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的時候，陳珞正要離開公司去找李婉然，出辦公室的門的時候，武遠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接通之后，一開始是漫長的沉默，在陳珞幾乎要被這沉默給逼瘋了的時候，武遠一字一字的道：“賀春生死了。”

“死了。”陳珞咬了咬這兩個字，似是要確認一下。

武遠又道：“死了，車禍。”

然后電話就被掛斷了，陳珞握著手機，手指微微蜷縮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浮出一大圈，他后退一步，深呼吸一口氣，將手機揣進口袋里，又是回到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遲鈍了有一會，陳珞給自己點燃一根煙抽上，一口一口的抽著，似是要借此排除心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

雖然在和賀春生說了那話之后，陳珞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是還是讓他意外的是，賀春生會如此的決絕而果斷，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印象中，賀春生并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甚至應該是傾向于惜命的那種，不然他也不會席卷如此多的財富。

可是，他還是死了，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

想了一會，陳珞就是一聲苦笑。

這樣子，也算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吧，不管是對李婉然，還是對賀家，都算是有了一個交代，只是不知道李婉然在知道這件消息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想著這一點，陳珞就是頭疼起來。

恰在此時，手機鈴聲又是響起。

陳珞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愣了幾秒鐘，他才接起，電話那頭，康卉的聲音傳來：“陳珞，有沒有時間？”很是淡漠的聲音。

陳珞疑惑：“你為何有我的手機號碼？”

“這算是你們公司的機密嗎？”

“不算，不過我很好奇，你找我干嗎？”

“心情不好，想喝酒，來還是不來？”康卉直接道。

陳珞苦笑，點頭：“地點？”

康卉說了地點，電話便被掛斷，這一次，陳珞捏著手機猶豫了一下，猶豫是否給李婉然一個電話，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省委書記車禍身亡，這算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新聞了，想必賀家很快就會得知這個消息的，他這個電話，沒有打的必要，反而彼此徒添煩惱。

和康卉在一家夜總會見面。

一身黑色皮衣，打扮性感時尚的康卉，褪去了工作上女強人的外裝，看上去妖嬈嫵媚，極為性感誘人。

陳珞來之前，她已經喝了好幾杯啤酒了，酒量不錯，沒有醉倒的跡象，只是臉色稍微紅潤了一點，這抹紅潤點綴在她的臉上，比這世上任何化妝品都要來的有用。

見陳珞過來，康卉朝他招了招手，問道：“喝什么？”

“啤酒就可以。”

康卉又是朝服務生招手，要啤酒。

陳珞在她的對面坐下，打量了她兩眼，問道：“一個人來喝酒，寂寞，還是煩悶？”

聽的這話，康卉看陳珞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覺得是哪一種？”

“都有！”

康卉頭微微低下，白皙纖長的手指，把玩著啤酒杯，忽然笑了起來：“看的很準，為這一點，一會多喝一杯，我請客。”

“理由不錯。”陳珞也是笑了起來，雖然眼前這個女人并不熟悉，甚至都算不上有好感，但是他此刻的心情，的確是需要排泄排泄的。

很快啤酒送了過來，兩個人碰了碰杯子，一人一口氣干完一杯酒，康卉隨手抹了抹嘴唇，捻起桌子上的一瓣蘋果扔進嘴里，慢慢咀嚼著，問陳珞：“不好奇我為什么叫你來？”

陳珞聳了聳肩：“我在等你說。不過在心里想過，你有你的理由，而且我既然已經出現在了這里，說與不說，都沒兩樣。”

康卉眼神微黯，道：“別給我找理由，其實很簡單，是因為我在星城沒朋友。”

“雖然如此，應該還是會有很多男人愿意陪你出來喝酒的吧。”陳珞笑道。

“你是指，看在我這張臉的份上？”

陳珞笑著點頭：“不只限于此，你的身材也不錯，另外，穿著很有品位，發型也很不錯。”

康卉咯咯笑了起來：“這算是夸贊嗎？”

“當然，我很真誠。”

“雖然很榮幸，但是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是感覺有點奇怪。”康卉斟酌著字句道。

“比如呢？”

康卉就道：“前些時間見了幾次面，你好似從沒注意到我外表這些東西吧？今日卻是張口就來，不免讓人覺得有些虛偽。”

陳珞古怪的笑道：“漂亮的女人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當這道風景線從眼前飄過的時候，你覺得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能夠無視嗎？”

“你這是承認你之前就注意到我了，然后你的所作所為都是裝的？”康卉笑的有些戲謔。

陳珞搖了搖頭：“沒有裝的必要，我承認你漂亮是一回事，但是我個人的言行舉止又是另外一回事，很簡單的說，你漂亮，但是這并不是你凌駕在別人頭上的資本，這一點，你懂嗎？”

康卉若有所思，然后慢慢的點了點頭，這話一出，她看向陳珞的眼神，就是變得微微異樣起來，道：“陳珞，我真的很懷疑，你才十七歲嗎？”

“我帶了身份證，你要不要看看？”陳珞道。

“要。”康卉當即道。

陳珞微微一愣，旋即苦笑，只得從錢包里將身份證拿出來遞過去，康卉接過，就著昏黃的燈光，認認真真的看了好幾遍，翻來覆去的看，看完之后，遞回給陳珞，道：“確認了。”

“就只有這一句話？”陳珞郁悶。

康卉咯咯笑道：“難道要我夸你年少有為，年少多金不成？”

“我想我應該不會飄飄然。”

康卉笑的更加厲害，臉部的表情起伏也是更大，伸手指了指陳珞，道：“你很有趣。”

陳珞也笑，端起杯子朝康卉示意一下，喝一口酒，接著道：“這話后面呢，是什么？”

“啊，有什么？”康卉迷惑。

“不是應該說，你很好，你有趣，但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嗎？”陳珞提醒。

康卉美目之中一片迷蒙之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隨即大笑，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一邊笑一邊喘著氣道：“這點，我還真沒想過，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這么自以為是的人。”

陳珞道：“我以為這是漂亮女人的特權。”

這又是在拐彎抹角的夸贊她的美麗了，讓康卉的心，不免有些糾結，忽然就是很認真的思考起陳珞剛才所說的話來。

想一會，又是覺得自己無聊，然后還有一點淡淡的甜蜜，總之是無比的復雜。

于是康卉沉默，喝了一口啤酒，這才繼續道：“陳珞，今日，謝謝你的提醒，你最后的那句話，讓我想明白了很多問題。”

“這個才是請我喝酒的理由吧。”陳珞笑道。

康卉點了點頭：“可以這么說，不過說實話，因為你的那句話讓我想了很多，忽然有點迷茫于自己的定位，然后開始懷疑自己了。”

陳珞搖了搖頭：“你這樣子會讓我有罪惡感。”

康卉認真的道：“我不知道你是否一直都是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但是我今晚希望你能夠認真一點，讓我有一點收獲，我會報答你的。”

陳珞苦笑：“你這話忽然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

“實話實說。”康卉看著他的眼睛道。

陳珞想了想，道：“有一句話怎么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之間的問題，應該就是這一點吧。而且我素來都覺得，美麗應該是女人的一種生存資本，而不是負擔，你在這一點上，是否太過執著了。”

康卉微微一怔，思索著陳珞這話語里的含義，清冷的面容，漸漸的就是有被融化了的趨勢。

自從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對男人的吸引力開始，就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回避這個話題，甚至是將這一點當成是一個禁區，然后她很努力的工作，用一種積極的方式來博取別人的肯定，總之就是不想給人一種花瓶的感覺。

她那么的努力了，難道，到最后反而是錯了嗎？

是她在這方面太過執著，其實別人，未必如她所想的那般看重她的外表？

這話對康卉而言，真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就好似自己多年的信仰，瞬間給坍塌掉了一般，讓她迷惘，讓她恐慌，還有著一絲不知所措。

她好看的眉毛，就是一點一點的擰了起來，一會低頭，一會抬頭，最后，還是不知道該怎么打開這個結，只能再度看向陳珞，求救。

陳珞卻在這個時候道：“喝酒。”

康卉僵硬的舉起酒杯，和陳珞手里的杯子輕輕的碰了一下，湊到嘴邊，金黃色的液體落入嘴里，無比苦澀，難以下咽。

但是，她還是很努力的，以一種接近自虐的方式，將一杯酒喝完，喝完之后，深呼吸一口氣，重重的將桌子拍在桌子上，看著陳珞大聲道：“陳珞，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嗯？”陳珞怔住，這一下，輪到他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