人扼腕。
唐秋離他們踏上碼頭,看到前來迎接的秋泉和幾十名負責押運,在安東繳獲物資輪船的特種支隊的戰士,大家忍不住笑了。
秋泉一改在東北時的裝束,筆挺的西裝,白襯衫上系著紅色的領結,黑色的禮帽,酷酷的表情,再加上有如刀鋒般冷厲的目光,不知道能迷死多少少女。
跟隨他們的戰士,也都是黑色西裝,一副保鏢和跟班的打扮,各個威武彪悍,身上有那么一種鐵血的味道,這樣的組合,即便是在天津衛這等繁華之地,也是頗為引人注目,來往的旅客,無不側目而觀,猜測其來頭。
秋泉對唐秋離完全執下屬之禮,特種支隊的戰士們更是把保鏢的角色進行到底,再加上跟隨來的十名直屬衛隊的戰士,偌大的陣容,令人瞠目結舌。
一群散發著殺氣的黑衣大漢,簇擁著一襲白衣的唐秋離和小玲,更有身旁的幾名近衛,警惕的觀察四周,目光有若刀鋒般實質,這樣的陣勢,估計在天津衛這個繁華的碼頭,也足以引起一番轟動。
明天的天津各大報紙,不知是否將此作為頭條,一邊往外走,唐秋離近距離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堂哥,秋泉哥消瘦許多,臉色之中,有壓抑不住的疲憊之色,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如故。
他的內心一股暖流涌動,秋泉哥在華北獨自開創局面,實屬不易,巨額資產系于一身,又要和各地方實力派和幫會大佬周旋,應該給他多派些幫手,這是自己的疏忽。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內疚之情,“秋泉哥,你辛苦了”秋泉淡然一笑,冷峻的臉上,如一抹陽光乍現,輕輕搖搖頭,“指揮長,比起在關外的其他部隊,我這是在享福呢”,
唐秋離的目光和秋泉交織在一起,從秋泉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平靜還是平靜,那是一種心甘情愿、為了自己的弟弟可以付出一切的、理所當然的平靜,一種波瀾不驚的平靜。
走到外面,果然有鎂光燈不時的閃爍,那是消息靈通的天津各大報的記者們,聞訊趕到,津門來了這么一位氣度非凡的公子,還攜帶一位絕代佳人的女伴,兩人卻都是陌生的面孔,憑著當記者混飯吃的敏銳嗅覺,這些記者們覺得,這里面有巨大的新聞價值可挖。
唐秋離低聲埋怨秋泉:“秋泉哥,干什么搞這么大的場面,這下,想不成為焦點人物都不行了,我覺得還是低調些好,日本鬼子的鼻子挺靈敏的”。
秋泉笑了,“指揮長,你不了解天津的情況,這個地方,好這一套,講究的是個范兒,將來和各地方實力派或是江湖老大打交道,他們也不敢輕視你,這叫入鄉隨俗嗎至于小鬼子,在這里,他們還不敢太猖狂”。
一溜十幾輛小汽車,長龍般停在碼頭出口的廣場上,夜晚的海風,撩起小玲面紗的一角,如驚鴻一瞥,艷光四射,目睹此景的眾記著,頓時覺得呼吸一緊,殊為驚艷,趕緊把鏡頭對準了小玲,可惜的是,只拍到了曼妙的背影,和進入汽車那一瞬間的美麗倩影。
汽車絕塵而去,迅即消失在霓虹深處,留下這些記者們,做無限的猜想,這對兒如流星般驟然而至的年輕人,是什么來歷?有何背景?竟然這么大的排場和陣勢?
唐秋離住的地方,是以秋泉的名義買下來的一棟別墅,在德租界內,歐式建筑的四層樓,有幾十個房間,寬敞的院子,綠綠的草坪,假山鐘秀,流水淙淙,讓跟隨唐秋離的山虎、巴特爾和十名衛士大開眼界,眼睛都不夠用了。
也是,這些人都自小在山村長大,雖然進過大城市,但那都是在激烈、緊張的戰斗環境下,哪有功夫和心思去細細品味城市的風景和繁華。
小玲也是非常好奇的四下打量,目光之中掩飾不住的欣賞和高興,畢竟是女孩子,她可比山虎他們那些,整日在槍林彈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打滾的漢子們矜持許多。
唐秋離見小玲非常喜歡這樣的環境,湊到她耳邊,輕輕的對小玲說:“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就買一棟這樣的別墅送給你,你再給我生上十個八個孩子,我每天領著他們在草地上打滾兒、練拳習武,你就在一旁看著,好不好”
小玲的面頰緋紅,羞得連小耳都紅透了,嗔怪的瞪他大有深意的一眼:“誰給你生孩子,不害羞,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呢”
唐秋離故作驚奇的睜大眼睛,“天哪,連我這樣的大帥哥,好男人都不嫁,難道你想嫁給別人?”
小玲連羞帶急,“你小點聲兒,也不怕別人聽見,你呀,真是厚臉皮也不怕大家笑話”
唐秋離剛要大聲回答,慌得小玲忙用白皙、柔軟的小手堵住他的嘴,這情景,都看在秋泉、山虎、巴特爾和這幾十個戰士的眼里,大家想笑不敢笑,不笑又忍不住,各個憋得臉色漲紅,實在忍不住了,轉過身去,笑的雙肩直抖。
自從離開了炮火紛飛的戰場,離開了每日的生死搏殺,唐秋離的心情輕松許多,他忽然發現,這幾年來,其實自己忽略了好多美好的東西,比如,現在和小玲打情罵俏。
剛才他說給小玲一棟別墅,雖然是開著玩笑說的,其實,這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等打跑了日本鬼子,也應該和自己心愛的人,享受一下生活的浪漫。
可是,這個愿望永遠也無法實現了,當日本鬼子宣布無條件投降那一年,他在遙遠的江南,淚流滿面,盡管他身價過億,坐擁雄兵幾十萬,一聲斷喝,可令江河側耳,群峰俯首,卻無力實現自己當初的愿望,佳人遠去,小玲離開他已經九年了。
大家說笑著走進屋里,外面的院子里,特種支隊的戰士們立即形成嚴密的警戒網,直屬衛隊的戰士,自覺的加人到他們的行列,說起來,大家已經有好久沒有見面了,尤其是特種支隊的戰士們。
自從護送兩輪船的物資和設備,離開安東來到華北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剛從部隊過來的戰友,他們急于想知道部隊的情況,直屬衛隊的戰士們給他們講了一系列的大場面戰斗。
聽得這些戰士們血脈賁張,懊悔不迭,都埋怨自己命苦,運氣不好,沒參加上那樣的戰斗,那才叫戰場那,哪像在這兒,整天跟一些日本浪人和警察、憲兵、地痞流氓打交道,悶都快悶死了。
山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動作大了點兒,人一下就陷下去了,這家伙嚇得一愣,就像燙著屁股似的蹦起來,嘴里還直嚷嚷:“秋泉哥,這是啥東西,咋一下就給坐壞了呢?不是俺山虎塊頭大,它不禁壓吧,再說了,你弄的東西也太不結實了?”
大家笑的都快上不來氣兒了,連秋泉這么冷峻的人,也笑的前仰后合,瞧著巴特爾也好不到哪去,也是打小沒進過大城市的山里孩子,看著山虎哥的窘樣子,他還算聰明,沒有重蹈覆轍,只是瞪著一雙機靈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還露出深思的表情。
秋泉強忍住笑,給山虎解釋一番,山虎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那樣子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那動作要多輕柔就有多輕柔,也真難為他了,就他那大身板,做這樣溫柔的動作,瞧著就累得慌,山虎的樣子,把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的唐秋離,再次笑得肚子疼。
坐下后,總算松了一口氣,山虎一把扯下領帶,“俺的娘啊這一道上沒把俺給勒死,就覺得能喘半口氣,這洋鬼子也真能琢磨,上吊可方便了,不用現去找繩子”
這一下,不光唐秋離,連一直不好意思大笑的小玲,也實在忍不住了,趴在唐秋離的肩頭,笑得渾身顫抖,直喊肚子疼,眼淚都出來了。
在歡笑聲中,久別的兄弟們,吃了一頓快樂的晚飯,然后,在客廳里,正式開始談準備情況,秋泉首先把存在各國銀行的現金本票,交給唐秋離,唐秋離示意小玲收起來。
這不是最重要的,還有他最關心的問題,要向秋泉哥詢問,畢竟秋泉在此地已經很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