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坐在西府海棠下面發呆,樹上火紅燦爛的花朵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有那么一門親事擺在那兒,簡直就是如鯁在喉,得想個法子才是,真叫她去跟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她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直接把那個男人解決了。
搶什么搶,最好一了百了了。
莫悠然搖著扇子走過來,樹上落下來的花瓣有的掉在了他的頭發上,倒是添了幾分詩意。東籬看在眼里忍不住撲哧一笑,用手捂著臉樂了起來。
莫悠然自己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隨手倒了杯茶,看了看居然還真是妹妹拿手的香草涼茶,先喝了一口:“笑什么呢?那么高興。”
“哥哥這么風度翩翩的,簡直賽過潘安宋玉,到時候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氣能做我家嫂子呢。”東籬把手拿下來,眨著眼睛看著自家哥哥打趣。
莫悠然不以為意,隨手把茶碗放下繼續扇著扇子,順便給妹妹扇著涼風,兄妹兩個都是怕熱的體質,一到熱天里就受罪:“你就貧吧,哪家姑娘像你一樣口沒遮攔的。”
東籬享受著哥哥的服務,舒服的嘆了口氣:“我今兒見著那個南宮蕭了,哥,我真要嫁給他呀?”
莫悠然手里的扇子頓時慢了下來:“怎么?你以前不是盼著嫁他的嗎?改主意了?”
那是原主兒不懂事,后來不也明白過來了嗎?可惜就是晚了點兒,東籬撇撇嘴:“你是沒看見,他跑去胭脂水粉鋪子買了好多的胭脂水粉,就差把人家鋪子給包了,買那么多東西還能是做什么用?討好女人罷了,那么多的女人,我可不想湊熱鬧。再說了,他落井下石的事兒難道就這么輕易放過了?”
莫悠然嘆了口氣:“我原本就不愿意跟他結親,可惜這事兒是祖父他老人家在的時候定下來的,咱們都沒有還嘴的權力。現在他老人家過世了,事情卻更麻煩起來。”
要說那南宮蕭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對這樁婚事不怎么滿意的,要不不會對未來的岳家落井下石,現在莫家已經敗落了,跟侯府談婚論嫁已經是不夠資格了,保不準鎮北侯府上會悔婚呢!
他是既不愿意妹妹嫁給那么一個不堪的人,也不愿意妹妹給人家退婚壞了名聲,真是左右為難。
“我看,他們其實也是不愿意結這門親的。”東籬自然也明白那些事情,撿起落在身上的一朵海棠:“他們若是退婚就退了好了,我是想明白了,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貴,有個知心人就成了。就算是嫁不出去,我陪著爹娘哥哥一輩子,還更舒坦呢!”
“說的什么話?”莫悠然惱怒了,拿扇子敲了一下妹妹的腦袋:“這些話也是你姑娘家能說的?你的婚事自然有爹娘操心呢,說什么嫁不出去的,再叫我聽見就叫你去抄佛經去。”
東籬吐吐舌頭,忽閃著眼睛看著哥哥沉思的臉,暗暗嘆息,自己怎么就成了他的妹妹呢?這么一個翩翩美少年,又是大小一起長大的,多么完美的丈夫人選啊!
莫悠然不知道妹妹居然在想這個,知道的話絕對會嚇的落荒而逃的,一只手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風,皺著眉頭思考:“這件事你別操心了,我們總不會叫你吃虧就是。南宮蕭......就算這小子想求娶,我還不樂意呢,至于退婚,那只有我們退他的份兒才對。”
水墨端著個托盤過來,上面是兩碗綠豆湯,兄妹兩個一人端了一碗,水墨非常乖巧的退了下去,莫悠然低頭喝著綠豆湯,卻沒看見自己妹妹古怪的神情。
東籬剛才低下頭去拿綠豆湯的時候就發現旁邊似乎有什么東西,一晃眼沒看清楚,就抬頭看了一下,結果這一眼看過去頓時驚的目瞪口呆,手里端著碗整個人呆在那里了。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完全的落山了,天還亮著,不過也已經開始漸漸泛黑,東籬一眼掃過去就看見旁邊的廂房門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們,臉色是一種不大正常的慘白色,看著有些瘆人。
這個女人是誰?看打扮不像是下人,可是現在莫家就只有她和莫悠然兩個主子,這個白衣女人又是什么人呢?
莫悠然注意到妹妹不正常的神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什么也沒有看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就說你不該出門去。”
“哥哥,你沒有看到什么嗎?”東籬看著那個白衣女人,越看越覺得背后發冷,有點陰森森的感覺。她下意識的抓住了莫悠然的手,很溫暖很有力,心里略略安定下來:“什么也沒有看見?”
莫悠然又看了一眼:“什么也沒有啊?你看見什么了?”
沒有?這怎么可能?那個女人就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為什么莫悠然卻看不見?還是說,自己看到的其實是什么臟東西?
正驚疑不定,東籬就看見那個白衣女人忽然對著他們微微一笑,轉身就往廂房里面走,轉身的一剎那,一雙眼睛暴突出來,舌頭也跟著伸了出來,長長的。
“啊!”東籬嚇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手上端著的綠豆湯也被打翻了,弄濕了一大塊衣裳。
莫悠然慌忙站起來拿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身上的水漬:“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還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水墨,快去叫人找大夫過來!”
水墨答應一聲撒腿就跑,東籬已經晃過神來:“沒事兒,別找大夫了,我就是有點精神不濟,又被南宮蕭的突然出現驚嚇到了,睡一覺就好。”
“真沒事兒?”莫悠然不放心的看著妹妹不大正常的臉色,摸摸她的額頭,發現涼涼的,居然出了一頭汗:“快回房去吧,洗個熱水澡放松一下,吃過飯好好睡一覺。”
東籬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的,哥哥不用擔心,南宮蕭的事情還要哥哥幫忙呢。”
再看那廂房那邊,已經不見了白衣女人的影子。
如果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那么那個女人可能真的不是人......東籬是個無神論者,可是經歷了穿越重生這一回事兒之后,她的信念早就已經改變了,既然她都能夠重生,那世界上有個鬼魂什么的有什么稀奇?
莫悠然還是不放心妹妹,親自送她回了房,東籬也沒有拒絕哥哥的好意,其實她心里也怕得很,有莫悠然在好歹可以壯壯膽,女人天性屬陰容易招惹鬼物,莫悠然精壯童男,借助他的陽氣應該可以壓制一下鬼氣吧?
熱水是現成的,水墨早就已經吩咐粗使婆子們往浴桶里面倒好了水,東籬定了定神,周圍全是人,也沒有再看見那個女人了,總算是安穩了下來。
洗個熱水澡解解乏,換上一件清涼的里衣,連吃晚飯的胃口都沒了,匆匆的喝了碗粥就打發了,然后就開始努力地想要入睡,睡著了就不會看見那些東西了。
結果越是緊張就越睡不著,東籬掙扎了好一陣子終于還是放棄了,把外間的水墨叫進來:“我睡不著,你跟我說說話吧。”
“姑娘想說什么?”水墨也干脆,就著屋里的燭光做起了繡活,一邊跟東籬閑聊:“奴婢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要是丹朱姐姐在的話就好了,她那兒的故事可多了。”
丹朱也是伺候東籬的丫鬟,現在還沒有趕到這里。東籬身邊兩個大丫鬟丹朱、碧沁,碧沁已經嫁人了,空出來一個名額來,水墨就是頂了她的缺,現在還處于試用期,拿著二等丫鬟的份例。哪天東籬滿意了她才是真正的一等丫鬟。
想想也真是沒什么好說的,她不過就是想找個人來壯壯膽,掀開被子:“水墨今晚陪我睡吧?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安心,今兒見了南宮蕭,你說他看見我們沒有?要是看見了知道我們在這地方落腳,會不會又生出什么事兒來。”
水墨一聽南宮蕭的名字就哆嗦了一下,手上的針狠狠地刺在了手指上,頓時“哎呀”一聲,趕緊把手指頭放進嘴巴里。
“扎到手了?”東籬嘆了口氣:“你究竟為什么那么怕南宮蕭?我看著你今天的那個樣子,可不像是因為他落井下石的事兒。”
水墨咬著嘴唇:“奴婢不是故意不說的,以前的時候奴婢曾經跟著姐姐在別人的府上做過活,見過南宮世子。”說這身子又哆嗦了一下:“那事兒跟莫家沒有關系,是下人們犯了事兒受處置,因著南宮世子也在場,奴婢一聽到世子的名字就想到那副場景,就害怕,叫小姐擔心了。”
是這樣嗎?東籬不置可否,水墨既然不想說她也就不問,這丫頭有一句話說得沒錯,跟莫家又沒有關系。
“你到床上來吧!跟我做個伴兒!”東籬讓出一個位置來,拍拍床鋪。
水墨連連搖頭:“那可不敢,奴婢可不能做犯規矩的事兒。姑娘您心里若是害怕,奴婢給您留著燈吧!至于奴婢,在地上打個地鋪就得,有什么事兒您叫一聲就行了。”
打地鋪?東籬看看自己寬大的床,再看看冰涼的地面:“算了,你就給我留盞燈好了,你還是回你的床上睡去。”
想要扭轉這丫頭的觀念那是很困難的,再說東籬也明白,水墨若真是因為她忘了規矩了,以后絕對會吃苦頭的,畢竟她只是一個丫鬟,也就不再強求。不過地上到底是涼的,雖然白日里炎熱,可這五月的天夜間地面還是透著股涼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