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趕集(下)

難得來高平鎮一趟，自然要順便逛一逛。胡敏牽著兒女的手順著人流邊走邊看有沒有自己需要的東西。

“媽媽，我們去那里看看吧。”王悠看路旁有一個賣頭花、皮筋這些小東西的攤子。

“走，去看看。”胡敏正好也要買皮筋。

三個人擠了過去，攤子就是一塊大塑料布鋪在地上，左邊擺著一些大大小小紅紅黃黃的頭花，中間是一包包的各色皮筋跟幾面圓鏡子，右邊是各式各樣的發夾。

王悠蹲下來翻看那堆夾子，她的劉海有點長了，低頭看書寫字老是掉下來擋住眼睛，想買個夾子把劉海夾住。左翻右翻看中了一個藍色的小夾子，上面有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看著很素凈。

“這個不好看，這個頭花扎起來才漂亮。”胡敏看不上女兒選的夾子，挑了一朵粉紅色帶白邊的頭花在王悠的頭上比劃。

看著媽媽手上的頭花王悠直搖頭，開玩笑，讓她這個‘老女人’把那么一大朵紅色的頭花頂在腦袋上，那她還能出門嗎？抓著手里的發夾堅持自己的選擇，胡敏只得頗為可惜地放下頭花，你說小孩子家家的帶紅花多好看，以前不是看純陀有一朵一直嚷著要嗎？王悠要是知道自己以前這么有‘眼光’，一定會抽自己兩下。

本來還有點不高興的王鴻看到攤子上一包包的黃色皮筋來了精神，纏著胡敏要買一包，這可是做彈弓必不可少的材料。胡敏敵不過王鴻的磨功，駁回他買一包的要求給拿了一小把。看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哥哥，王悠有些無奈，希望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暗自下定決心今后一定要督促哥哥學習。胡敏也挑了一包纏著黑色毛線的皮筋，付了錢三人繼續逛。

轉過這條街就是一個自發形成的小菜場，有賣自家種的白菜，黃瓜，南瓜等蔬菜的，有賣雞蛋鴨蛋的，有賣薯粉條菏澤皮的，有賣豬肉的，還有一些人從縣城批發了海帶、紫菜等干貨擺在這里賣。王鴻心心念念的冷庫就在菜場邊上。

這時候的冷庫還是國營單位，灰突突的大門旁邊有一個大約五、六平的小門臉兒，擺著兩個塞滿了冰棍的大冰柜，墻上掛著塊小黑板，上面寫著各種冰棍的價格，冰柜旁邊坐著兩個中年婦女，應該是冷庫的職工，拿著包瓜子邊嗑邊聊，對邊上看冰棍的大人孩子愛理不理。這年月在正式單位做銷售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像百貨大樓、供銷社這些地方，售貨員的態度都談不上熱情，東西擺在那里你愛買不買。

王鴻趴在冰柜邊找自己想要的冰糕，其實現在的冰棍種類很少，跟后世賣的各式各樣口味種類繁多的冰激凌根本沒法比。

最便宜普通的是五分錢一支的白糖冰棒，白色半透明狀，就一股淡淡的甜味，王悠一直懷疑那就是拿白開水兌上點糖精做成的。

好一點的有綠豆冰棒、紅豆冰棒跟鹽水冰棒，一毛二分錢一支，鹽水冰棒有一股咸甜味，味道還不錯，王悠最喜歡的是紅豆跟綠豆冰棒，頂端有一截夾雜著豆子，又沙又甜很好吃。

最貴的就是王鴻看中的冰糕，兩毛五分錢一支，方方正正的一大坨，很松軟吃得慢點就會掉，香香甜甜的有一股很濃的牛奶味，確實非常好吃。因為貴而且平時難得買到，最受孩子的推崇。

若是哪個孩子來鎮上吃了冰糕，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得大肆宣揚一番才肯罷休。

“媽————”王鴻指著冰柜的冰糕拉著長聲喊胡敏，那聲音諂媚的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給我拿兩支冰糕。”胡敏拿出五毛錢遞了過去。雖然有點貴，但是最近孩子聽話又懂事，幫著做了不少事，胡敏還是給買了。

“我要紅豆冰棒不要冰糕。”王悠趕緊出聲，冰糕那么大一坨她怎么吃得完，到時候掉身上黏糊糊的多難受。

“三毛七分錢。”聲音冷冷的。

中年婦女找好錢才打開冰柜拿出一支冰糕一支紅豆冰棒。

剝開外面的乳白色包裝紙，方方的冰棒呈暗紅色，頂端密密的都是紅豆，凍得硬邦邦的根本咬不動，只能慢慢舔著吃。等稍微化開點再咬一口，綿軟的豆子冰冰的又沙又甜。

王鴻拿著冰糕三口兩口吃得飛快，眨眼間一大支冰糕就進了肚。砸吧砸吧嘴，王鴻還沒吃過癮，也沒可能再買一支，偷偷看了看妹妹手里的冰棒，雖然還想吃，但是妹妹的東西他還是不會搶的。

“哥哥，這個怎么沒以前吃的甜，你嘗嘗看。”看著哥哥偷瞄自己手里冰棒的小眼神，覺得特可愛。王悠在心里狂笑，怎么也沒辦法把哥哥現在的樣子跟他長大后的酷男樣聯系起來。

“很甜啊。”信以為真的王鴻湊過來就著妹妹的手咬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覺得給以前吃的沒什么兩樣，還是一樣的好吃。

“真的嗎？我吃著怎么覺得還是覺得不甜？”王悠故意懷疑的看著哥哥，把冰棒舉到哥哥的嘴邊，示意他再嘗一下。

“是甜的，你自己吃吧。”王鴻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推拒著不肯吃。但是抵不過妹妹的堅持，還是又咬了一口。

就這樣王悠找借口讓哥哥不斷地試吃，兩兄妹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完了那支紅豆冰棒。

胡敏在旁邊看著兄妹倆互動，心里說不出的熨帖，誰家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互相謙讓？兒女的懂事讓她很是驕傲。

胡敏還特意到肉攤上買了兩斤五花肉，回家跟土豆一起燒著吃。

這時候的農村還沒人用飼料喂豬，都是喂些糧食跟野草，豬長得慢，喂一年也就兩百來斤，不像后世用飼料添加劑喂的豬動則四五百斤，一般都要到過年的時候才會殺來賣，買的人也多。過年嘛，不管怎樣都要買點豬肉、魚之類的來待客，不是逢年過節或是來了貴客平時也不舍得買。平時想吃肉可不是隨時都能買到的，得大清早去云臺鎮上，還不一定有得賣。

這種集市就上午半天，中午就散得差不多了。

看周圍的小販陸陸續續的收攤，逛得差不多了的娘仨兒開始往回走，到了主街，順便在路邊店里的買了一大卷衛生紙，四五盒牙膏，幾塊肥皂香皂什么的，都是批發價，加起來比在村里的小店買要便宜不少。王悠還特意要媽媽給自己買了個小牙刷，家里的牙刷太大，不小心就會把牙齦刷出血。

農村的孩子從小就開始刷牙的不多，一般還只有早上刷牙的習慣，大人也不太在意這方面的教育，覺得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刷還能省牙膏。

王悠前世就是九歲多才開始刷牙，用的還是成人用的大牙刷，刷頭太大毛太硬，再加上當時也沒人教正確的刷牙方法，都是自己胡亂弄，導致王悠的牙齦過早的萎縮暴露出牙根，還有蛀牙，既影響美觀又有礙健康。

現在她可得好好愛護自己的牙齒，保證自己長大后有一口潔白健康的牙。

回到車站，小四輪剛拉了趟客走了沒多久，還要過會兒才會來，三人隨便找了個干凈的花壇邊沿坐了下來，邊上還有幾個同村的人也在等車，看見胡敏坐下來就拉著聊著集市的見聞，順便看看各家買的東西。

胡敏手里粉紅色的小書包引起了大家的主意，村里的人都知道王玉已經上初中這么小的書包肯定用不了，王鴻是男孩也不可能用，難道是老幺小毛，不是還不到上學年齡么。

“胡嬸子，你這書包是給小毛買的？”性急的周大娘問。

“是啊，九月份要開學了，就給她買了這個。”孩子主動要求上學讓胡敏很是有面子。

“你家小毛跟我們家燕兒不是一年的嗎？怎么就上學了？沒到年齡啊。”周大娘是劉燕的伯娘，自然知道經常跟劉燕玩在一起的王悠的年齡。

“年齡是還不夠，可她自己鬧著非得去，沒辦法到時候只能讓她爸爸去找找校長，不知道行不行。”雖然知道十有八九沒問題，胡敏也沒把話說滿，要是有個萬一不是讓人笑話。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夸起王悠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聽著大家夸自己孩子還是讓胡敏很高興，自詡臉皮厚的王悠聽著都紅了臉，只是提前上個小學而已，哪有大家說的那么夸張，考上北大的話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