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生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些天又是承受了太多的精神壓力，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極為不容易了，而陳珞此來，不管是為了什么原因什么目的，都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再一次的撒了一把鹽，到這個時候，賀春生是徹底撐不住了。

他捂住嘴巴咳嗽了幾聲，手掌移開，掌心是猩紅的血跡，觸目驚心，賀春生便是大笑起來，笑完之后又是咳嗽，他佝僂著身子，半蹲在地上，搖搖欲墜。

見賀春生如此樣子，陳珞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嘆一口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賀春生厲聲道：“放屁，我不會后悔，我做過的所有事情，都不會后悔。”

陳珞冷笑道：“收起你所謂的高風亮節，現在沒有人會看到這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收拾，怎么收拾，你告訴我啊。”賀春生喋喋笑了起來，極為陰厲，整個人似乎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陳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醫院里有診斷書沒有？你還能活多久？”

“最多五年。”賀春生不知道陳珞為什么會問這個。

陳珞笑道：“五年，真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啊，不過，你確信，你還要活五年嗎？”

說了這話，陳珞就沒再說任何的話了，但是也沒立即離開，因為賀春生在聽了這話之后，就像是見鬼一般的，猛然抬起頭看向陳珞。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震驚，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驚恐，見鬼一般的看著陳珞。

看了好一會，賀春生忽然粗喘一口氣，笑了起來，這一次的笑容，和煦之極，好似這個難題，忽然全部都想通了一般。

他伸出大拇指，朝著陳珞比劃了一下，然后道：“我明白了，你走吧，帶著婉然走。”

陳珞點了點頭，出了書房的門，下樓。

樓下客廳，胡玉芳和賀海斌都拉著李婉然在談話，不知道在談什么，反正李婉然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看。

“走吧。”陳珞對李婉然道。

李婉然點了點頭，站起來朝他這邊走來，走近一點，陳珞拉過李婉然的手，極有深意的看胡玉芳和賀海斌一眼，然后拉著李婉然離開了。

換成陳珞開車，一邊開車，陳珞一邊問道：“現在心情怎么樣了？”

“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李婉然緩緩的道，只是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陳珞抓過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生起起落落，很是正常。你現在所要顧的，其實只有你自己，也不要輕易的懷疑別人的強韌度，須知這這個世界，不管是少了誰，其實都沒太大的差別。”

“話雖如此，可是有些事情，如何才能真正放下。”李婉然的視線望著前方，眼神略微空洞，又是道：“陳珞，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你還有我！”陳珞堅定的道。

李婉然木然的一張臉因為這話而多了一點表情，她想笑，可是終究未能成功，反而是將眉毛和眼睛擠到了一塊，顯出幾分愁苦來。

“謝謝你。”李婉然道。

是啊，還有你在，何其幸運。

若是沒有你，我將顛沛流離，無所歸依，有你，真好。

而陳珞，則是在心底苦笑一聲，謝謝嗎？好諷刺的感覺啊。

陳珞清楚的知道，在這一系列事件當中，他所扮演的角色，注定是不光彩且見不得光的。

要知道，他做這些，表面上是為了幫助李婉然，可是實質上，卻是自己的私心居多，做事的手段，也是有些無所不用其極了。

今日和賀春生的一番談話，更是徹底的將賀春生的情緒引到了一個極端，那一句，你確信你還要活五年嗎？這里面的意思雖然并未言明，但是具體是一個什么意思，彼此卻是心知肚明了。

目前情況下，賀春生已經是無路可走，可以說賀春生的存在，對絕大多數的人而言，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危險至極。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事情曝光出來之后，所有的焦點，便是都集中在了賀春生的身上，這個時候，賀春生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也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余地了。

那么，賀春生最終要走的，定是一條極為慘烈的道路，或許這方面賀春生有想過，但是，真正促成他下這個決心的，卻還是陳珞。

雖然這是顧全大局的最好的一個結局，可是若是李婉然知道他暗中做了這樣的事情的話，又會怎么看他呢？

想著這一點，陳珞的心里就是微微的苦澀，婉然，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某一天會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我只能說，做這些，我問心無愧。

陳珞剛將李婉然送到律師事務所，手機鈴聲就是響了起來，是孫進打來的。

“陳少，有人找你。”

“誰？”

“晨曦集團的負責人，叫康卉，現在在公司等著。”

“好，我馬上回公司，你們好好招待。”

陳珞將車子停在律師事務所樓下，安撫了一會李婉然的情緒，然后攔車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時候，李婉然靜默的站著，看著他的背影，良久良久。

陳珞回到公司，直接來到會客室，很是意外的，遇見一個熟人。

他意外，康卉卻一點都不意外，反而笑吟吟的道：“陳少，很高興認識你。”

陳珞伸手和她握了握，道：“請坐。”

一起坐下之后，孫進招呼人給陳珞倒一杯茶水，看了看陳珞，覺得自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也就跟著離開了，闊大的會議室里，就只剩下陳珞和康卉。

單獨見面，陳珞覺得沒有過多嚴謹的必要，身體放輕松一點，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

賀春生那邊的事情雖然已經完了，壓迫了神經這件事情，卻還有一個過渡期。

康卉沒想到陳珞的態度會這么的散漫，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傲慢了，微微一愣，忍不住提醒道：“抱歉，請別抽煙。”

陳珞聳聳肩，吐出一口煙霧，笑道：“這個似乎不是重點，說吧，你來見我干嗎？”

對這個經常和自己犯沖的女人，陳珞可沒多少好感。

不過陳珞這話似是激怒了康卉，康卉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保持，恢復到清冷的狀態，有一會，她才拿出自己的手包，拉開拉鏈，從里面拿出一份資料來，伸手遞給陳珞。

陳珞接過，沒有看，問道：“這是什么？”

“晨曦集團中低端文具市場的拓展書。”康卉道。

“哦。”陳珞有些意外，這才翻開仔細看了起來，誠如康卉所說，的確是晨曦集團中低端文具市場的一份拓展書。

這份資料很翔實，將晨曦集團未來在國內各個城市的發展部署全部都籠絡進去了，是以信息量也是非常之大，不過這份資料的價值，也是非常的高的。

陳珞只看了兩頁，就沒再看了，將資料合上，扔給康卉，道：“什么意思？”

“這是我們的一份誠意。”康卉道。

“我不是很懂，你說清楚一點。”陳珞搖了搖頭。

康卉便是坐直了身體，解釋道：“這份資料你看了一點，應該也是看出來一點內容了，晨曦集團這一次進軍中低端文具市場，步子是邁的非常之大的，可以說是將之前曙光集團的市場全部都包含進去了，這里面，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競爭！”

“沒錯，就是競爭，而且將會是非常激烈的競爭。”康卉點了點頭，接著道：“目前市場上的中低端文具，以曙光文具為主，但是過不久，這種一家獨大的場面就會被打破，相信你也是清楚這一點的。”

陳珞擺了擺手，不耐的道：“你說來說去，還是沒說清楚你想干嗎。”

康卉見陳珞是真的不耐煩了，這才直接切入話題，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陳珞好似聽了一個笑話，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康卉，像是看一個大笨蛋。

他眼中所傳遞出來的意思實在是太明顯了，莫名的讓康卉的心一亂，又是有些心虛，這算是什么眼神？

康卉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大美女，雖然素來并不想別人太過重視自己的外表，可是這種與生俱來的資本，卻也是不能被忽略的，偏偏陳珞倒是好，似乎從來不把她當女人一般，尤其是現在這眼神，很明顯是表示她是一個蠢蛋。

康卉感覺自己的怒火一點一點的飆升，但是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又是強行壓制下去，再一次重復道：“是的，合作。我們有合作的基礎不是嗎？”

“抱歉，恕我愚昧，我不知道我們合作的基礎在哪里。”陳珞直言拒絕。

這個時候，若是康卉聽懂了他這話的意思，就不會再開口了，可是康卉卻也是固執的很，緊接著道：“陳少不懂的話，我可以解釋一下。”

話音剛落，看到陳珞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就是覺得自己底氣很是不足，臉微微一紅。

好在陳珞只是笑著，并沒有多余的言語，是以幾秒鐘之后，康卉又是積蓄了一點勇氣，道：“陳少，相信你也知道，文具市場這一塊，有著一個很大的空白，從高端到低端，這是一個巨大的產業鏈，這一條產業鏈，即便是曙光集團全部都投入其中，也是不可能填滿的。而我們晨曦集團，卻是有著與生俱來的優勢，我們有自己的人脈和市場，這方面剛好和曙光文具形成互補，如若我們合作的話，文具市場從高端到低端，就全部都被我們給壟斷了，這一點，你應該是明白的。”

陳珞笑瞇瞇的道：“我當然懂，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你沒有很好的說清楚，我為什么要跟你們合作。”

康卉深呼吸一口氣，道：“合作的基礎，就是在于這種互補性，而且晨曦集團已經進軍中低端文具市場了，會給曙光文具造成怎么樣的沖擊，我想你是明白的，與其到時候頭破血流，兩敗俱傷，不如大家一起來瓜分這個市場，雙贏。”

“雙贏？”這一次，陳珞連笑都不想笑了，看著康卉道：“女人，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有個詞語叫胸大無腦！”

康卉臉色微微一變，唰的站了起來，滿臉充血的對陳珞道：“陳少，我是在很認真的跟你做商業談判，請你專業一點。”

陳珞笑道：“我已經跟你談了這么多了，難道還不專業，是否，非得順著你的思路往下說才叫專業。”

這話問的康卉話語一滯，原本她是以為自己占據主動權的，可是沒想到，陳珞三言兩語，就是將她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